张奕文还是保守了,死皮赖脸的人永远都不要脸。

    她不知道对方出于什么目的,一进入包厢温旭桐就贴上来,她有礼有分寸地用书包挡在两人之间,“抱歉,我不喜欢别人离我这么近。”

    ……

    ……

    “我他妈是别人?!”

    大家都在尽兴地开麦炫技,没人留意此刻角落里的嘈杂动静。

    “不好意思,咱俩确实没什么关系。”

    她有点想哭,四五年前油头滑脸的男人与此刻满嘴酒气的男人相重合。

    她怕悲剧也重合,她怕那天的一切成真。

    张奕文努力平稳气息,往人多的地方移动,却被他攥住手腕往黑暗里拖,她想都没想破喉喊了一声,随之男人汗腻腻的手心捂住她的嘴。

    “哟,他妈想让所有人看你被qiang?那你他妈还到处和别人说是你甩了我?”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不,我从未和别人说过我甩了你这种话。”

    “艹,他妈还不承认?!!看老子待会怎么让你承认。”

    人们欢呼,只有她溃不成军。

    所以当年差点发生的事情就在今天发生吗?

    为什么?

    为什么总是我?

    我做错什么事了吗,要遭这么大的报应?

    张奕文不甘心,狠狠地咬了口男人恶心肥大的手心,用尽全身力气踹向他的命脉,对方反应更快,灌入全力的胳膊挥向她。

    她切实地顺着脑子飞出去的一刹那瘫倒在皮沙发上,而后被不顾死活地灌入一杯冰啤。

    人们在疯狂,她在想死。

    没办法了,是吗?

    为什么啊?!

    为什么是我啊?!

    经验告诉自己,能做的只有往监控下爬。

    可是男人却把她扛起来,打算去一个没有监控的地方施bao。

    “我们家文文喝多了,我带她去另一个包厢待一会哈。”

    她能听到声音,脑子与意识却混作一团,无法挣脱解释。

    她披头散发地依偎在男人肩上,确实像喝醉的模样。

    “好好好,去吧,好好享受啊~”

    一猥琐男朝他抛媚眼。

    包厢门闭。

    打死她也不敢相信自己会有活生生等死的一天。

    —

    “抱歉,路上有点堵,来晚了。”

    两人刚消失没一会儿,陈锡颜徐徐推门而入。

    “咱们系门面终于来了啊,还以为大少爷不捧场呢。”

    有稍微熟悉的男生打趣。

    “怎么会呢,我迟了十几分钟,这样,今晚大家随意点随意玩,我来买单,好不好?”

    “哇呜~~大家听到了吗,不愧是陈锡颜啊。”

    他得体地笑笑。

    随后人们转而又切换为歌霸模式。

    “你好,请问你看到张奕文了吗?”

    他就近问一个在低头玩手机的女生,“哦,文文被温学长带到另一个包厢了。”

    这位女生打心眼里觉得温旭桐这么做有点不恰当,但碍于大家都在起哄,她也不好多说。

    “好的,谢谢你哦,我出去抽根烟。”

    陈锡颜转过身脸迅速拉下来。

    已经蛰伏四五年的第二人格隐隐抽幻。

    ——

    五年前的一个晚上,张奕文背着大书包往家走,经过一条小路的时候突发异想,“哎,我躲在这儿吓陈锡颜是不是很好玩?”

    一想到陈锡颜平日冷淡的面容被吓扭曲,她就狂笑不止。无聊学业生活里唯一的乐趣搅和走父母老师的再三叮嘱:放学已经很晚了,大家要注意安全。

    其实小路虽短但枝枝叉叉特别多,后面基本都是城市修建遗忘的绝路,稍稍凹下去积满不明液体。

    她欢快地踩着咯吱作响的枯叶往路的深处走,方便路旁枯树和假竹林将自己完全掩住。

    夜色渐黑,直至灰白色消失。

    期待和兴奋退去,不安焦躁如藤蔓缠住理智,心里发毛地惶恐,无数毁灭性的遭遇涌上脑中。

    张奕文拽着书包带向前狂奔,越是焦急越容易走错路,她迷失在黑色笼罩下的迷宫里,无处可走。

    没办法,她只好停下来调头往回走,乞讨自己不会遇到恶心人。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张奕文远远就看到一个男人在树林里方便,走近些对方正好结束往小路上走,她惊喜地发现对方竟是陈锡颜的父亲,陈叔叔!

    她特别高兴,抓住救命草的本能忽视男人的不正常。

    “小姑娘,一个人呀?”

    他认出来这是老张的宝贝女儿,但兽性指使他装傻作妖。

    手不安分地抚上女孩瘦弱的肩头,摩挲。

    但是,他得装装样子,“你陪叔叔到那儿去坐会儿,好不好。”

    她见陈叔叔好像不太舒服想先休息会儿,出于帮助邻里的好意,她主动指了个污水中相对干净的石头。

    “没关系,不差这一会儿,很快就会到家的。”

    单纯如她,低估人性的恶劣。

    天色越来越沉郁,张父张母慌慌张张地敲响陈家的门,家里只有陈锡颜一人。

    “锡颜啊,你今晚是和文文一起回家的吗,文文到现在都没到家,问班主任也是早就走了。”

    张爸爸声音有些抖。

    “没有,我今晚值日,文文先走了。”

    张妈妈有些失控地哭嚷出声,“文文,文文去哪了?”

    “阿姨您先别急,文文有的时候回去好朋友家玩,可能忘了给您打电话。”

    陈锡颜稳住神色,轻轻拍着张妈妈颤抖的肩。

    “好,好,打扰了。”

    “要不我和您二位一起找吧,毕竟我知道文文和我一块上下学走的路。”

    —

    哔——

    自行脑补

    —

    可她没有死。

    她甚至看到了更难以忍受的一幕。

    她看到陈锡颜狰狞疯狂,动作野蛮地拿刀刺向男人的脸,血、肉飞、溅,猩红色翻过完整的脸颊,男人从哀嚎到奄奄一息,他的动作机械,有力,反复,不止。

    陈锡颜刚从转角走过来便看到女孩整个上半身浸在凹水池里,巨蟒缠绕初生的枝干。

    那么美好纯粹的女孩怎么能被活在龌龊中的人玷污?

    那个男人为什么也要连他生命中唯一的希望拉入地狱,拉入人性最肮脏的地方?

    他可以忍受苦难,绝不还手,但如果她被欺负了,那只能求助他的生死好友出手了。

    陈锡颜拿起丢在一旁的军刀,照着女人给他看的影片里残忍的杀人方式,往死里砍,向雄性的背部,它反抗,试图挥舞打他,但一刀又一刀直抵它的命脉。

    他厌恶这一对狗男女,厌恶自己劣迹斑斑的命运,他想,如果帮它绝子断孙是不是一切罪孽都会结束?

    他一脚踹向瘫软在地上的男人的终点。

    满手深红,粘稠发臭的血死死地黏在他手上,伴随他一生。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着魔般地对他说,“结束了,乖,一切都结束了。”

    积压的怨恨、痛苦与第二人格同时在看到女孩睁大的双眼时瞬间抽尽。

    她看到了对吗?

    她看到努力将自己收拾干净,只为了能配上她的他如魔鬼,似疯子地劈刀砍自己父亲。

    是吗?

    他走向她,她却本能地后挪。

    平时水灵若琥珀的大眼睛呆滞地看着一切,荒唐残暴的一幕。

    —

    张父张母和警察来的时候,女孩的腿被他的外套挡住,两人如往常一样安安静静地并排坐在一起,不言不语,等待宁静的到来。

    ——

    所以,最后,张奕文还是看到了他的第二次发病,他极力掩藏的第二人格。

    温旭桐微阖着眼瘫在地上,听陈锡颜打电话给酒吧老板说,“4006有人群殴,麻烦来处理下。不用,不用告诉李总我来过,谢谢。”

    走之前还往他的终点剁了一脚,“你要是还想去美国,就把嘴巴给我捂严实了,胆敢把你今天你看到的一切说出去,你也知道,我有多少种办法让你无路可走。”

    没等他有回应,便抱着昏睡的女孩走了。

    陈锡颜带着张奕文回了自己家。

    他靠坐在窗边的椅子里,专注地看着皎洁的月光穿过落地窗稳稳地落在女孩的身上,美好恬静。

    回想起那年,畜牲以猥、亵罪入狱,不久被更健壮的狱友打死,继母自知身边的男孩也是个炸弹便主动找关系联系他的生母,当时正值陈舅舅出车祸,正好急须一个直系继承人,没过多久外公便派专人专机接他去美国。

    两人最后一次说话,是在等救援的时候,她说,谢谢你。

    他不敢说,不客气。

    因为他吓到她了,他不配。

    ——

    张奕文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父母,唯二的知情人是一早来接她的万嘉倩,两个女孩抱头痛哭。

    乖乖肿着眼睛对我说,谢谢你。

    可是你知道吗,我要的不是谢谢你,而是我爱你。

    ——

    自从这件事的伤害后,张奕文的精神状态愈下。她总会梦到过去与那天,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好像那个男人又尾随她,用刀折磨她的正常。觉也睡不好,时常被窗外一声鸣笛激醒,而后便睁着眼看天花板。每天昏昏噩噩,如踩在发虚的棉花糖上。

    “张奕文,如果你再天天顶个黑眼圈,作业无法按时完成的话,别说保研资格,你连业也毕不了,下半年你就大三了,该好好想想自己的未来了。如果你有什么困扰,尽管可以和我说。”

    导员专门找到她面谈,这个孩子如果继续努力,保研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好的,我知道了老师,我会尽早调整回来。”

    她吊着一口气走出办公室,撞上门口的陈锡颜,没精力想他有没有听到刚才和老师的对话,径直往前走。

    “不是我故意偷听,我是来交交换生档案的,张奕文,你怎么了?”

    语气不像之前温柔又让人舒服。

    “哦,没怎么。”

    她继续自顾自地往前走,腕部突来一道强力扼住她,语气急切,“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我也不忍心朋友这样。”

    “噢,那你能不能帮我失忆啊?”

    她平静得可怕,好像只是在说,我是个人。

    他手上的力一下子就松了,她挣开他的手指,一字一句地说,“你看,你也不行吧,还有啊,谢谢你的帮助,但是我自己可以挺过去。”

    “你所谓的自己挺过去就是天天觉睡不好,饭吃不下,自作自孽?”

    “呵,你怎么知道我睡不好觉,吃不好饭?”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

    ……

    “那你说我能怎么办?!我能失忆吗?不能!我能管住噪音吗?不能!我能控制自己不做噩梦吗?不能!”

    张奕文压抑已久的情绪猛然爆发,她不知道该怎么对抗无法控制的梦靥,无路可走的失重。

    天色暗沉,走廊阴灰压抑。

    她痛苦地抱膝蹲在原地,压着噪音不停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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