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奕文没想到自己还能遇到陈锡颜。

    说来两个人还是所谓的青梅竹马,一起在润皖市老旧与繁盛并存的梦北大道的六号巷子里长大。

    许多附近的学生时常在巷口陈氏夫妇的馄饨店里饱餐一顿,后到巷尾的书店买书,运气好的话还能遇到老板的女儿,一个生得水灵可爱,话多自来熟的小女孩。

    老板的女儿便是张奕文,活泼单纯,受尽父母宠爱庇佑。

    被忙碌的妈妈随意扎着一对冲天辫的她,会背着肥嘟嘟的小手,懒洋洋地走到浑身青肿,蜷缩在阴暗楼梯口的陈锡颜面前,似无意地、小声地惊呼:“你也在这儿呀,正好,我也在这儿休息,咱俩可以搭个伴。”

    张奕文挨着陈锡颜坐下,在燥热的暑夏,她就像个小火团,给他带去温度和活气。

    两人有时会这样安安静静地并排坐在一起打发掉下午,有时张奕文会从家里带几本书,和陈锡颜在楼梯口不远处的大树下看书,讨论阅读感受。

    一样的是,她的父母总会笑眯眯地和他在外鬼混的父母打电话,说他们的儿子今晚在她家吃饭。

    电话那头至多会客气客气,“谢谢你们哟,下次请你家吃饭。”

    多说一句都好像要掉一块肉。

    什么样的父母会这样呢?

    如果说张奕文是传统的温室小花,那他陈锡颜就是流落在无人区的幼崽。

    无人区,大自然原始的天堂,束手无策的人类待毙的绝望。

    陈锡颜的母亲是京都千金,一年洪灾让她滞留于润皖,陈锡颜的父亲是救灾人员,给了身处异乡的尊贵大小姐独有的安全感,两人迅速坠入爱河。

    陈锡颜外公知道女儿未婚先孕后非常生气,在将帮女儿偷户口本的朋友赶出京都后,放出狠话,绝对不认她的孩子。

    但没说不认她。

    事实证明,陈母当时恋爱脑上身,脑袋一热,和一个身无分文,本性暴戻的年轻男人结婚并诞下一子是个愚蠢的错误,刚等孩子出月便迅速离婚,没过几天便被家里安排到美国进修。

    可怜的陈锡颜连自己生母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到他四岁的时候,陈父再婚娶了个靠卖,淫为生的女人。

    这是陈锡颜真正噩梦的开始,也是他真正接触到书店老板女儿的开端。

    女人常常撺掇醉酒的男人狂揍年幼无知的儿子,或是将小男孩锁在小黑屋里,四肢分别捆着铁链,用沾水的厚毛巾绑在他的脸上,灌入辣椒水,房间里回荡着野犬狂吠声,夹杂着尖锐狂躁的叫声,或是在她被男人打到满地找牙时,双眼乌青、满头血红的女人摇醒熟睡的男孩,拽着尚未清醒的他的头发往墙上撞,直至他也满头血红。

    不给饭吃是正常的,带女支女在客厅多/人:运动也是常事,两人打架后的满目狼藉,如大地震后的支离破碎也是正常的。

    陈锡颜反抗,求饶,求救,皆无果,他以为的光明背后是无尽的黑暗、失控。

    他崩溃,思考,最后只能麻木,认命,在被男人暴打的时候也只是面无表情地趴在冰冷的瓷砖上,感受股股热血从太阳穴、身上流下;整晚整晚地抱着膝盖,看向窗外的黑夜,没有月影,只有他一个人,时刻警惕女人突然闯进来,表情狰狞地,死命地将自己往死里打。

    所以,到陈锡颜离开,张奕文都没能见过完整干净的他,每次都是脏兮兮地颤抖着青紫色的身体。

    可是,现在他却带着半框眼镜,穿着质地上好的大衣,干净明朗不失儒雅,寸寸暖阳自他身后泄向她,她被太阳光刺到眼睛,下意识地用手挡住光。

    “你……你是?”

    她惊讶,又有些不确定。

    陈锡颜若隐若现的完美微笑不变,愈发明晰。

    “我呀,不记得了吗,陈锡颜呀。”

    语气温柔,不疾不徐,不像当年那场闹剧里似魔鬼,如疯子的他。

    如果她没有看到那一幕,她现在一定会跑过去给他个大大的拥抱。

    可她忘不掉,说到底,还是怵他。

    张奕文吃惊的表情明显放大,她没想到他的变化会如此大。

    “啊,哈哈哈,你好。”

    话都不会说。

    “你也是新生?”

    陈锡颜原地踏步,慢慢靠近。

    “啊,是的。”

    她没察觉,只顾着思考一些事情。

    当年他被母亲接走,据说后来出了国,那怎么会回来上大学。

    还有,他怎么变好看了?

    “那你好棒呀,从千军万马中脱颖而出。”

    再走近,将自己的身影完全笼住她。

    “啊,哈哈哈,是的。”

    “……”

    他不再说话,只是保持着安全距离低头看她。

    “那,你呢?”

    “我啊,我其实是交换生,交换三年就回去。”

    “噢,那你在哪个国家?”

    她自认为问得委婉。

    “美国,嗯,其实说来我已经好久都没有吃过国内的午饭了。”

    陈锡颜慢声细语,柔和如躲在烈阳后白糯糯的云朵,一双桃花眼明艳无害,直勾勾地对上她左顾右盼的眼神。

    “这样啊,正好,我也没吃午饭,要不咱俩一块儿吃顿饭?”

    张奕文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和这么俊美的男生说话,作为颜控的她当年居然没发现好友长得好看。

    不过这顿饭后,两人除了加上联络方式,也再无联系。

    一直到开学的第二个月,张奕文头发乱糟糟,打着哈欠慢慢走进教室时,一眼便对上陈锡颜含情似水的桃花眼,她浮夸张大的嘴巴一下子就合上,下意识扫视一圈班级,然后才沿着墙走到陈锡颜前几排的位置坐下。

    她还是有点怕他,也不想和周围人都在关注的他有任何交集。

    “帅哥帅哥,你也喜欢吉他呀?”

    几个女生大大方方地凑在他前排位置好奇地问。

    “是的。”

    陈锡颜有礼貌地笑笑,依旧是完美的微笑,得体温柔。

    没一会儿,张奕文听到后面叽叽喳喳的讨论笑声。

    她按捺不住强烈的好奇心,打算悄悄地转头看向后方,一个男生突然坐到她旁边的位置,恰好挡住她的视线,只好回过身作罢。

    “同学,你也喜欢这个歌手吗?”

    男生靠近了些,类似耳语。

    她不喜欢与人这么近距离说话,只是僵硬地笑笑。

    男生看出她的不适,退回到原来的距离,静静地等她回复。

    张奕文敏锐地捕捉到他的举动,心底的那点厌恶一瞬即逝,自然地笑眯眯道,“是的,我高中最难熬的时光都是靠这些歌挺过来的。”

    “对对对,我也是,我是从初中开始听的,你是哪个地方的?”

    “润皖。”

    “豁!那你是状元吗?肯定屏分了吧?”

    “啊,是的。”

    她自豪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

    “对对,还没说名字呢,我叫温旭桐,嗯,不过我不是新生,我今年已经大三了呢。你叫什么名字?”

    “张奕文,弓长张,亦大奕,文学的文。”

    社团第一次室内活动已经开始,和陈锡颜搭话的人们退去,他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看着张奕文笑靥如花。

    “弓长张,亦大奕,文学的文。”

    他盯着她的口型,跟着默念出口,说完露出一个不清不白的轻笑,不同于示人的完美微笑,是发自内心的不屑、自信。

    活动结束后,温旭桐和张奕文一边往教室外走,一边说着话。

    陈锡颜不动声色地移到张奕文身后,混在人群里默默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那就这么说定了,下次一块儿去书店买音乐史。”

    “好呀好呀,我可以带我的室友一道吗,她也特别喜欢音乐。”

    张奕文走着走着感觉自己鞋后跟脱离了脚,没等扭过头就听到陈锡颜的道歉,“抱歉,踩到你的鞋了,文文?还真是你呢。”

    温旭桐的笑一秒僵住,快要钓到的鱼就这样被分散走注意力。

    “啊……——!”

    张奕文反射弧迂回曲折,绕了几圈才开口,“嗨,好巧啊,学长,这位是我的初中同学。”

    她装模作样地笑笑,脸上明明白白地写满尴尬和躲避。

    “你好,我是张奕文的同学,陈锡颜。我刚才看到你,还在不信是你呢。”

    “那可真太巧了,奕文,那咱们这周日一起去买音乐史,微、信联系哦。”

    说完温旭桐便和两人挥挥手转身离开了。

    张奕文不愿和他多呆一秒,含糊其辞地扯了扯问候也背着书包往寝室走。

    陈锡颜当然知道她的心思,没关系,慢慢来。

    这一慢慢来又晃过一学期,秋去冬来,张奕文罕见地发了条动态,是两手相牵的照片,配文欢快愉悦。

    尽管温旭桐已经大四即将走入社会,但他想趁最后的校园时光多谈几段恋爱,让张奕文产生一种美好初恋的错觉。

    ——

    在同龄人还在刷试卷的时候,陈锡颜已开始被迫融入政.商圈,学习掌管家族企业,与各路各样的人打交道,虽然他的外公非常蔑视他,但他也的确是家族唯一幸存的直系继承人——陈锡颜舅舅在一场奇异的车祸中受重创,瘫痪在床。

    然而,这块富得滴油的肥肉被不少早就虎视眈眈的人盯着不放,陈的舅舅就是被陈外公的侄子设局出车祸。

    而他这次回国,交换学习只是层遮布,根本目的是巩固国内现有利益,如果有能力的话,再乘政府红利政策扩大赢利圈,打通与国外企业互利共赢的连接途径,形成国际贸易网,助力王氏家族跃入世界行列。

    不过,如果他自己不想早点与张奕文重逢,就不会特意向外公提议将计划提前。

    可她谈恋爱了。

    那个男的好像要开始找工作了,话说回来,谁不想进入一家大公司实习,甚至出国学习呢?

    他本来就是玩玩,在未来和她之间,肯定是毫不犹豫地奔向名、利。

    唉,可惜宝贝她还傻乎乎地以为自己遇到真爱了。

    陈锡颜关上笔记本电脑,优哉游哉地准备去参加音乐社团的活动——年终音乐节。

    年终音乐节是京都大学年末传统正式活动,会有校领导发言致辞,大大小小的音乐队登台演出,校内大部分学生都会来赶热闹。

    活动在艺体馆举办,陈锡颜算准时间进入已经人满为患的馆内,兜兜转转地绕到单独坐在后几排正在玩手机的张奕文旁边,微微俯身,“欸,你男朋友呢?怎么只有你一个?”

    那个绊脚石肯定正在公司面试。

    他笑得和煦,面不改色。

    “噢,哈鲁!旭桐有事没来。”

    啧,宝贝知道他是去面试么?

    “那我可以坐在你旁边的位置吗?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同学来,所以来晚了,没好地方坐了,可以吗?”

    张奕文犹疑地看了看前方乌泱泱的人群,最终还是站起身给他让位置。

    陈锡颜知道自那件事之后,张奕文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人的话,也对他产生了巨大的恐惧不安,将他划入恶魔一列。

    他忘不了那天她跪坐在污水中,昔日光洁白嫩的腿自上而下不停地滚下豆大血珠,乌黑顺滑的头发上被涂上令人作呕的液体凝结成团,满眼无措恐慌地望着他,他伸手想抱她起来,她却抗拒地迅速往后挪……

    虽然是他救了她。

    虽然他只是想保护她。

    然后?

    然后他就被未曾谋面的母亲带出国。

    “音乐节好多人呢,听说今晚有明星乐队助阵,嗯,好像叫,斯,斯迦,嗯……”

    “斯迦尤顿?!”

    张奕文无精打采失去光泽的双眸一下子变亮,像馆外挂在树上的星星灯,亮晶晶地闪着兴奋惊喜。

    陈锡颜暗笑,“啊,对对对,就叫斯迦尤顿。”

    乖乖还是一提到喜欢的东西就会兴奋不已,好几年过去了也没有长大。

    “真的假的??!我们学校这么有钱吗?”

    张奕文顾不上心里的羁绊,能见到偶像的激动胜过那点点恐惧,主动凑近了陈锡颜,“我跟你说,斯迦尤顿可厉害了!他们首发微型专辑就卖爆了,一天之内突破百万,创下国内音乐唱片的奇迹。”

    她骄傲地昂起头,喋喋不休地向他安利她最喜欢的乐队,当然也不知道沉默的男孩在想什么。

    嘿嘿,宝贝啊,你以为我没有查过他们的光辉事迹吗?但是装作不知道好像更好欸,这样就可以听你大段大段地说话了。

    陈锡颜在张奕文顿下换气的时候及时点头,时不时再抓住她感兴趣的点,像学习新知的孩子抛出疑惑,使得女孩总是保持极高的兴奋度。

    “怪不得我在国外也听过国内留学生聊过斯迦尤顿呢,他们原来这么火啊。”

    张奕文脸上的笑藏不住,用力地点点头,“嗯嗯!”

    两人越凑越近,校领导宣布活动开始,主持人引入第一个节目,陈锡颜低声在她耳边说,“我有一张他们演唱会VIP票,是我美国同学听说下个月在京都有他们演唱会送给我的归国礼物,你要吗?”

    张奕文惊得立马扭头看他,才发觉两人靠得如此近。

    暗黑的台下,整个艺体馆内只有台上有几簇直光打在歌手身上,温旭桐一进入馆内就看到陈锡颜暧昧地凑在张奕文敏感的耳边说着什么,他挑眼看向温的方向,两人于黑暗中如心理感应般对视,陈锡颜笑笑,微挑的眉尽显得意嚣张之意,妖冶的桃花眼无形中勾引住女孩的注意。

    张奕文呆呆地看着陈锡颜这风流一笑,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一股陌生的风抱着推向悬崖峭壁,危险之下是铺满粉白色花瓣的小河,她不知道那是什么花,花香蛊惑,引她入坠。

    她义无反顾地纵入涓涓细流,一浪高过一浪的柔媚将她包围,使她沉醉。

    待她反应过来,温旭桐拍上她的肩头,惊觉自己怎么能对别的男生春心萌动,明明自己有男友了。

    可是,她好像没有对温旭桐心动过,只是志同道合,他又肯教她些人际交往的规则,所以当温旭桐表白时,她也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了。

    “哎,你不说你来吗?”

    张奕文懵懵地问道。

    “忙完了呀,忙完了我就马不停蹄地回来陪你参加音乐节。”

    温旭桐没地方坐,只能蹲着。

    “文文,你要那张票吗?我刚回国也没有准备见面礼物给你,这就当作礼物表达我对我们友谊的思念。”

    陈锡颜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音量,耐心地等她回答。

    说到他俩的友谊,张奕文有些愧疚。

    他明明已经够惨了,好不容易有自己这个朋友,自己却一直有意躲他,多伤人心呐?

    “那谢谢你呐。寒假我带你回去转转。”

    她也用只有他们两能听见的音量。

    就好像这是个她和他的秘密,旁人无权知晓。

    温旭桐冷眼看着张奕文和陈锡颜的互动,男人心里的占有欲暗暗作祟,矫情地卖惨,“文文,你看我累兮兮地回来还陪你参加音乐节,你也听这么久了,咱们出去转转好不好?”

    他推推她的胳膊,

    “可是,我记得你也说过你很想参加音乐节的啊,每次都是我迁就你,这次我想全程参加音乐节,你自己去转转吧,真的累就会宿舍睡一觉。”

    她轻抚过温旭桐放在她肩上的手。

    陈锡颜冲他一笑,纯洁天真。

    ——

    寒冬的脚步匆匆踏近,温度垂直下降,十二月末一片片雪花准时洒落,飘飘然化成滴在指尖的水珠。

    一大早被电话吵醒的张奕文垂眸揉了揉半冷半暖的融水,站在宿舍窗边和温旭桐通话,“真的吗,那你好棒啊。”

    兴趣珊珊,敷衍至极。

    电话那头有些不满她的态度,“文文,你怎么啦?我要是拿工资了,第一个就陪你去吃你最喜欢的那家海鲜店。”

    “那啥,我对海鲜过敏,还有,那家店叫海孩子,主打盐汽水。”

    “哦哦哦,哈哈哈,我这忙糊涂了哈,但是宝宝你听我说,这家公司相当牛逼的,录取率只有百分之五,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选上了。”

    “我说过多少次,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宝宝。”

    ……

    ……

    她无聊地用笔尖捣了捣空调外机上的积雪。

    “旭桐,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那个女生吗?”

    张奕文先打破破冰的谈话,“记得呀记得呀。”

    两人跟说相声似的,一捧一应。

    “我真的讨厌陶笛燕,天天在我面前炫耀自己男友多体贴。”

    温旭桐正在和陶笛燕打字聊天的手一顿,心里略过无数个mmp。

    ——

    开春悠悠转来,点点粉红咿咿呀呀地沉在绿嫩芽上,陈锡颜坐在树下平静地听着电话,“陈总,我代王董转告您务必今年年末就完成既定计划。”

    “王先生现在身体怎么样?”

    他外公不认他,也不许他称自己为外公。

    “王董身体照旧,只是心脏部分问题严重不少。”

    助理冒死说实话。

    “好,我清楚了,妈妈呢?”

    “大小姐现居英国,尚不知这些情况。”

    “好,必要时候一定要向她说明些情况。”

    “是,陈总再见。”

    陈锡颜太清楚自己母亲,本质还是一个被宠坏的小孩子,不屑、抵触婚姻,却及其热衷于周转各男模店。

    陈的外公□□德是该国赫赫有名的商圈大佬,一位□□、传统、商业天赋极高的商人,年仅十九岁便懂得利用自己外貌引诱上京都政要的女儿,趁势打造自己的商业帝国。

    偏偏不讨老天的喜,刚过六十岁大寿就被确诊为心脏病,至今过去三四年病况仍无转善的趋势,现在又转危,陈锡颜知道,这个国家的政…商…圈的局势即将进入大动荡。

    这么看,他打通王氏国际贸易圈的任务行动刻不容缓。

    ——

    “对,我打算考本校的研究生。”

    ……

    “我不想读国贸了,妈,我想试试德语,怎么样?”

    ……

    “真好,谢谢妈妈。”

    ……

    “这个看情况吧,我想的是以后留在这儿进企业当翻译。”

    ……

    “哎呀,妈,我又不是不回去了,这么伤感。”

    ……

    “好好,我知道,我现在都不怎么熬夜了。”

    ……

    “妈不说了,有人给我打电话,mua,我争取五一回去一次。”

    张奕文等母亲挂掉电话,回拨电话。

    “喂?”

    “宝宝,我跟你说,公司派我去美国学习一年!!!”

    她听到“宝宝”两个字就想吐,懒得纠正他。

    “真的吗,太棒啦!”

    “宝宝,等我功成名就了我们就见家长好吗?”

    温旭桐的声音突然由亢奋转为温柔。

    张奕文下意识蹙眉。

    凭什么?

    他有什么脸认为自己得浪费青春等他?

    她不想说话,只是“嗯”了几声。

    “宝宝,我六月底就要飞美国了,我们俩要不出去租房子住,一起度过这两三个月?”

    她暗念几句“滚你妈”,深呼吸,

    “温旭桐,其实吧,我说过很多次我讨厌别人叫我宝宝,我也不喜欢你自作主张的一面,这快一年的相处我觉得我俩有太多地方不契合,正好你要出国了,我也不想谈异国恋,咱俩的关系到这儿就结束吧。”

    ……

    ……

    对方就跟消失了一样,没有回应,也没有呼吸声。

    温旭桐把手机放在桌上,“md,再分就没鱼可玩了。不对,外国人玩的花样多了,干嘛非要赖着这条?”

    “好吧,那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吧?”

    可怜兮兮。

    “这不太好吧,咱俩也没什么可联系的。”

    果断干脆。

    挂完电话张奕文迅速删掉温旭桐的一切联系方式,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

    在一旁听墙角的室友一号突然冒一句,“和温学长分手啦?”

    张奕文不想再提这个人,“以后咱们谁也别在我面前提这个人。”

    “其实你分的好,他和隔壁班的李萌萌也有一腿。”

    她头也没回翻了个白眼,室友见状赶紧抿唇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

    四月份热哄哄地临近,张奕文换上长裙在镜子前梳妆打扮。

    室友万嘉倩从衣柜旁探出脑袋,“文文,你今晚是要出去吗?”

    “是的呢,今天晚上音乐社在酒吧有活动。”

    “酒吧啊,那你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们打电话哦。”

    “嗯嗯。”

    “那个傻逼不会也会去吧?”

    “不会的,他早就退团了,你就放心吧。”

    “那就好,到的时候记得发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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