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都是兄妹怎么就你不一样呢?

    “……天音,有客人来了。”

    高雅的日式庭院内,一个略显瘦小的身影缓缓地从黑暗中踏出,木屐踩在鹅卵石上,发出好听的声音。

    银白的月光照亮了她苍白的面颊。女人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可那双血红的眸子里却并无情感,她冷冷地扫了一眼正在玩着手球的双胞胎,又很快地挪过了视线。

    “初次……见面啊……您是……鬼舞辻……美惠子,对吧?”

    “哎呀,多么丑陋的姿态呀。”

    女人眯起眼睛,很是心情愉悦的样子。

    “产屋敷~”

    “您看上去很是失望,是因为来的不是哥哥吗?”

    鬼舞辻美惠子轻笑着,木屐踩上木板,发出清脆的声音。产屋敷天音下意识的护住自己的夫君,漂亮的眼睛里满是警惕。

    “何必这般紧张,我不过是想同产屋敷先生做笔交易罢了。”

    “交易?”

    “对,没错,交易。”

    似乎是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鬼舞辻美惠子温顺地跪坐在门前。银白的月光洒落在她的身上,洒落在她柔顺的长发上,她的表情看起来是那么的圣洁虔诚,有那么一瞬间竟叫产屋敷天音失了神,误以为自己瞧见了传说中的辉夜姬。

    “产屋敷,我向你允诺。你,包括你的后代,都可以健康且幸福地永远活着,一直活到不愿意再活下去为止。而你只需要解散鬼杀队,从此不再干涉鬼的任何事情。怎么样,很划算的交易吧?”

    产屋敷耀哉并没有回答她,而是转头询问起一旁的产屋敷天音。

    “天音……她……外表如何……”

    “啊,啊。她,看起来大约是二十五到三十之间的女子,肤色青白,但眸子是梅红色,且瞳孔如猫儿般细长。”

    “啊……这样吗?”

    他似乎是累了,便躺了下去。但也只是片刻,他便转过头,似乎能瞧见那张与十恶不赦的恶鬼相差无几的脸。

    “你来这里,只是为了这场交易?”

    “毕竟你们也流着与我们相似的血。我这个作长辈的,也不愿意看见小辈就这么死去。”

    产屋敷耀哉突然笑了,他挣扎地直起身,在产屋敷天音的搀扶下冲着女鬼冷笑起来。

    “别开玩笑了……半年前……医生便说我没几日好活了……可即便如此,我也在拼命地活着……”

    他的手似乎在颤抖,脸上的绷带也缓缓地滑落下来。他的眼睛已经彻底失明,大片的青紫如同紫藤花的毒素一般,将他剩下的,本就苍白的肌肤衬得如死人般青白。

    “这全部都是……一心想要打败你们啊……鬼舞辻!”

    大抵是不出意料的,鬼舞辻美惠子没有什么表情。

    “所以,是拒绝的意思吗?”

    她眨了眨眼睛,一行清泪竟缓缓地淌了下来。

    “真是可惜,我还很中意你呢……还有你们可爱的双胞胎女儿。”

    似乎戳中了些什么,面前的夫妻竟沉默了起来。鬼舞辻美惠子却是好像没瞧见,依旧像个老太婆一般喋喋不休地说着。

    “现在是孩子们的睡觉时间,就算再疼爱孩子也不能让她们这么大半夜还在院子里玩呀。你们也不是新手父母了,这种低级的错误还会犯吗?”

    “我们如何教育孩子,与你无关。”

    半晌,天音才抬起头,语气颇为冷冽。

    “哎,哎。好吧,是我这个老太婆多嘴了。”

    鬼舞辻美惠子依旧笑着,只是那双如同红宝石一般的眸子中闪烁着晦暗的光芒。

    “不再考虑吗?如果不接受的话,我就只好杀掉你们了。老实说,人的血肉真的很恶心,我希望可以和平的结束这孽债呢。”

    “……你知道的……你们,和我们是同一血脉……因为你们在千年前出生……你们与我们的血脉可能也相差甚远……”

    “嗯……你想说什么?”

    “正是因为一族中出现了你们这样的怪物……我们一族便被诅咒了……诞生的孩子们体弱多病,没多久便死去了。”

    他说着说着,竟咳嗽起来。

    “咳咳……血脉即将要断绝的时候,我们收到了神主的建议……”

    “同血脉之中出现了鬼,你们要倾注心血打败他……如此一来一族就不会断绝……我们代代从神官中迎娶夫人,生下的孩子也没那么容易死了……”

    “可即便如此,我们之中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活过三十岁……”

    “啊,我不太明白。这中间是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女人宽大的袖子遮着半边脸,如同猫儿一般的眼睛微眯着,她似乎在笑。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正好在我们那一代被什么不干不净的家伙留下了遗传病?又或者说……”

    她的语气中有了明显的笑意。

    “是你产屋敷造孽太多,所以被降下神罚了呢?”

    “你……什么……咳咳咳!”

    产屋敷耀哉瞪大了眼睛,这等厚颜无耻的言论饶是他也是第一次听见。他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剧烈的情绪起伏,一时间竟是一口气没上来,好在有天音小心翼翼地替他顺着气,倒也没叫他被活活憋死。

    “哎,你没听过吗?子不教,父之过。我那亲爱的好爹爹,在我们还打娘胎时便想着杀了我们呢。我们出生后他更是不闻不问,差点便叫我们被恶仆夺了性命。哥哥他便是想做好人,这一天天的破事也是在将他往坏人的路上逼呀。”

    “何况哥哥做了恶事之后。替他善后的,清理的,又是谁?不还是你产屋敷吗?与其责怪我们生来邪恶,倒不如瞧瞧自己的教育方式有多糟糕……啊,我可听说了,你还有两个弟弟吧?他们是怎么死的,产屋敷,你心里不是比谁都清楚吗?”

    “若不是这遗传病,你会在这里假惺惺地装好人么?你的这些下属大部分都年幼,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几岁,你选择他们,单纯是因为他们资质好吗?”

    她顿了顿,脸上的笑容越发诡异。

    “还是说,是因为他们还没有成熟,又没什么见识,更容易被你欺骗控制呢?”

    此话一出,产屋敷耀哉竟愣在原地,连同天音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你……是这样想的啊……”

    “没办法,毕竟你这天罚说太过荒谬。若是看不惯我们的行径,所谓的神为何不直接对我们降下天罚,而是惩罚你们呢?总不能是那神明欺软怕硬吧?”

    “不过换种思路就明了了,你们产屋敷作恶多端,被所谓的神明惩罚。作为赎罪,你们需斩杀同一族中出现的鬼……哈哈,这样是不是合理多了?不用太感谢我哦。”

    “你!”

    作为神官一族,天音最是见不得有人污蔑神明。她温柔恬静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怒意,若不是还要看顾着身边病重的夫君,她怕是要不管不顾地冲过去。

    鬼舞辻美惠子抿着唇,她的笑容看起来是那么无辜,甚至带着几分孩童的天真。

    “……鬼舞辻美惠子,你的梦想是什么?”

    产屋敷耀哉垂着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半晌才慢悠悠地问道。

    “在这一千年里……你在做着什么梦?”

    “……”

    鬼舞辻美惠子慢慢收敛了笑容,又露出她那一贯的冷漠神情。房间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屋外孩子们玩耍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我的梦么?一开始,我只想活下去。后来,是治好哥哥的病。”

    “再后来……”

    她垂下了眸子,似乎是陷入了回忆的梦魇。

    “不过是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

    她嘲讽地笑了,恍惚间她想起曾经那个手忙脚乱的小女孩,想起血液的腥臭味。她又想起那个男人带着轻蔑的笑容,想起他冰冷的话语。

    她想起自己的天真,想起自己的弱小,想起自己的狭隘。想起自己所有的,不切实际的——妄想。

    “是……吗……虽然不知道,但是依稀觉得,是很重要的东西……”

    “重要……么,大概吧。”

    “这样啊……咳咳!”

    “产屋敷,你这宅邸四周为何没有护卫?”

    鬼舞辻美惠子缓缓站了起来,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面前的夫妻。虽是在询问,可她的心里早已有了回答。

    “四周很安静,除了你们一家四口……呵呵,你似乎知道我会在今晚出现呢。”

    “甘露寺蜜璃。那个孩子,你利用了她。”

    “啊嘞,被发现了。”

    她慢慢地走了过去,又蹲下身,苍白微凉的手轻轻地抚上男人溃烂的脸。

    “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产屋敷。”

    “和我们合作,或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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