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都是兄妹怎么就你不一样呢?

    “有什么不一样呢。”

    哄着男孩睡下,美惠子终于能站起来伸个懒腰,她跪坐了许久,双腿早已麻木不堪。

    外面传来了些响动,不用看都知道——不知又是族中哪位才子的一夜风流,被那些肮脏的,烂透了的窑姐子抓了可乘之机。她们抱着她们用下作手段求来的孩子。为了自己,也为了自己的孩子,她们眼眶通红,宛如赌桌上红了眼的赌徒。

    “凝视我吧,拯救我吧!我只是一个需要被您拯救的女人。我虽罪无可恕,却依旧希望得到您的垂怜,我愿为您献上我的身体,我的爱情,我的一切!我不求名分,只求为您这样优越的男人诞下子嗣,为此我便是死也心甘!”

    接下来的剧情她早已熟悉。贵人总是干净清白的,高贵的血脉怎容得不知哪来的野种玷污?此刻的贵人应当挥挥手,刚正不阿地叫人将这恬不知耻的窑姐子与肮脏的私生子一并拖走。

    是啊,是啊。他们当然是清白干净的,他们当然是刚正不阿,意志坚定的。都是污秽的窑姐子诱惑了他们,他们怎会被女色所惑?他们一定会狠狠地拒绝了她们,继续坚守自己的清白自持。

    “阿岚,我和她们有什么不同。”

    仿佛自嘲一般,少女歪七扭八地躺在榻榻米上,连被子都被蹬飞了三米远。海藻一般的长发散落在四周,像是一座囚笼般,衬得那张小脸愈发苍白。

    “小姐?!”

    年幼的侍女几乎要被这惊世骇俗的言论吓哭了,若非碍于礼数她都要跳起来去捂自家主子的嘴。半晌,她终于稳下了心神,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许颤抖,却又莫名显得那样义正辞严。

    “您当然与她们不同!她们生来下贱,可您是清白贞洁的呀!”

    “哦,这样。”

    毫不在意地翻了个身,少女懒洋洋的下了命令。

    “我要睡了,你也去休息吧。”

    “是,小姐。”

    屋内没有点燃油灯,窗户也紧紧地关闭着,连一丝月光都透不进来。在房门被侍女小心翼翼地掩上后,最后的一丝光亮也不见了。

    “有什么不同。”

    不知历史上那些帝王豪杰,当他们躺在豪华的皇陵棺材里时,与她现在的感觉是否一样。

    “都是窑姐子罢。”

    她们越来越相似了。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美惠子喃喃自语着,今夜正是满月。

    她颇费了些心思,才终于弄出来几块包裹着饴糖的饼子。虽然看起来还像样,口感却实在不敢恭维,泥土一般的死面包裹着发腻的糖浆,在口中融化后散发着近乎莫名其妙的苦涩。

    她大抵是发了癔症,饼子一块一块地往口中塞。咀嚼的动作敷衍极了,像是要将那不小的饼子生生吞咽下去。

    “你在做什么!”

    威严的声音兀自响起,条件反射一般,少女的手指发了颤,手中的面饼“啪”地掉在了地上,瞬间沾上了泥土与灰尘。

    美惠子没有回头,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只是愣怔片刻,纤长白皙的手指又捏起了一块面饼就要往口中送。融化的糖浆沾在她的唇边,在月光下显出神像般粗糙模糊的质感。

    男人几步跨了过去,一把狠狠地握住少女纤细的手腕。可是当他完全看清了张脸——那张令他魂牵梦绕的脸时,他也愣住了。

    理智告诉他,那是他的女儿,是预言中为祸一方的灾星——毕竟女人从来都是祸害。但为了他的妻子,他心中那一轮皎洁的明月,他到底还是捏着鼻子认下了这个不详的女儿。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这个孩子长大了。她出落的落落大方,温婉贤淑,即使是最刻薄的族老都无法挑出半点毛病。此刻的她像极了她的母亲——那个曾经让所有人都赞不绝口的“圣女”。

    纵使他不愿承认,但事实的确如此,这个孩子的确越来越像她的母亲。不论是眉眼,还是周身温婉的气度,她都像极了那轮皎洁的明月,像极了传闻中月光下的辉夜姬。他突然想起,之前曾听身边的侍卫说过,她也收到了许多贵族青俊亲笔写下的和歌。当那个打动她内心的男子出现时,她便要亲笔写下回信,他们的情感会随着书信的往来愈发深入,或许不久便会有一个小伙登门拜访,他会与他的辉夜姬隔着御帘对坐,想象着这位辉夜姬有着怎样的美貌与才情……不过没关系,最后的一步始终掌握在他的手中,作为父亲,他定会为他的女儿订下最好的婚事……

    他正出神地想着,那被他桎梏的少女却突然地咳嗽起来。不知是不是先前吞咽时被噎住了喉咙,此刻的她咳得愈发厉害,整张脸都涨得通红。像是如梦初醒一般,父亲终于松了手,他甚至慈爱起来,小心翼翼地拍打着少女瘦削的后背。

    贵族向来少食,可是今晚的美惠子却一口气吃了太多的面饼。或许是吃的太多消化不良,她从咳嗽渐渐转变为干呕。她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竟是一把拂开了那只桎梏着她的大手,可是还没来得及走上两步便踉跄地栽倒在地。

    她呕得越来越厉害,却是连一口胃水都吐不出来,有一行清泪顺着她的眼角落下,混杂着鼻涕口水糊在脸上,竟显得她与供在庙中的神像愈发相似。

    “啊啊……”

    剧烈的干呕令美惠子一个字都吐不出来,那只温热的大手再次抚上她的后背,激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向前躲去,可双脚却软的不成样子。她慈爱的父亲轻易地抓住了她,正一手抱起她柔软的身体,一手扫落了桌上所有的碗盘。

    他的女儿误入了歧途,现在他要将她拨回正确的道路。

    “啊——”

    泪水还未流下便被带着薄茧的大手拂去,男人的眼神是那样的炽热。比起美惠子,他倒是更像发了癔症——那轮皎洁的明月诱惑着他,令他如痴如狂。

    “你也想像辉夜姬那样,不管不顾地飞往月宫吗?在这里,在我身边有什么不好,竟叫你宁可放弃所有都要逃离!”

    往日里冷漠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却在今夜罕见地发了火,他的手不管不顾地扼上了美惠子的咽喉。少女几乎拼命地在挣扎,可是在绝对的力量前,她的反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终于,她大概是放弃了,她挣扎的力度渐渐小了下去,面上却浮起了诡异的,如释重负一般的笑容。男人这才如梦初醒,赶忙松开了自己的手。他看着他的女儿狼狈地伏在冷硬的桌上——她此刻连喘息都显得那般费劲。可冰冷坚硬的桌面依旧无法令她清醒,她的眼神似乎更加迷离了,甚至哆嗦着还想去够一块没被扫下去的面饼。

    他没有再生气,而是伸出带着些薄茧褶皱的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小腹。美惠子在今晚吃下了太多太多面饼,此刻她的小腹微微胀起,在父亲轻柔的抚摸下微微颤抖。

    “唔……呀……”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女人拼命地摇着头,她像是彻底绝望了,又好像还抱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希冀。她说了什么,他一句都没听见,他只见她的头重重地磕下,在冰冷的地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这怎么能行。

    “要听话呀。”

    手指突然地重重地压下,积压在胃中的食物一并倾泻了出来。胃水混合的没来得及消化的食物溅了一地,四周顿时弥漫起了酸臭的气味。及时躲开的男人还是被弄脏了鞋子和和服下摆,可是他却完全没有生气,甚至相反,一股微妙的满足感漫上心头。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的女儿,审视着她此刻的狼狈不堪。

    失去了支撑,美惠子的身体软软地瘫倒下去,她的身体还在痉挛,双眼翻白像是下一秒就要死去。好在有一双大手在她即将滚落进自己的呕吐物前便扯住了她,她茫然地抬着头,眼睁睁地控制自己的父亲捧住她的面颊。他向来厌恶她,连瞧一眼都多余,此刻却好像真的是个慈父一般,用柔软的丝绢轻柔地擦拭着她的面颊,擦拭着她唇边残留的秽物。

    那样温柔仁慈的眼神,就好像是在凝视着一件令他满意的,却又无比易碎的艺术品。

    “好孩子。”

    她的胃还在抽痛,那双大手便拉扯着她,要带她离开这片污秽之地。男人走的很快,像是屁股后面有什么猛兽在追赶,全然不顾身后虚弱的女儿能否跟上。

    美惠子几乎是被拖着走,好几次她的膝盖差点要磕在地上,又被巨大的力道狠狠地向前拽去。她费力地回过头。皎洁的,令她陷入癫狂的月亮,已在不知什么时候被乌云遮盖,连最后的一丝光亮都无法透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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