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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或朋友(下)

    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位于那汪叫作黑湖的湖底是艾莉森没有想到的。小时候,或者更确切地说,还是人类时,她也曾在百无聊赖的时候遐想过从温德米尔湖底眺望天空会是什么模样。而现在目睹了答案,一切却显得兴味索然。

    不过公平地说,她进入斯莱特林学院也从来不是因为它的公共休息室位于何方。分院仪式前她便在对角巷的书店用几天时间,快速阅览完了《霍格沃茨,一段校史》里的大部分内容。有些事实有趣且有用:比如因为强大的空中魔法,麻瓜使用的工业与电子设备无法在学校及其附近使用(为她省去了试图将一个沉重收音机塞进行李箱的麻烦)。有些事实有趣而无用:比如麻瓜看到的霍格沃茨只是一堆废墟(她又不是麻瓜,而能看到这句话的人也都不能看到一堆废墟)。有些事实无趣而有用:比如在学校范围内不能“幻影移形”与“幻影显形”(暂时不清楚那是什么,但听上去让这个学校的有趣程度大大减分)。而有些事实则有趣但也有待商榷:比如学校的四大创始人一致认为男生比女生有着更不可靠的思想,所以在霍格沃茨,所有男生都被禁止出入女生的宿舍。总体来说是一次物超所值的阅读体验,因为她坐在二楼的书架后读完了所有这些,没花一个纳特。

    说起这个她就会想起乔茜。收拾行李的那个夜晚,她在乔茜的行李箱里看到了她的红面金字大部头——《详解吸血鬼: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百感滔天涌上她的心头,让她在那一瞬不确定自己究竟感受到了什么。动容吗?她知道乔茜会买这本书是因为想要更多地了解自己,哪怕她已不再是人类。可这份动容又如浮世枯叶,只是轻轻一飘便坠入了眼下更大的深渊——一道人性生命与行尸走肉之间的,跨越生死的鸿沟。她会伤害她,每次在她靠近时都会听到她脖颈动脉传来的振跳声,从而联想到鲜血的味道。艾莉森对此的恐惧日甚一日地加深,她不确定乔茜是否也这么觉得。而在读完这本书后,她确定她会。

    既然如此,选择斯莱特林对她来说完全没有坏处。她在阅读时便对与萨拉查·斯莱特林决裂的的那位戈德里克·格兰芬多兴趣缺缺,却从他身上看到一些被乔茜埋得很深,但如出一辙的品质——如火一般的魄力与勇气。她会被分进格兰芬多,艾莉森在读书时就这么想道,毕竟我曾花了这么多个晚上来思考,她身上究竟有什么我绝对无法拥有的东西。

    而艾莉森从来都不看重勇气,甚至质疑它的合理性,认为那是一种在绝大多数时候都会引来满盘皆输的冲动,只是被另一种称谓美化。是的,小小年纪的她就会思考很多。她从小就是一个喜欢袖手旁观的孩子,站在人群中或者角落里,将周围的一切躁动与变数尽收眼底,似乎领悟到什么,却从来一言不发。除了小学一年级将卢克·库珀按在地上痛扁一顿的时候——袖手旁观不代表忍气吞声。虽然自那天以后,她所遭遇的待遇让她不由自主地更加忍气吞声。她想要被爱,想要得到妈妈发自心底的认可,即使她嘴上永远都不会承认这一点。

    而现在看来,妈妈毫无保留的爱已经永远都不会到来。

    所以她也没有必要再继续隐藏、忍耐。她已经走进一个更大的世界,想要在这里获得一切她在来时不曾拥有过的东西——尊重,理解,崇拜和仰慕,即使这意味着她比谁都需要隐藏住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们不需要知道,她想,从今天起他们只会看到,我想让他们看到的部分。

    然而她的雄心壮志在入学第一次晚宴就惨遭动摇,并且责任完全属于霍格沃茨。被分进斯莱特林后她望一眼台下的乔茜,循着欢呼声走向最右侧那张学院桌,坐在几个比她先进院的新生旁边。一位淡金色长发的高年级男生在对面向她挥手致意,冷淡地自我介绍说,他是学院的级长,卢修斯·马尔福。艾莉森注意到他胸前那枚闪亮的银绿色徽章,便也从容一笑,说一句幸会。

    从马尔福的袍子上收回目光时,她才发觉有人在看她。视线来自左方,她微微偏头,发现隔着几个人,有一位黑发微卷的灰眼男孩正侧脸看她,接触到她的目光后又无声地别过头,望向台上已经开始分院的乔茜。

    艾莉森微微皱眉,却不担心有人察觉异常,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等待乔茜的分院结果吸引了过去。那个男孩的眼神平静无波澜,视线却在她身上停留,让她浑身传遍一种警惕性的恶寒——他没有任何理由看她,而从他的表情里也很难判断他究竟想从她身上看出什么。

    冷静,她又在心里告诫自己,表现得不自然只会更加招致怀疑。

    乔茜在台上停留了格外长的时间后被分进格兰芬多,毫不出乎艾莉森的意料。而在她之后又有几位新生被零零散散地分进斯莱特林,其中有一位阴沉寡言的,名叫西弗勒斯·斯内普的男生看上去和马尔福关系不错。马尔福在身边特意为他留出一个位置,坐下时还拍了拍他的肩膀。艾莉森将这个细节尽收眼底,看来魔法界的孩子在入学前便有频繁的私下往来。按照莫娜在火车上说的纯血统家族定义,这种往来很可能还是世交,代代相传从而形成紧密的联结。

    而这也就让她在学校的社交生活难度陡增。

    她看一眼身边的同龄孩子,不是倨傲少言就是已经将位置换到认识的人附近开始叙旧,无论哪种情况强行开口都很尴尬。她又将视线转向还在礼堂队列里等待分院的莫娜——她看上去已经烦得快没有灵魂,勉强维持着得体的站姿,白眼却早已呼之欲出。火车上她就说过,作为一个亚克斯利,自己去斯莱特林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但同样地,作为一个亚克斯利,代代祖传分院压轴戏,在礼堂中间站到最后的一定是他们家人*。

    “显然我的老祖宗在起家族名的时候就没考虑太多。”她当时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

    艾莉森回想那个场景,又看看在四角凳前等得快要裂开的她,使劲按下嘴角那抹笑。

    那就等着她被分进斯莱特林吧,一个既有趣又能在学校轻松建立起人际网的朋友,对她来说再理想不过了。

    校长阿不思·邓布利多在分院仪式结束后起身自我介绍,列举注意事项,然后宣布晚宴开始,原本鸦雀无声的礼堂便在那一瞬间活过来。眼前金灿灿的餐盘里突然堆满香气四溢的烤鸡、馅饼和牛排腰子布丁,就连对食物毫无兴趣的艾莉森都一下有点情绪高昂,但只是望着它们眼睛发亮一刻,便又恢复了无精打采的状态。每到这种时刻,无法享受美食就成了她作为吸血鬼最大的损失。

    但至少还是得装一下的。她看看身边已经开始大快朵颐的同学,低头也想拿起刀叉,夹一块羊排到盘子里充数,手却在半空顿住。

    这里的餐具都是银质的吗?

    她紧盯餐盘边雕刻着精美花纹的刀叉,却目光颤灼,始终无法下手。她害怕银,这是她在变成吸血鬼后才有的特性*。在古灵阁领钱时,她就被一枚银西可狠狠烫出红肿水泡,疼痛烙心,于是当即将钱包里所有的西可都抛弃,同乔茜换了不少加隆与纳特。

    莫娜坐在她对面,此刻停下她手里正在切牛排的刀叉,用扬起的眉毛表达出困惑。

    “怎么了吗?”她问,目光细细划过她左手那枚蓝宝石戒指,最后停在她手边的餐具上。

    真要命。艾莉森咬牙,无声地平复情绪,终于调整出一脸若无其事的模样。

    “没什么。”她平静地说,转而抓起藤编筐里的一只牛角包。

    莫娜有些奇怪地瞪着她。

    于是她看一眼手里的面包,又朝莫娜耸耸肩,“老去意大利餐厅,习惯了*。”

    她好像没有在期待这个答案,但上下打量艾莉森一秒后,总算收起了目光里的异样。

    “行吧。”她懒洋洋地回复,好像对这个话题已经不感兴趣。

    艾莉森撕下一块牛角包放进嘴里,如同嚼蜡。

    这个细微而扰人的晚宴插曲导致她在开学第一天压根没有去吃早饭。届时宿舍里的另外两位女生已经结伴离开,而莫娜谢绝她们的邀请,来到艾莉森帐幔紧闭的床边,用魔杖点亮头顶的吊灯。宿舍在沉在湖底的坏处就是白天不亮灯都看不清人。

    “莫洛,你是打算开学第一天就翘课吗?”她在帐幔外试探,虽然是句玩笑话,可问题听上去半真半假。

    艾莉森本来就睁眼到天明,打算一声不吭把她们都熬走,再起床去医疗翼——麦格教授在上火车前就通知过她,开学第一个月每天早晨都要去庞弗雷夫人那服用血毒药剂,晚上错开时间去摄入一个血袋,以确保她不会感受到血瘾,不会露出尖牙,以及通过强行促成血液循环而保持正常的体温。坦白地说,自从她服用那副药剂以来,气色确实比从前红润不少。分院仪式上有那么几个瞬间,她跻身人群中,都险些以为自己是个正常人,直到低头看到桌上的银质餐具。

    典型的治标不治本。

    她打算就这个重大疏漏好好同庞弗雷夫人讨伐一番,而今早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避开礼堂。

    谁知道亚克斯利是个刀子嘴社牛症,虽然两人相性不错,但怎么也没有到一见如故的地步,而此刻她居然连丢下她去吃早饭都不愿意。

    对于她在人际上的雄心壮志来说,这是件好事。然而对于见到银就如临大敌的她来说,也算是倒霉透顶。

    “我不翘课,但没胃口。”她枕着脑袋,兴味索然的语气和表情倒是相当一致,“你先去吧,我们课上见。”

    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昨天只在晚宴上吃了两个牛角包,说没胃口怎么听起来都像是在找借口。

    帐幔外一阵沉默,艾莉森怀疑莫娜在翻白眼,然后听到一句勉强的“那好吧”,语气像是憋了一肚子疑惑却无处发问。艾莉森本能地预感到危险,亚克斯利虽然仅与她同龄,但她对人的观察力和探究欲似乎都已不容小觑。

    好消息是她可以放心使用礼堂的餐具,因为刀叉只是镀银,而非西可一样的纯银,并不会对吸血鬼造成生理伤害。

    艾莉森咽下最后一口褐红色的魔药,重重将药杯砸在托盘上。它的味道就像变了质的菜豆、草石蚕与莴苣榨成的汁。

    “你应该去图书馆借阅些关于吸血鬼的书籍。”庞弗雷夫人在收走药杯时顺带说,“转化才发生一年,你对自己还会有很多不了解的事。”

    “也许吧。”她沉默一瞬,耸耸肩,背起书包向医疗翼外走去。

    其实她认为庞弗雷夫人言之有理,她确实不想通过意外发现自己身上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惊喜了。但同时她也不得不谨慎行事,至少不能在自己的借书记录里留下任何与吸血鬼相关的踪迹——只要未来走得够近,她的新室友,或许兼朋友,就可能循着任何不起眼的蛛丝马迹揭开她的秘密。

    而对她雄心壮志的第二次打击则好巧不巧,就在不远的前方——或者更确切地说,就在她十分钟后的第一节变形课上守株待兔。

    艾莉森一走进教室就看见讲桌后的麦格教授,头发雷打不动地盘成一个髻,正用手指扫过花名册上的一个个名字。她左边是一些眼熟的斯莱特林一年级同学,绝大多数已在课桌后两两坐定,此刻要么在翻阅课本,要么在小声地交头接耳。右边的学生她都不认识,身穿亮黄里衬的校袍与领带,应该是赫奇帕奇。

    莫娜身边的位置还空着。艾莉森走过去放下书包与魔杖时,她正侧身与边上的罗齐尔和穆尔塞伯闲聊。注意到她的到来,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话题,抬头看她。

    “早啊,神出鬼没的你。”莫娜打个招呼,语气却带点恰到好处的嘲讽。

    “神出鬼没?什么意思?”穆尔塞伯来了兴趣,不怀好意地笑着,问的却不是艾莉森。

    莫娜瞥他一眼,却懒散地摊摊手,“没什么,莫洛好像比别人都更需要睡眠时间罢了。”

    艾莉森拉开椅子,发出一声不轻的划拉。麦格教授的目光朝她这边瞪来,于是她赶紧识相地落座。

    穆尔塞伯与罗齐尔已经转移了注意力,开始自顾自地聊天。于是莫娜撑着脑袋,倚在桌上坏笑着看她,“不是一个喜欢早晨的人?”

    “也不是一个喜欢晚上的人。”艾莉森硬邦邦地回答,从包里掏出课本与羽毛笔。

    莫娜轻笑起来,好像觉得这个回答很有趣。

    奇怪的家伙,艾莉森心里默念,难道纯血家族的孩子都这么精力过剩?

    麦格教授的课堂完全不好应付,很快她就收起全部多余的心思,全神贯注地听起那堆复杂艰深的变形基础概念,手里记笔记的羽毛笔也一刻没停,写掉满满一卷羊皮纸。他们的第一个课堂实践任务是将一根火柴变成针,而在消化一堆抽象难懂的理论概述后,就连这件状似简单的入门练习都变得困难起来。

    艾莉森将火柴放在桌上,努力想象它变化成针的模样,挥舞手中的魔杖。十分钟的不懈努力后,她的火柴纹丝不动,依然完全是根木头。如果不是见过太多物理科学无法解释的画面,她会开始怀疑这所学校是不是某种计划周全的新型诓骗。

    然而这个想法压根没有成型的机会,因为莫娜的火柴已经半根成了针。

    “花了你够久啊。”她懒洋洋地对那根奇形变异柴说,好像它能够回答一样。

    这下艾莉森更觉焦躁与挫败,却尽力掩饰,以免莫娜朝她看过来。但莫娜始终没有和她搭话,很可能就是因为看到了她一成不变的火柴而避免尴尬。

    思绪好像滚雪球,朝着一个失控的深渊百米冲刺。

    而开学第一天似乎主打一个祸不单行。就在她继续对着桌上的火柴努力施法而无果时,注意到右边一个亚麻色头发的赫奇帕奇频繁朝她看来。

    她不打算再忍受任何人窥探观察的目光,于是在余光瞥到时猛一扭头,朝他看过去。

    “你到底想要什么?”她皱着眉,用很厌烦的语气问。

    那男生噎住,一时被吓得不敢说话,嘴唇蠕动几下才犹犹豫豫开口,“那个……实在抱歉,可是我记得你早上还是个格兰芬多?”

    他语出惊人而声音不小,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在一分钟之内便引起全班哗然。莫娜是得到一手消息的那批,早就倒在座位上笑得直不起腰。

    “对啊,乔瑟芬,”她抱起双臂,毫不留情地揶揄,“你怎么来我们院了啊?”

    艾莉森攥紧魔杖,面部肌肉抽搐。能不能赶紧教她几个有用的恶咒?专治这种不好好看分院仪式还管不住嘴的笨蛋。

    那句“早上还是个格兰芬多”效果好像魔法笑话商店里的粪弹,一旦砸下就臭名远扬,于是不到午餐时间,全校都已经听过了这个梗。

    “真有趣,我怎么记得你昨晚还是个斯莱特林。”佐伊把什么都当玩笑,一边喝玉米汤一边面不改色地调侃。

    乔茜无语地提起嘴角,不知是该笑不该笑。

    “这年头还真有人不看分院仪式啊。”她叉起一块小羊排放进盘子里。

    玛丽叹一口气,显然能够共情,“你必须得承认,那是个很长的仪式。可能后半程他净在想吃的了。”

    “赫奇帕奇好像有种美食文化。”莉莉往身后的学院桌眺望,“你们看到他们魔法史一下课就浩浩荡荡向礼堂冲刺了吗?整条走廊都被挤得水泄不通。”

    “‘好像有种美食文化’。”佐伊将一块香肠肉送进嘴里,若有所思地重复,“好有文化的表达,简单粗暴的版本就是’很会干饭’。”

    其他三个女孩笑得捂住嘴。玛丽再次共情,甩了一上午魔杖显然让她心力交瘁,“那当然了!干饭是在哪都不需要费脑的一件事!”

    然而这种善意调侃的气氛到午后就终结了。走进地下阴冷灰暗的魔药教室,乔茜往左边另一个学院的人群里一瞥,尴尬地意识到这节课是和斯莱特林一起上的。

    该来的还是来了。

    距离上课的时间不多了,于是四个女孩在格兰芬多的区域里找到座位便开始放置坩埚,准备笔记。但开学第一天的新生都显得格外热情高涨,一点甲壳虫眼珠大的事都能在他们之间引起轩然大波,在斯拉格霍恩教授走上讲台前,已经有不少人在斯莱特林的艾莉森和格兰芬多的她之间来回观察,细碎的声音也时不时传入耳朵。

    “真的长得一模一样诶。”

    “那废话,她们是双胞胎嘛。”

    “可是真有这么一个人,你看着她就像在照镜子一样,不会很诡异?”

    “是啊是啊,我可不想时时刻刻都知道我长什么样。”

    “不过对她们来说也不是件坏事,两个都长得好看。”

    “你说谁更好看啊?”

    “笨蛋!不都说了是双胞胎吗?这还能比?”

    乔茜身后的三个女生大声密谋两分钟,好像完全没有在意当事人就在前方,所以一教室的清水沸腾声也无法掩盖她们的议论。

    这时气氛救星横空出世,或者即将成为下一位破坏者,谁知道。

    “喂!喂!莫洛!”詹姆·波特在隔壁桌小声叫她,莉莉一听见那个声音就皱起鼻子。

    乔茜叹一口气,看过去,“什么事?”

    “你小时候有没有和你姐姐玩过假扮彼此的游戏啊?”詹姆眉飞色舞地打听,边上的西里斯·布莱克百无聊赖地瞥他一眼,显然很不理解这位独生公子哥对于拥有兄弟姐妹这件事的热情。

    乔茜无语地仰头回忆,感觉不是第一次被问这个问题,“有吧,但已经很久没玩了,从八岁开始这个游戏就没意思了。”

    另一边的佐伊“啧”了一声,大家都朝她看过去。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佐伊撇撇嘴,暗示命运的不公。

    而谁也想不到开学第一天的社死之王竟是玛丽。她做得也不多,只是很突然,在斯拉格霍恩挺着肚腩走上讲台的时候惊呼一句“我天好大一块腹肌”。她压根没有控制音量,所以这回全班听到的都是一手消息,包括斯拉格霍恩本人。教室里窸窸窣窣的,被疯狂压抑的笑声如海浪般席卷了一阵又一阵。乔茜在遮住脸的同时往斯莱特林那边看去,雷古勒斯正把头埋在他的课本后,肩膀也在微微颤抖。

    而斯拉格霍恩本人的表情就相当难看了,在台上面色诡异,嘴角抽搐,讲一句顿一句了整整三分钟,才终于维持住自己作为资深教师的精神面貌,没有大发雷霆,看得出这一路很不容易。

    而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在后半节课上,当全班都被分组开始调制一种治疗疖子的简易药水时,玛丽被斯拉格霍恩阴阳怪气地针对了。为什么说是针对,因为和她一组的莉莉其实无师自通,手把手教她调配出了相当优秀的成品。

    “啊!伊万斯小姐,完美的初作!简直惊艳!”斯拉格霍恩用魔药勺舀起她们坩埚里正在冒泡的清澈蓝液,毫不掩饰他眼里的赏识,“格兰芬多加十分!”

    身边好几个同学兴奋地欢呼。

    “麦克唐纳小姐,至于你,”他又话锋一转,看向莉莉身边的玛丽,微微压下眉头,“在同学积极思考,努力工作的时候也要付出相应的帮助,这样才算团结友爱,你说是吗?”

    玛丽张嘴无言,偌大的教室一下鸦雀无声。哪怕是小孩子也可以毫不费力地听出斯拉格霍恩语气里的讽刺。

    “教授,玛丽其实帮了我很多,我们的任务都是完全按照轻重对半分的。”莉莉立刻对斯拉格霍恩解释,顺便捏了一下边上已经快哭出来的玛丽的手。

    “当然,伊万斯小姐,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对此一定有合理的判断。”斯拉格霍恩也不再多言,向莉莉公事公办地一微笑,又转头去看下一位学生的药水。

    乔茜看着他走开的背影,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手帕,让佐伊递给玛丽,她这会已经开始抹眼睛了。身边好几个同学都围过去,小声关心啜泣的她。

    乔茜在这样的时刻一向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安慰,只好通过实际行动来表达她对对方的在意。佐伊看着玛丽,又沉默地移开视线。雷古勒斯也从那边望来,好像将刚才的一切都尽收眼底,眼睫微颤,然后继续无声搅动自己的魔药。

    玛丽的情绪低落导致莉莉在晚餐时间跟她一起回了宿舍,并且嘱咐乔茜和佐伊从礼堂为她们带点吃的回去。两人匆匆咽下两块康沃尔馅饼,便用餐布包起余下的份量,从人满为患的礼堂提前撤退。然而乔茜在跨出大门时迎面撞上从外面进来的艾莉森,就让佐伊先走,自己留下和姐姐打个招呼。

    “怎么了?”佐伊一走开,艾莉森就抱起双臂,倚在墙上,“想要和我共进晚餐吗?来得晚了点。”

    乔茜一愣,然后意识到艾莉森真正的营养补给其实是在医疗翼,那她现在又来礼堂做什么?

    不过她很快把这个问题抛之脑后,毕竟是想和姐姐好好聊天的,“没有,只是一天都没顾上和你说话,想来问问你过得怎么样。”

    又来进行一些日常琐事的闲聊,艾莉森心里长叹一声,一些同玛戈表姨的不快回忆涌上心头。

    “好极了,特别顺利,火柴没变成针,羽毛在桌上跳了一下,疖子药水是清澈的绿色,还被人质疑怎么不是格兰芬多的人。”她根本掩不住语气里的讽刺。

    乔茜顿住,为难地眨眨眼。

    “你说的这些都很常见,我的火柴也纹丝不动,班上很多人都比我更成功。”她硬着头皮把话接下去,“我们毕竟刚接触魔法,做不好很正常。”

    艾莉森显然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但也无法反驳。

    “是啊。”她应付地回答,又低头冷静一下,“我只是不太能接受自己的失败。”

    乔茜也陷入沉默,艾莉森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明白——”她刚开口,艾莉森就将她打断。

    “我不需要你的安慰。”她言简意骇。

    乔茜一下没了声。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究竟能说出什么安慰到艾莉森的话,只是下意识地这么做了,可艾莉森的态度开始让她觉得受伤。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的回应总是让她觉得受伤。

    “……我只是想要对你好。”乔茜低下头,沉默良久,紧握的双手开始轻轻颤抖。

    艾莉森抱着双臂,皱着眉别开目光。她其实明白,但同时也越来越觉得,她不愿承受乔茜对她的善意。

    因为她的善意不像善意,反像施舍。

    “我知道。”最后她叹了口气,以离开结束这场令人心碎的对话,“但我只是一个人就挺好的。”

    她知道乔茜会因为这句话而无比难过,可她没有选择。从现在开始,她只想一个人前行。

    回到斯莱特林位于湖底的宿舍后,艾莉森坐在床沿,望着窗外绿光莹莹的湖水,惊觉在霍格沃茨度过的第一天已经飞逝。

    我们就是在以这样的速度长大吗?她试图回忆小时候与乔茜同床共枕的岁月,却比以往都更清晰地意识到,那时候的她们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想到这一点,还真是,令人有些惆怅啊。

    身后的门忽然被推开,艾莉森扭头,在莹莹湖光中勉强辨认出莫娜的脸。

    她翻个白眼,一挥魔杖,“怎么也不开灯,你想和黑湖融为一体吗?”

    艾莉森懒得应答,转过身去继续看着窗外。

    莫娜在隔壁的床上一瘫,“今天过得怎么样?”

    怎么你也来,她差点也翻白眼,但还是回答说,“为没进格兰芬多而捶胸顿足。”

    莫娜咯咯笑起来,“你和你那奇怪的幽默感。”

    彼此彼此,艾莉森一扯嘴角,“你又没有双胞胎妹妹,能懂什么。”

    “但我知道活在另一个人的阴影下,一定很不好受。”莫娜却说。她的回答震得艾莉森背脊发凉,久久无言。

    她说什么?

    莫娜却仍笑得一脸轻快,从床上坐起来,好像刚才只是随口念出杂志上一个公印的笑话。

    “但我知道可以怎么解决。”她说,站起身,又自顾自地一歪头,“从某种程度上。”

    艾莉森盯着她的眉头紧绷,她现在真的得小心这个奇怪的室友了。

    莫娜从床下拉出她的行李箱,在里面翻找一阵,然后掏出一个深蓝色的玻璃瓶。艾莉森接过一看,发现上面写着“普瑞姆派尼尔夫人自然卷洗发水”*。

    “我在对角巷随便买的,当时我妈妈去了那家美容魔药店去法令纹,我无聊了就也随手拿了点什么。”莫娜说,抱起双臂,“事实上,我发现自己更期待这瓶洗发水用在你身上的效果。”

    艾莉森触摸她一侧笔直的棕发。所以亚克斯利提供的解决方案竟是……在发型上区分开自己和乔茜?

    倒是奇怪地行得通。

    艾莉森凝视着瓶子上那句“效果持续至少三个月”,确实比麻瓜技术持久很多。可问题就在于,她能否信任这位新室友不是在试图将她的头发变成蓝色。

    艾莉森谨慎地斟酌。

    这个问题暂时无解,她得出结论。但同时,莫娜也已经能将一根火柴变成针。如果频繁让她不爽,说不定哪天拉开床帘,她的头发就真成蓝色了。

    “这最好不是一个馊主意。”艾莉森扬了扬瓶子,底气不足地示威。

    莫娜笑得格外甜蜜,“我想我们只能拭目以待。”

    注释:

    1. 亚克斯利:莫娜的英文全名为Mona Yaxley. Yaxley家族为原著“神圣二十八家族”里的纯血一员,因为以Y开头,而肯定在每次以姓氏首字母排序的分院仪式上垫底上台。

    2. 吸血鬼怕纯银:来自HP Wiki. 吸血鬼的皮肤会被纯银灼伤,影响自行愈合速度,严重甚至可能导致重伤死亡,但掺有杂质的银或是镀银对他们没有影响。

    3. 意大利餐厅:西餐厅用餐都习惯上餐前面包开胃。

    4. 普瑞姆派尼尔夫人:同名美容魔药店位于对角巷275号,致力于解决女巫长斑生疮出痘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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