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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岁的大雨

    一年后,伦敦,格里莫广场12号。

    年幼的雷古勒斯·布莱克很少实打实地生气,因为平心而论,他家境富足又饱受同龄孩子尊敬,在这个年纪能让他不快的事情还是太少,除了哥哥西里斯·布莱克时不时地闯进他的房间。为此他两年来在丽痕书店痛斥零花钱巨资买下一打咒语书,一半因为好学,一半因为防贼心切。可惜一岁的差距还是让他在这场持久战里败下一截。不是所有锁门咒都能用“阿霍拉洞开”解决,但目前还没有一个锁门咒是西里斯·布莱克解决不了的。也许他以后应该去当一个巫师锁匠,雷古勒斯看着半开的门缝,咬牙低眉,从他这几年的离谱程度来看,不是没有可能。

    他推开门,果然西里斯正闲适地靠在他书桌前的椅子上,腿翘得老高,外人完全不会看出这个房间不属于他。

    “出去。”到这份上雷古勒斯已经不再客气,“不会有下次了。”

    “而你每一次都这么说。”西里斯从他正在阅读的羊皮纸上抬头看他,语气懒散,显然完全没有把他当一回事,“老这样就没意思了,雷尔。”

    雷古勒斯凑上前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羊皮纸,又瞥到书桌上躺着的信封,上面霍格沃茨的蜡封已被撕成两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朝他的信用力伸出手,却还是出于礼貌没有去直接夺取。

    西里斯一动不动地望着他,扭头轻笑一声,才将信拍打在他手里。

    “生日快乐,雷尔。”他压着扶手起身,拍了拍雷古勒斯的肩膀,“庆祝你挤进今年霍格沃茨的学生行列,不用在家悲惨地多无所事事一年。”

    雷古勒斯轻哼一声。

    “我完全有能力在家自学一切,谢谢关心。”他淡漠地说,低头扫一眼信,“毕竟不是谁都像你,三天两头把自己卷进些没有必要的麻烦里。”

    西里斯将双手插进西裤口袋,微微皱眉,片刻后才说:“你在替妈妈说话?”

    雷古勒斯看着他,“替妈妈,替我自己,随便你怎么想吧。”

    西里斯沉默了,依然没有舒展开他压下的眉头,这代表他此刻心里的想法很难被表达出口。他抬起头,目光环绕了一下雷古勒斯的房间——银绿色的墙壁、窗帘,井井有条的书桌,床头精致漂亮的布莱克家族饰章和“永远纯粹”的法语格言。所有线索都在向他证明,雷古勒斯早已铺好他未来七年在霍格沃茨的路。

    每次闯进他的房间都能看到这一切,却每次都因为这与家里其他房间大同小异而视而不见。但此刻,它们在西里斯的视线里忽然被放大,变得无比清晰。

    他叹出一阵烦躁的气息,朝他弟弟半翻个白眼,“别什么都学,雷古勒斯。”

    而雷古勒斯只觉得对于上周在魁地奇精品店的橱窗前,对着一套卖给学龄前儿童的格兰芬多队服看得久久出神,两眼发光,最后不得不和母亲爆发出一场当街争吵才肯离开的哥哥来说,这话即使用长子的威慑口吻说出来都没什么说服力。

    “它对你同样适用。”他将话原封不动地返回,经过哥哥身边时目光却不经意地瞥到他伸到口袋里的手臂——卷起的衬衫袖子下,他露出的那截小臂上隐约有青紫色的痕迹。

    那天的架吵得很凶。妈妈没有当街拔出魔杖,但最后拉住他想把他强行拖走时,他曾死命抵抗。

    雷古勒斯的眼神呆滞半秒,让西里斯也意识到了什么不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然后眼疾手快地将衣袖放下一截,表情有些恼火。

    “不是给你看的。”更糟的是他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补上一句。

    雷古勒斯没有接话,走到书桌前,却迟迟不肯坐下。

    “你不是知道很多开我门锁的咒语吗?”最后他开口,努力让语气没有什么起伏,“疗伤的魔咒,也总知道几个吧。”

    西里斯在他背后哼了一声。

    “没兴趣,反正它会自己消。”他的回答则听上去过分傲慢,这点倒是像极了一个布莱克,“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房门重重一关。雷古勒斯低着头,霍格沃茨入学信紧攥于手,半晌才从思绪中挣脱出来,对着门施上一个之前从没用过的咒语,然后跌回他的扶手椅上。

    提醒自己,他在心里说,开学前去对角巷找一些关于疗伤魔咒的书籍,以及明天就在门上挂上一块“未经本人明示允许,禁止入内”的门牌。他知道西里斯对别人拐弯抹角的话总是有自己的理解方式。

    她们在夜色已深时出发,从霍克斯黑德一路向南行驶,然后是东,跨越半个英格兰,终于在天亮前到达了距伦敦九十二英里外的敦维治村*。因为中世纪的风暴潮和海岸侵蚀,这座一度繁华的港口城市早已变得荒凉没落。教堂成为废墟,被埋于海下,因此村庄也被称为“英格兰的亚特兰蒂斯*”。

    乔茜将额头靠在冰凉的车窗上,自凌晨时分就昏睡过去。当伊洛蒂拉下手刹并将她轻轻摇醒时,天边已翻出蒙亮的鱼肚白。

    “我们到了。”她说着,转头看向躺在后座上的艾莉森。她倒是没有在睡觉,尽管将双眼阖拢着。事实是她已经一年都不需要睡眠来支撑自己了。在这种情况下,眼睛在任何时刻睁开或是合拢都已无异,她只是觉得在黑暗里自己的思绪会更清晰。

    上一次见到阳光,也是玛戈表姨前来拜访的,那灾难般的一天了。

    她将手扶在额头上,疲倦地叹了口气,明白伊洛蒂急着催促她的意思,裹紧帽兜下了车。

    为了远离人群,伊洛蒂并没有请搬家公司前来帮忙,大部分的打包搬运都由她们自己完成(邻居菲利普斯与克拉克先生在将箱子搬上卡车时有前来帮忙),一趟迁居前后算来足足花费两个月。伊洛蒂和乔茜在白天整理打包,而艾莉森在晚上,像是处在同一个空间但不同时间的两批人。除非特意去敲门,否则很难见到彼此。

    当然,这个“特意”能指代的只有乔茜。但如今看到艾莉森一贯紧闭的房门,就连她也十次里有九次变得一筹莫展。敲开门后又能说什么,要怎么面对彼此。好像等待她们的只会是无尽的沉默。

    镇上的孩子里有几个能算作她的朋友,但从不亲近,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后她更是无心顶着异样的眼神与他们嬉戏闲聊,所以与自己待着的时间也越来越多。温德米尔湖已经不能再去了,妈妈不会允许。她按部就班上学,心里压着思绪却无处诉说,便在一天放学四处闲逛时给自己买下一本素描本,也不去看任何指导书,只是坐在街边或窗边,看着四处的风景进行勾勒、绘画。她喜欢挑那些对自己来说具有别样意义的事物来画,比如草丛里的紫花地丁,秋天的蝴蝶,以及停在电线上的红襟鸟。如果只是凝视着它们,而不是世界的其他,她便有一瞬挣脱现实的自由。

    这残酷的,令人费解的现实。

    只不过她抬头时,同样没有看到画纸上的红襟鸟扇了扇它的翅膀。

    半年以后,她的孤独未变,画技倒是越来越好。渐渐地她不再依赖眼前实物,而是根据自己的想象与直觉开始落笔。

    从那一刻起,她的情感才真正得以释放。

    艾莉森在进门后便找到属于自己的房间,关门,在那天的余下时间里都没了动静。她知道自己不能见光。其实拉下房子里所有的窗帘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但她不想。用她的话来说,她的箱子晚上自己能搬,没必要所有人都大白天提着个烛灯四处走动。

    说着不想连累其他人的话,却好像是在无形之中划清一道界限。界限的这头是正常人,而那头已不再是。

    乔茜帮伊洛蒂将所有箱子从卡车上卸下。考虑到人力有限,她们这次搬家已经抛弃了许多不可能被搬走的旧旧家具,选择在新家重新添置。即使如此,车上一半以上的箱子对于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来说,要搬动仍是天方夜谭。伊洛蒂坚持只让乔茜在每只箱子上搭一把手,而自己承担了大部分的重量,不一会就累得面红耳赤,大汗淋漓。

    两人进屋,在餐厅积着灰尘的方正木桌边坐下。乔茜去厨房倒了一杯水,放在妈妈面前。

    “谢谢。”伊洛蒂对她疲惫一笑,眼角皱起几条细纹。

    乔茜也微笑,揉揉她的肩膀,在斜侧坐下。

    一时间除了伊洛蒂喝水的声音外,一切都安静极了。真有趣,她们一家人似乎总是陷入这样的沉默。

    有时候乔茜会想,如果那天的她们不再遇到冲突就逃走,一言不发,那之后的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妈妈。”

    她打破沉默。厨房狭小的天窗外,鱼肚白正融化成一抹刺眼的金。

    “为什么你不喜欢艾莉森?”

    她微微凑前,确保这句话只有她们两人听到。伊洛蒂举着杯子的手一僵。

    “什么意思?”她低头,将杯子放回桌上,“我没有不喜欢任何人。”

    “那你又为什么——”乔茜不自在地接上,又转头看了一眼艾莉森的房间,确保她没有出现,“——为什么一直都对她有点回避?”

    从很早以前开始,就好像你怕她一样。

    伊洛蒂似乎看穿她的心思。

    “她在经历那次意外之后就变得不一样了,不是吗?”她同样压低音量,却答非所问,“不用吃饭,不能见光,却需要——”

    她及时地止住不说,但两人都清楚地记得当时在小镇医院里盯着一个血袋出神的艾莉森。除了她们之外没人知道她的异样。艾莉森是在家门口的花园里被找到的,倒在灌木丛边,浑身是伤。医生认为她是被周边树林里跑出来的某种动物袭击,虽大量失血但也以惊人的速度康复了。

    这件事闹得人心惶惶,在常年索然无味的霍克斯黑德成为整整半年的坊间谈资。小镇拉起宵禁通告,警方在树林间开始调查,家长们纷纷要求孩子们放学便回家,关好房门,不许私自探险,组队去抓所谓的“野兽”(尽管还是有孩子这么做了)。可事实上从那天起,小镇再次陷入日复一日的,诡异的平静,袭击以缺少线索为由成为悬案。直到她们确定艾莉森的异常,这片被称作家的土地也就再也不能久留。

    住在人口寥寥数十的敦维治村边缘,也是为了将造成伤害的可能降到最低。艾莉森夜间会去树林里捕猎,并提醒两人睡前锁好自己的房门。年幼的乔茜直到今天都没能接受这件事的真实性,宁可相信姐姐只是需要更多的独处时间。可奇怪的是,伊洛蒂虽沉默寡言却很快配合,对这一切的理解速度都比乔茜要迅速得多。

    她由此陷入更深的困惑。那晚究竟是什么袭击了艾莉森?而妈妈又是否对什么知情?

    在亲眼目睹之前,乔茜只觉得吸血鬼存在于人们臆想的民间故事中。直到今天,家里也没有一个人用这个词真正称呼过她。

    可即便如此,如今的艾莉森又是谁?

    没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也许连同艾莉森自己。

    “有一些事情,是你们现在不能理解,而我也不能告诉你们的。”

    伊洛蒂盯着脚下地板,却忽然沉沉道,声音恢复了正常的大小。

    乔茜惊讶地看着她,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回答。

    “也许等你们长大了可以。”

    “是关于爸爸的吗?”乔茜急不可耐地补上。从六岁开始,这个问题便一直盘旋在她的心头。

    伊洛蒂抬头,眼中已隐约有泪。

    无所怯畏,眸中有光。她们真的还只是孩子啊。

    她吻了吻乔茜的额头。

    “你们只要记住,你们是莫洛家的女孩。”她又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而只凭这一点,我就会永远爱你们。”

    那晚乔茜安顿好自己的房间后,坐在宽阔的窗台上,继续在素描本上涂涂改改。

    她用橡皮擦去一条过于弯曲的弧线,又将台灯重新勾勒一遍。她在画的是一幅早已不复存在的景象:一间卧室,木质地板,两张床,中间亮着一盏台灯。两个女孩各自坐在一张床上,抱着膝盖,看着彼此时长发柔顺地倾泻而下。一眼看去,好像一句无声的爱你。

    乔茜轻轻一笑。

    无论如何。

    明天,她打算把这张画塞进艾莉森房间的门缝里,作为她十一岁的生日礼物。

    月光皎洁,远处有萨福克边缘的海浪阵阵。乔茜用铅笔涂完最后一点阴影,合上手里的素描本,忽然听见客厅里崭新的落地钟敲响了十二次钟声。在静谧的夜里,几乎像是某种预兆。

    多年以后回想那一天,她会知道,命运的齿轮已开始转动。

    雷古勒斯从来不喜欢在八月来对角巷,虽说此地作为英国巫师界最繁华的购物地段来说,其他时候也完全算不上冷清,但开学季前窄小巷子里的人声鼎沸还是让他格外难以忍受。踏出破釜酒吧的壁炉时,西里斯在他前方拍了拍袍子上的炉灰,然后转头小声问,你能不能把学校信里的清单再给我看一眼。

    雷古勒斯十分困惑,“你不是去年就已经收到了吗?”

    “对啊。”西里斯面不改色,“所以早不知道扔哪去了。”

    没有词语可以用来诠释他弟弟此刻的心情。

    沃尔布加带着他们穿梭在嘈杂的人群间,时不时停下来,心不在焉地和偶遇的家族熟人寒暄几句,话虽礼貌语气却也冷得很,像是在走无数个过场。两个小儿子站在她身后,在绝大部分的时间里都保持安静,把自己当作懂事乖巧的背景板。也可能只有雷古勒斯,因为西里斯在第三次停下来时便开始不耐烦,别过脸去咂嘴跺脚,显然是待不下去了。

    “我有一个想法。”当他们在阳光明媚的鹅卵石路上,根据沃尔布加的指示向摩金夫人长袍店走去时,西里斯凑到他弟弟耳边说。

    “能不能别说。”雷古勒斯已经嗅到危险的气息。

    西里斯完全把他的抗拒当耳边风,眼里闪着兴奋,“我刚才从蹦跳嬉闹魔法笑话商店橱窗里看见他们上新了一种见水开花的烟火,我得去试试。”

    “拜托,我们在去买长袍的路上。”雷古勒斯无奈地瞥他一眼,“再说你要怎么瞒过妈妈?”

    “在这就没法用魔法了。”西里斯环视人来人往的小巷,“那就用笨办法吧——说我去上厕所。”

    妈妈大概会以为有只火龙钻出来把你拽坑里去了,雷古勒斯在心里说。他还没来得及答话,沃尔布加就在前方怀疑地回过头来。

    “西里斯,”她指名道姓地警告,已经提前识别罪魁祸首,“你又在和你弟弟偷偷摸摸传输些什么鬼主意?”

    两人顿时正襟危立,像是条件反射。而西里斯叛逆天赋异禀,竟还能在此之上临场发挥一把。

    “——我刚才就在和雷古勒斯说,”他露出一点无奈,像在真的陈述事实,“早上喝了太多南瓜汁,现在不得不去一趟厕所了。”

    其实他从来不喜欢南瓜汁,雷古勒斯知道。家里通常只有这一种饮料,沃尔布加又斥责他别瞎浪费,他就有时甩个消失咒,有时直接上楼前把高脚杯往盆栽里一倒。克利切常常痛心疾首,私下说那株可怜的南洋杉就是明年长出南瓜来它都不会奇怪。

    不过这个谎言倒也不是不管用。沃尔布加眯起眼打量长子两秒,然后大概是因为今天难得心情不错(也不想被他破坏),就没有继续追问,“五分钟,如果那时候你没有回店里来,今晚就没有饭吃。”

    看来心情也只能好到这个地步了。

    西里斯沉默一秒,然后显然把所有顾虑都抛在脑后,敷衍一声后一溜烟跑了。

    跑之前他还极没眼力见地凑到雷古勒斯耳边,又进行一些逆子的恶魔低语,“学着点吧雷尔,别以为我没看见,你经过弗洛林冷饮店时眼睛都在发光。”

    西里斯是在十分钟前不见的,沃尔布加是在两分钟前发现的。看了眼怀表里飞舞的星座指针后,她怒吼一声,让摩金夫人手里的卷尺都一抖。

    “我就知道那小子又开始打些鬼主意了!”沃尔布加甚至都没有在外人面前掩饰她的怒火,咆哮着把怀表往口袋里一塞,看也不看站在脚凳上一脸尴尬的雷古勒斯。

    “雷尔,我得去找你那造孽的哥哥了!”她一裹长袍,将摩金夫人撞到一边,怒不可遏地向店门冲去,推开前终于想起什么,又大步走回来,将几个金币塞进他手里。

    “你要是在这里结束了,就去隔壁买课本。买完了就在那里等我,不许乱跑!”她看上去暴躁极了,下完一道命令,完全没等小儿子回答便消失得彻彻底底。

    头顶风铃一作,长袍店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雷古勒斯低头,将金加隆紧攥在手里。他看着妈妈离开的方向,又对上摩金夫人看过来的眼睛,张了张嘴,最后却只能说出一句“抱歉”。

    丽痕书店如他预料的一样,人头攒动,寸步难行。进门便能看到一大群吵吵闹闹的一年级新生,已经迫不及待地穿上校袍,彼此熟络,坩埚里填满书单上的课本。笑声与书本在这间拥挤的店铺里同时鼎沸。

    雷古勒斯没有走近那群人。他喜静的天性让他从小就尽可能地远离所有人多言杂的社交环境,避免自己不置一词的尴尬。良好的交际辞令是他作为纯血统家族一员的教养,但从来都不是他乐于且擅长使用的技巧。

    再者,学期甚至都还没有开始,决定结交哪些人作为朋友怎么也得等到分院之后。他会进入斯莱特林,他很清楚,布莱克家族世代都是斯莱特林,他无法看到除此之外的任何一种可能性。

    他想着,飞快地检查书单,从满当的书架各处取下那几本自己还未买的课本。《魔法史》、《千种神奇草药及覃类》和《神奇动物在哪里》,万幸只有一本相对厚重。雷古勒斯想起西里斯,又在顶天书堆里快速浏览,最后挑选出一本《基础伤口疗愈》拿在手里。

    今晚大概就会需要,他看着书名,半嘲讽半酸涩。

    开始向结账区挪动时,他却在靠近窗口时被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女孩吸引了注意。

    更准确地来说,是女孩手里的书。

    她显然也是一年级新生,臂弯里的《标准咒语,初级》证明了这一点。然而她此刻将一本《详解吸血鬼: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拿在手里,鲜红和烫金刺眼,可她翻来覆去地看,显然是在犹豫要不要买。

    雷古勒斯不动声色打量一秒,稍觉惊奇——虽然一年级的黑魔法防御术课会涉及这个话题,但在真正上课之前就如此埋头专攻,未免太夸张了些。他甚至都不确定一年级学生是否能读懂。

    他又将目光移向女孩本人。棕发披肩,身材清瘦,上身一件样式简约的白衬衫,下摆塞进淡蓝色的那种麻瓜裤子里。光看侧影就不像巫师家庭出身。

    那就让她的兴趣显得更蹊跷了。不过雷古勒斯并没有再继续探索这个问题,书店里的人越来越多。他只想迅速地买完课本,然后离开。

    他在收银台掏出三枚加隆时,忽然听到一声闷雷响彻云霄。嘈杂的书店里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接着又是一阵议论躁动。男店员从柜台上接过金币,看向窗外喃喃,这场晴天结束得还真是突然。

    雷古勒斯捧着两个沉重的纸袋,跨出书店时,灰白的天空已经降下零星雨滴,愈发密集,接二连三地打湿脚下的鹅卵石地面。空气中浮动着雨季常有的闷热潮湿,像黏稠的魔药,把世界都仿佛调慢。巷子里的人们不是转去店里躲雨,就是用防水防湿弹开落在身上的水花,在大雨里悠然自得地前行。

    他看着一个毫发无损的紫袍男巫在雨中哼着歌路过,不由得心生羡慕——因为是未成年人,他甚至无法在对角巷为自己施法避雨。环顾四周,往来的行人络绎不绝,没有妈妈,也没有西里斯。他独自站在狭小的屋檐下,看着大雨倾盆。

    在这样的天气,又能等来谁呢。

    他低头,安静地抱着纸袋,在大雨中无处可去也无路可退。

    身后店铺的风铃声在此刻响起,澄澈明亮,轻盈得像是一声召唤。神使鬼差地,他回头去看,然后对上一双同样彷徨,却意外明亮的眼睛。

    他呼吸一滞。

    是刚才店里的那个女孩。

    他们看着彼此,尽管互不相识。在那短短几秒内,世界的雨声都仿佛淡去。

    他将目光下移,看向她怀里沉甸甸的纸袋。一本红色封面的烫金大部头。

    她果然还是买了。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响起。可他依然没有动,没有因为她是陌生人而后退一步。

    也许,在学期开始前认识一下新同学,也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糟。

    静默中还是她率先伸出的手,将纸袋移到另一侧臂弯里,有些腼腆地笑了。

    “你好,我是乔茜。”她说,仔细听能听出很淡的法语口音,“乔茜·莫洛。”

    注释:

    1. 敦维治村:英格兰萨福克郡的村庄,位于东部临海

    2. 亚特兰蒂斯:“又称大西洲、大西国,位于欧洲到直布罗陀海峡附近的大西洋之岛,传说中拥有高度文明发展的古老大陆之名。有记载最早的描述出现于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的著作《对话录》里,据称其在公元前一万年被史前大洪水毁灭。” ——来自百度百科

    3. 私设纯血统家族的孩子从小都会用家里的旧魔杖自学一定魔法,因为踪丝查不到他们本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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