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18

    靠坐在不显眼的小角落里的许宁抬起了头,眼眸清明的朝着钟鸣望去,好似对钟鸣会做出这样的表态没有任何的意外。

    指挥部中间吊着盏白色炽光灯,打落了一地的光亮,四周的人都忙碌着操控手上的键,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显示屏,两耳不闻窗外事,霎时间,内里聋了一样的寂静。

    绿色的布罩笼罩着他们,令人莫名的感受到一阵压抑的、难捱的气息,连带着呼吸也跟着无声地喘急了起来。

    正在钟鸣说完检讨书到时候交到邵局手里,转身就要走的时候,许宁连忙站起身来,过大的动作不小心牵扯到了包扎好的新鲜伤处,下意识地拧起了眉,口里也没停,扬着声喊:“师父,等等我。”

    钟鸣脚下停顿了一霎,伸手抓着来时把着安置在小角落的伞,单手掀开布帘往外走,唰的一下自动伞在他手里绽放开来,光线沿着被掀开的布帘没有丝毫犹豫的冒头钻了进去,无声中掀起了一场风云舞动。

    听见许宁的声音,不只是刘书记连同着邵局也顺着许宁往外奔走的视线游走,眼眸中满是惊讶与诧异,许宁感受到几道炙热的视线定在身上,她不自然地眨了眨眼又吸了吸鼻子,许宁赶紧湿润的空气直往鼻孔里钻。

    天晓得这一刻许宁有多尴尬。

    “搞快点。”钟鸣站在门口头也没回一下,说话的口吻却很是不耐烦的样子。闻言,许宁来不及顾着尴不尴尬,加快了脚下好似踩在图钉上隔着鞋底板也刺得生疼的脚,小钢炮似的冲了出去。

    原本钟鸣没来的时候她在里面已经很束手束脚了,结果到了走的时候,更引人注目了,许宁站在钟鸣手旁紧抿着唇,两人踩着雨水,激起一层层涟漪的水荡,虚空中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在摆动摇晃。

    穿过手里端着钢.枪的武警战士,穿着雨衣站得笔直,目光警惕神色冷肃。两人直直地往外走去,飘摇不定的雨水挑着下斜坡,跳在手臂胳膊上,打湿得点点滴滴。

    “后备箱有吃的。”钟鸣在许宁准备闯进雨里绕着车头走时,迅速地说了一句。

    “······”这么大的雨稀里哗啦没完,许宁实在没胃口要吃些什么东西,冲着钟鸣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不饿。”

    他视线冷清地盯着许宁,语气没有商量地坚决,好似命令一般:“去拿。”

    我XXX,你是不是有病?!

    这人是完全忽略了她还是个伤号的事实吗?白扎白扎的纱布看不见吗?许宁面无表情:“······”

    钟鸣没有理会许宁的神情,把伞塞进她手掌心里,自己拉开车门率先坐了进去,许宁站在原地无声地骂了两句什么,举着伞认命似地拖着脚步朝着后备厢走去。

    掀开已经打开了的后备箱一看,里头全是一水儿的干货,哦不,是——干粮。干粮库和哆啦A梦的神奇百宝袋有得一拼,饼干、泡面、面包,手动的翻了一下,底下还有行军用的压缩饼干,补充能量水,矿泉水,火锅,自热米饭,巧克力,八宝粥······

    许宁陷入了自我怀疑当中,眼前这他XX到底是个后备箱,还是个杂货铺?

    “抓紧的。”

    坐在车内的车主人正发号施令,许宁深吸了口气当自己淡定下来,伸手在里面随便掏了几样东西。啪嗒一声盖上后备厢,撑着伞往前走,用脖子夹着伞铝棒子,一手去拉门,一手狂揽着东西压在怀里。

    费劲巴力的才把门开开,还没来得及进去,前面大爷又开始嘚啵嘚了:“坐前面来,我是你司机吗?”

    “我······”许宁皱着眉头忍不住想要驳斥他几句,偏生又要坐人家的车,俗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话还是从口里吞了下去。

    “赶紧地,磨叽什么呢?”

    又听见催命阎王的声,唇角止不住地抽了抽,许宁在心里诽谤,更年期提前的上司真是难搞,真的难搞。

    啪——

    许宁手上动作没有控制住力度,忍气吞声地走到副驾驶上去坐下,伸手拉开匣子手里的东西丢进去,伸手拉上门。收伞进去的时候,脑袋上沾染着水分,惹得湿润润地一片,她敛着深色系上安全带,又掏了瓶水出来仰着脑袋咕噜咕噜耸着喉咙直往下咽。

    打着方向盘眼观六路调头的钟鸣用余光瞥了眼许宁,看着她吃瘪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克制不住地想笑,唇角小幅度地向上勾勒起,安静的没有在静谧的车厢内发出任何声音。

    许宁放下手里的瓶子拧紧瓶盖,上身往后靠在椅背上脑袋微微侧,视线望着朦胧薄脆的车窗外,偶尔有几滴水珠在车动行驶的过程中滑落下去。

    过了片刻,眼底的笑意渐渐褪去,钟鸣轻咳了两声清嗓子,终于大发慈悲地出声了,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方向盘上敲着很是惬意的样子:“手怎么样了?”

    我谢谢你啊,还记得我的手。

    闻言,撤回了黏在窗外的眼,许宁假笑了两声摆出官方微笑,语气波澜不惊很是平静地说:“还好。”

    死不了。

    “嗯。”钟鸣淡淡地应了一声,好似没有发觉出来许宁对他的敷衍态度一般,说话的嗓音里裹挟了丝丝不易察觉的波荡笑音,幽幽地道:“伤筋动骨一百天······”

    眉梢猛然一蹙,经钟鸣后面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许宁全身神经绷得很紧实,宛若被捆得发紧的麻绳挣也挣不脱,指尖用力顶住指腹痛感让她更清醒。神情上有些微不可查地紧张,表情却没有出现太大的变化,她一如既往地倔强,咬死了自己的答案:“我没有。”

    听见许宁的话,钟鸣从嗓子眼里滚出来了一声细碎的轻笑,目光悠然地瞥了眼副驾驶的许宁没有半点要这样的意思。明明没有其他意思的笑声,落在许宁耳中却是显得格外的刺耳,好似几千根迎面刺来的磨得发光的银针,狠狠扎进她的肌肤闯进她的骨髓中。

    许是钟鸣不好的各种形式作风在许宁这里已经有了深刻的刻板印象,以至于许宁不得不对他大气十二分的警惕,以免他又要出些什么幺蛾子出来,打她个措手不及。

    此时此刻,因为手臂的负伤让她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场上已然是处于下风,落了下风就要服于人。生怕钟鸣不讲道理地拿出她手臂负伤的这一点来做文章,算盘在心里打了个遍的许宁决定率先出击,抢占先机:“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噢?”钟鸣好似对许宁的话很感兴趣一般,怪腔怪调的噢字从唇缝中蹦出,拖长了调调更是让人不舒服了起来。他来了兴趣的眉梢下意识地轻挑起来,直逼前方的视线还不忘抽出余光来留意此刻许宁的神色,注意到许宁侧颜紧绷,动作上还有些僵硬,一副急忙着证明自己的模样:“怎么证明?”

    我一拳可以打死一头牛,说这个你信吗?许宁收回不正常的乱飞思绪,认真思索了一会儿,那模样仿佛是在和某些人和事做权衡一般,过了好半晌,她低垂着的眼帘终于抬了起来,别过头看向钟鸣,视线在他完美的脸颊自下而上地扫了一遍,诚恳地道:“我可以和你······切磋一下。”

    本意是打一架证明实力,到了嘴边的话还是选了换了一种还算委婉的方式。

    但被她包装了一层委婉的本意和潜台词,落在钟鸣耳中,仍旧是直白到一眼就能穿透假意看出实质。好似校场里玩惯了赛马的熟客,自认为自己骑术已经超高习惯性的找人挑战似的,殊不知选错了人,对方是比他对马场和种类以及规则还要熟练百倍的人。

    好在钟鸣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面跟她纠缠不清,眼睛微微弯起,琥珀色眼眸中活跃着点点笑意,动作很轻的舔了舔唇,轻敲方向盘的手指也镜子里下来,大灯照射着前方由黑暗变得昏黄的路。不知是什么让他失去了往日的强硬,声音放得又轻又缓:“你的意思是——还想跟我打一架?”

    没有气恼,只是单纯地觉得有些好笑。

    他们的拳头都是在一线跟人搏斗一拳拳打下来的,在他看来,许宁现在的话就好似一个幼儿在向巨人发起挑战下战书一般。一个从学院里出来,浑身带着闪光点,成绩又是实打实地好,以至于让她忽略了实战经验是学院里教不了的东西。

    钟鸣觉得,他确实该要给许宁吃点教训了,不然许宁那颗急功近利的心,太燥了。太糟了,得让她认清现实,得让她静下来。

    不能让她仗着那点不堪一击的实力,就不守规矩地往前面冲,他要让许宁认识到:只有保护好自己,只有有命活着,才能救更多人,而不是一头热血的往前走。

    许宁目光落在钟鸣的侧脸上,没有移动开来,紧紧地盯着他,想看看他接下来还会说些什么话。

    “行。”钟鸣动作很是随意地轻点了下头。

    继而,将视线移转挪到中控屏幕上瞄了一眼时间,19:12,体育馆22:00关门,还来得及。

    体育馆。

    两人手上戴着拳套,一黑一红,站在擂台上。

    许宁手臂上的白色绷带格外招人眼,钟鸣目光只是轻轻在那一抹白色上瞟了一样,眉毛上扬,抬了抬下颌:“不是说行吗?来啊。”

    摆好姿势,钟鸣架着动作,像是蛰伏已久的豹子正等待着猎物的掉落。

    没有多余的客套和抱拳礼姿势,在许宁的认识里,向来只有主动两个字,等待是完全不可取的。况且,等待对方进攻只会让她更丧失安全感。

    没有一丝犹豫,许宁脚下一前一后弓紧身子,左手挡右手率先出拳,钟鸣顺利地一挡,动作在许宁的预测范围之内。收拳,拳转向由下往上钩朝着钟鸣下颌去了,钟鸣又是一挡,他没有要进攻的架势,还在观摩许宁的动作,试图在其中找出漏洞,将其一击毙命。

    一手护在脸侧,拳朝对方手肘走,钟鸣又是顺利一挡,许宁脚下动作没停。她此时脑海中正在思考要怎样去把钟鸣的守打破,如果他一直这么守下去只有自己出击,照这么打下去打到天亮都不会有结果,光耗费体力了。

    没有再探,没有犹豫,许宁选择了双拳出击,所有的力放在右手上,虽然它负伤但是没关系,拼一把的力量还是有的。两个出拳的假动作,然后左手搭上了钟鸣的右肩,试图用右手精准击中打昏钟鸣的头,再将其拿下。

    看似防守没有准备出击的钟鸣此刻宛如一头苏醒的猛豹,双手从中间向上撑开许宁的手,截下了许宁下面的动作,然后在她脚下不稳时,一臂弯揽头,手肘顶背,没有用力,点到为止。

    然而,许宁没有半点服输的样子,出腿朝着钟鸣分开的腿用力一个扫踢,钟鸣姿势稳固不变,半点没有扫许宁动作的影响。穿过腰间,钟鸣单手揽在许宁的胸腹前,手臂一加力,转眼把许宁撂倒在地,单膝压在倒地的许宁腹部,拳头抵在许宁下颌处。

    “服不服?”钟鸣动作遏制住许宁,眼睛直视着许宁。

    许宁红涨着眼睛别开脑袋,硬着嗓子:“不服。”

    “不服是吧,行,起来。”钟鸣取下手套往下面一丢,单手把躺在擂台上的许宁拽起,又把她手里的拳套往下一丢,“继续。”

    不服,那就打到你服为止。

    天之娇女怎么了,要想在一线存活下去,就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几个回合下来,许宁满身的汗渍,没有胜过钟鸣一次,次次败退,回回成败军。打到后面,钟鸣也不跟她摆花架子了,招招都是杀人的致命招式,一次次将她放倒,用实力碾压她。

    打破她的骄傲,揉碎她的尊严。

    他用实力让许宁知道,她自己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散打擂台,许宁绝大多数姿势都在钟鸣的预料当中,有几招乱动作不像是学校里交出来的,估计是跟人动手的时候顺带着捞了两招融合到了自己的动作了。

    直到最后落下帷幕,许宁已经是分不清自己脸上点点滴滴滑落的是汗水还是泪水了,她一双眼通红还要紧咬着牙,试图挽回一局。

    最后一次将许宁放倒在地,望着她手臂上透过白纱渗透出来的鲜红色,钟鸣不再恋战:“差不多可以啊,闭馆了。”

    许宁抬起手臂抹了一把脸,嗓音沙哑又带着丝丝若隐若现的哽咽:“嗯。”

    钟鸣:“什么时候打得过我了,什么时候再按你的规矩办事——”

    “现在,知道该听谁的了吗?”

    “知道了,师父。”许宁用力地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转过身从钟鸣相反的擂台方向下去,做了深呼吸的动作,又抹了把酸胀眼睛带着的湿润。

    钟鸣手上拿着拳套,边走边说,“收拾一下,我送你回去,队里今晚你值班。”

    偌大的体育馆里只剩了他们两人,若是大晴天有月亮挂上空倒是还有几分浪漫的气氛。这会的时间里,剩下的空旷地带里只剩下了鬼哭狼嚎的叫喊声不停歇,显得阴森森的。

    在体育馆里冲了个冷水澡出来,身上衣服还是汗淋淋的,许宁看了眼正在开车的钟鸣,摆好自己的姿态,乖乖地问:“师父,我可以先回去换个衣服吗?”

    钟鸣轻挑了下眉头,眼里装满了满意的笑意,唇角也止不住地向上勾勒了起来,显然是对许宁此刻的态度很受用,拉着尾音:“嗯。”

    从不驯刺头到乖巧听话,只需要将她引以为傲的东西按在地上摩擦。

    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

    等许宁换好衣服回到邢总队时,钟鸣也没有了要再回去的念头,索性跟着一块儿留在队里,前半夜钻进了值班室眯了半宿,精神头找回了一大半。

    后半夜,钟鸣走进去办公室大厅,正准备去办公室里扫一圈,就看见许宁坐在电脑前不知道在什么东西,聚精会神到办公室没有特意控制的响亮脚步声也没有注意到。

    电脑屏幕上被切成了分屏,一半是早上白裕禄说的现场车辆和拍照,一半是正在播放着监控视频。

    保持一个动作太久看的脖子发酸的许宁脑袋向后仰了仰,试图做一周的脖颈运动放松一下,脖子还没转动到一半,感觉到身后有热感传源

    她动作停顿了一下,扭过头往后看了一眼,有人正双手抱臂站在她身后,视线再继续往上扫去,钟鸣一双鹰眼也落在屏幕上。

    许宁:“······”

    X的,给她吓得够呛。

    得亏这是在队里,不然她得怀疑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鬼存在。

    下一秒,许宁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脸上扬着几分微笑,喊了声:“师父。”

    “你怎么没回去啊?”许是觉得一声师父太单调,许宁下意识地又接上了一句。

    钟鸣瞥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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