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块大饼

    预想成真,陆时微却是松了一口气,从容道:“诸位是在守株待兔?想来是有事寻我的。”

    林贺刚开始求她时,她是没有起疑心的。然而一路上林贺不停拐弯抹角地向她打听山神的事宜,被她反问方小叶的具体情形时,他慌慌张张答得前言不搭后语。

    他是个递话的,而且隐瞒了一些事情。

    她会选择缄默地跟来此地,是因为林贺脸上压不下的惶急和担忧,是做不得假的。方小叶是真的出事了。

    “但是我要先见到方小叶,她无恙,你们才有同我谈谈的资格。”她说得傲慢,头高高昂起,扫视着面前的几十人。

    “谁不知道你是一个在逃的通缉犯,凭什么来跟我们谈条件?”先打破沉默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他的眉眼和方小叶有几分相像,手里还捏着一张撕坏了一半的通缉令。

    周边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左右间絮絮叨叨说起“杀人”“悬赏”“不简单”云云。

    “哦?”陆时微半眯起眼睛,也不恼,微微地笑起来:“你们既然都知道我可能杀了人,还敢围困我?”她慢条斯理地环视众人,手指状似无意般在佩剑上扣出清脆的声响,满满是威胁的意味。

    “我知道你们准备了暗器吧,还有……笼子?”她不经意地向上空瞟了眼,说:“实话告诉你们,我是南阳郡凤鸣派的剑修。你们这些小打小闹,伤不到我的。”

    话音未落,她蓦地出现在一丈外方小叶父亲的身后,冰凉的匕首贴住他的脖子,冷下声道:“想活命,带我去见她。”

    这些人不过是平民,皆被她的速度震住,齐齐后退一步。中年男人立马举起双手,哀声嚎叫:“女侠饶命!我是她爹,岂会害她!村长,带她去看看吧,快!”

    追根溯源,第一个害她的人,不正是你吗?

    陆时微心下冷哼一声,押着他跟上了为首老者的步子。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幽暗空旷的地牢,正中间的方小叶的两根手臂上吊着粗重的锁链,整个人被高高悬在半空中。

    远远望去,她双目紧闭,圆润的脸蛋干瘪得像是被迅速地抽干了,密布着汗渍,全然失了生机。

    在方小叶的背后,藏着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是一个微弱得近乎虚无的影子在她身边环绕晃动着,似是在细细观察她还有几多生气。

    或者更像是在焦急地等待她的死亡。

    这双眼睛于陆时微而言并不陌生,狭长上挑的眼,属于那日在山林里消失无踪的魅。她居然出现在了扶风,甚至看上去有些虚弱。

    系统肯定了她的观察:“你看得没错,她受了重伤,现在打不过你的,她报不了仇。”

    “小明,魅能被超度吗?你说现在是不是个绝好的机会?”她几乎是摩拳擦掌地激动起来,目露凶光。

    下一秒便是一盆冷水浇得她刚刚燃起的火苗被无情扑灭了,小明称这东西是天地自生,不入轮回,没人知道该如何了结。

    魅大约是以为陆时微愁眉不展的,身后还跟着一屁股虎视眈眈的人,是陷入了困境。她半死不活地还掀起嘴角笑得张扬,试图落井下石。

    陆时微立时接收到了她恶劣的意图,想看我笑话,偏不让你如愿,且让你目睹本姑娘三寸不烂之舌的风姿。

    她回以一个挑衅的笑容,恰在此时,方小叶吃力地撑开了眼睛,茫然无措地向下面一群人看来。

    见方小叶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她放下心,轻缓地对着上方说了声:“小叶,别怕。”

    而后她一把推开桎梏下的男人,问:“你们大费周章,让林贺把我带到此地,想做什么?”

    老者一直在用审视的眼光打量着她,语气严峻地说:“我乃方家村的村长方百川,姑娘鸠占鹊巢,占了今年新娘的位置。从小来说是坏了我方氏的气运,大而言之更是有损我扶风一郡。”

    这老头说话还挺刁钻,合着现在的祭祀还不是有新娘愿意就行,还得严格地轮着各个村子的气运?

    “所以,你是想把我的尸首挂上城楼祭祀?胆大包天,你们若是敢动我,山神大人才是真的会降责。想让山神能够长久庇护扶风,顶顶重要的是不是选的新娘须得他喜欢?”她的视线在人群里走过一圈,而后大言不惭地指了指自己。

    她信誓旦旦地说:“我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啊!山神与我,可谓是琴瑟和鸣举案齐眉伉俪情深啊,这一月我们相处得极好。他向我承诺就算再过二十年,也不会想娶新的妻子了。”

    说到最后,她甚至面带娇羞地柔柔一笑,全然忽视对面隐隐不信任的目光,说得是情真意切。

    “这些事情全是姑娘一张嘴在说,你也不是国色天香,还有杀人通缉在身,我们如何能相信山神对你情深?”方百川转了转眼珠,扬声道:“除非你将山神请来!”

    原是打着这样的算盘,这群人从一开始就想方设法套取关于山神的事情,也不知做什么非得铁了心想见他。

    他们人多口杂,很难在一时间相信她的说辞,得想个办法唬住他们。

    “你们竟然想亲眼见神!”陆时微露出不可置信的不赞同之情,神神秘秘地说:“山神大人岂会是以貌取人之辈?我能得他青眼有加,自然是因为我有独到的本事。”

    见众人被提起了兴趣,她得意地吹嘘:“你们不妨去打听打听,姑娘我在雍州城里可是出了名的招魂师,可见鬼问话,了却亡灵心愿。这样的本事,有多大用处,你们自己想想便知。”

    “这……那通缉令呢?你当真杀人?”方小叶的爹攥着这桩事不放,躲在人群里小声发问。

    “这事其实都不需要同你们解释,如果我真的是杀人恶徒,我今日无需在这里同你们好声好气地说话,都杀了再救方小叶,不是易如反掌?”她答得满不在乎,并不明言。

    众人面面相觑,方百川重重地咳了一声,质疑道:“你说自己能看见鬼?如何证明?”

    “你不信?”这老头终于问到点子上了,陆时微从一踏进来就感受到了浓重的死气,自从她小有灵力后,不只能见死气,还逐渐可以感受到阴冷幽闭的气息。

    她佯装闭目凝神搜寻,忽的睁大眼,指向缩在人群里的一位老妇人,问道:“你家里前几日有人去世,可对?”

    “你……”老妪刚想说话,又怯怯地看向眉头紧皱的方百川,似是不知该不该作答。

    “你周围死气深重啊,他的怨念在缠着你,待你为他洗清冤屈呢。尸体在哪里?我或可助你。”她的话里带着十足的蛊惑意味。

    方百川打着圈地踱步,终于重重地叹了口气,派几个年轻男子从墙后搬出了三具尸体,看得她是瞠目结舌。

    全部是和沈临渊一模一样的死状,焦黑的,有残缺的。

    更可怖的是,他们的心脏处是个巨大的窟窿。

    心都被挖了,如何招魂?

    海口早已夸下,对面几十双眼睛殷殷期盼地看着她,她吞了吞口水,暗自思索用灵力注入尸体中能否起效果。

    “可以一试。你生有异能,有了灵力是如虎添翼,试试看。”小明难得不是说风凉话,而是鼓舞着她。

    陆时微宁心静气,锁定其中最新鲜的一具,将灵力集中于他空缺的胸口,凝神寻找他的魂魄。

    片刻后,果真有一道虚影现于半空,新丧者魂魄残缺,神情极度惊恐。

    未曾想到的是,她现在竟然可以听到鬼魂说的话,是低低的絮语声,跨越空间的阻隔传入她的耳朵里。

    这个男人大概是遇到了超出认知的事情,连声说的都是零碎的字眼:“妖怪、野兽、杀人!”

    他的魂魄脆弱不堪,没能撑上太久就消散在了黑暗里,最后记得的是他满是不甘和留恋的眼神。

    陆时微差不多能肯定,这些焦尸的出现又和沈临熙脱不了干系。

    是驱使了什么妖兽吗?居然越来越凶残了,能够控火将人燃为焦尸,还要掏走人心。

    她捡了些可说又重要的事情告知村民,众人听她说得头头是道,颇为信服。方百川没了法子,这才告诉她,村子里这些天像得了诅咒,接二连三地出现恐怖的焦尸,他们以为是山神不喜欢这一回的新娘,不愿再庇佑扶风了。

    在发现方小叶没有上山,欺瞒了全郡后,这种惧怕转变成了滔天的怒海,人人都憎恶,恐惧下一个成为焦尸的人就是自己。

    所以他们当即决定,让方小叶以身献祭,以平众怒。然而林贺知道实际上了山的另有其人,他称方小叶是被强换的,允诺把罪魁祸首陆时微带来伏法,用她的项上人头向山神谢罪。

    “这般凶残,怎会是山神大人所为?我向大家保证,这件事情一定会尽快解决!”一时也没有更好的法子,陆时微率先安定人心,免得这些人再做出些什么偏激的事情来。

    许久。

    她施施然地走出了地牢,事情尚未得到妥善处理,压得她愁绪纷繁。

    暮色四合,朦朦胧胧的月光里,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映入她的眼帘。

    好几日没出门的江予淮大驾光临,他正懒懒地倚靠在门口,露出张清俊出尘的侧脸。

    他似是等了很长时间,瞥她一眼,意味不明地说:

    “琴瑟和鸣,举案齐眉,不再娶妻,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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