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过一场春雨，森林翠绿潮湿，泥土芬芳鲜活。
乌卡坐在位于五十米高的树枝杈上眺望着断崖下的场景，那里就是野民居住的地方，此刻一派忙碌繁荣。
她闷笑着哼唧两声。
以她的位置来看，人们就是一个个小米粒在逐渐移动，怪有意思的。
正看得起兴，空中一声长吟，一条墨绿色长龙呼啸而来，待看到树端上的身影后急速调转，盘旋几圈飞往了搁浅滩方向。
乌卡见状轻哼一声，唤出了“夺命扫把”，跳上去便紧随其后。
这家伙这几天看到她总是逃跑，干什么都不好好配合。
在外边滚了一身水渍回来，身上衣服全湿透。乌卡在浴室外帮忙递干衣服，他却死活不肯穿她递过来的。
乌卡好声好气劝了几句，那人却顽固不堪。
于是她冷笑一声，连带着挂在门上的浴巾、内裤全都拿走了。
呵，裸奔好了。
后来他在浴室里大声呼唤“老爹”，可老爹在研究室里正投入呢，没人搭理他。
最后捂着下面狂奔回了自己的房间，期间恶狠狠瞪着乌卡，大声警告：“不许看你不许看！！”
乌卡则是不错眼珠、兴致勃勃地盯着他白嫩的屁股蛋盯了一路。
那之后他更不容许乌卡靠近，见面跟看仇人一样冷着小脸。
还有一次，霍根不知又去哪里玩了，回来时还是龙身，两只翅膀都被带刺的树藤缠住了，利刺扎进血肉里冒着血珠。
能顺利回来也是万幸，说顺利其实也不顺利，因为翅膀不能用，他是爬回来的。
尽管狼狈得想死，霍根也不许乌卡上前帮忙，一旦靠近就会发出威胁的低吼。
可老爹一来，他就变得乖乖的，任其摆布。
这让乌卡非常、极其、格外、十分不爽。
他越不想让她靠近，她越是要靠近。
她的扫帚虽然破烂，飞得却也不慢，没多会就看到了小龙的尾巴。
她一赶上来，霍根立刻就发现了她，游走的速度更快了几分。
见此，乌卡追得更紧。
两人就这么你追我逃地飞了三圈，霍根见怎么也甩不掉对方，朝后粗吼了几声以示愤怒。
可森林里四处枝杈横生，他就是一转头的功夫便撞在密叶之中，一路滚落到空地上。
他变回了小孩模样，头上还插着几片细叶。
“你追我干什么？！”
乌卡无辜道：“我没追你啊，我在散步。”
随后反客为主，“你怎么又撞树上了，看你都跌破了胳膊，以后可要小心点。”
霍根不说话，冷着脸走到浅水区潜进水中犹如一条小鱼游向深处，瞬间不见了身影。
矩海广阔无垠，也不知霍根经常在这里玩耍，将这片海探索到什么程度了呢？
他去了很久，直至他觉得岸上那人一定等得不耐烦走了，才从海里游上岸。
出了水面，沙滩上果然没有人，霍根这才放心地走出来。
他蹬蹬后腿甩掉脚上的水，齿间衔着一条不停扑腾的草鱼。
将草鱼丢在沙地上之后，霍根俯下身躯，跟地上那条挣扎的鱼对视，突然呲着牙打起来。
说是打起来，其实只是霍根单方面在逗弄草鱼，对着一条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食物像个傻子似的挑衅舞斗。
那鱼离水太久干脆都不挣扎了，他自顾自跳动一会觉得没劲便一口将它吞下肚子。
之后，他变成龙身，找了块绵软的沙地，盘住身子悠哉地晒起太阳，尾巴一甩一甩的。
乌卡坐在树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哈哈哈哈...”
可能是她笑得太大声，惊动了沙滩上的龙，霍根耳力灵敏，一眼便看了过来。
看见那人好整以暇坐在树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刚才的所有举动都被那女人看见了！
霍根开始疯狂回忆刚才自己都干了什么，然后绝望地发现，他好像没干什么好事。
这让他又想起那次洗澡的窘迫，于是怒火攻心，飞过去要咬她。
乌卡坐上扫把就跑，两人从你逃我追变成我逃你追，霍根追得实在凶狠，乌卡便用了定身法术将他的翅膀定住。
霍根没了翅膀瞬间掉落下去，只有脑袋能动。
乌卡跳下扫把，问他：“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只是因为我是女巫？”
这个疑问她早就有了。
她以为他会说一些理由，谁知他说：“我不讨厌你。”
这让乌卡很意外，他的种种表现都是讨厌一个人的样子，与他的话并不相符。
“我不讨厌你，只是觉得应该离你远一点。”
霍根变回人身，翅膀消失后也就不会被法术限制，他扭动下手脚。
“那是什么意思？”
离远一点？
“因为之前......”
霍根却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干脆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不久前老爹与他讲过大陆的势力分布，他清楚女巫并不是理应被憎恨的种族，反而一直是利益牺牲品。
他早就不讨厌女巫了。
只是......
霍根想了想，脸色总算不像先前那样冷，平淡道：“不要再跟着我，我讨厌别人跟着。”
乌卡耸肩：“你不想说就算了，那一起回去总可以吧？”
霍根看她一眼，默应了往城堡走。
自上次霍根大哭那件事之后，乌卡便没那么讨厌这小孩了，而且她能感觉到霍根也没那么讨厌她了。
“你和老爹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乌卡问。
虽然知道大概的时间，她还是想听听霍根会怎么说。
“我不知道，从我有记忆起就和老爹一起生活了。”
乌卡眯了眯眼。
这和老爹之前说的“三十多年”不吻合啊，霍根现在两百岁，也就是一百多岁时认识的老爹，怎么会是有记忆起。
可老爹为什么骗她？
“从有记忆起你们就在森林里生活吗？”
“当然，我还没出过这片森林，”霍根略带疑惑，“你和老爹不是恋人吗，他什么都没告诉你？”
乌卡被问得一噎，转移话题道：“难怪你这么傻，原来是没见过世面。”
“你才傻！”
霍根很容易被挑起情绪，刚冷静没多会，脾气又被点燃。
“你看你，这么容易就被人牵着鼻子走，岂不是傻？”
霍根一愣。
“如果你打心底觉得自己不傻，自然就不会动怒。”
霍根听懂了，撇撇嘴不说话了。
乌卡眺望一眼遥远的城堡尖顶，道：“这么走得走到什么时候，坐我的扫把回去吧。”
扫把本来也没多大，乌卡坐在前面，霍根坐在后面顺势就抓上了她的腰。
谁知乌卡腰上有痒痒肉，实在是摸不得，躲闪之下没控制好方向，沿着一凹凸不平的石壁擦身而过。
下一秒，她的胳膊就被石壁上的凸起划出了一道血口子。
“喂，你别摸我腰！！”
霍根慌乱地抬起手，“那我扶哪里？”
乌卡空出一只手朝后握住他的手腕，带动着放在了腰下几寸远的胯骨上。
“扶这里。”
那里连接着臀部，霍根十根手指下的触感软乎乎的，不禁红了脸。
从后面，他能看到乌卡挽起的头发上凌乱的发丝在飘动，还有露出的纤细光滑的脖颈。她轻轻一动，脖颈的曲线便随之变化，透出一股惑人的意味。
霍根盯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竟看入了迷，猛地反应过来大咳几声掩饰尴尬。
“怎么了？被风吹到了？”乌卡不明所以地问。
“没......”霍根声若蚊蝇，有种心虚感。
正眼珠乱转不知该放到何处时，突然瞥见乌卡肩侧的伤口。
只那一个瞬间，霍根便白了脸色，后背的左肩胛骨处又瘙痒起来。
因为这个伤口。
回去的路程倒是顺利，霍根全程安静得诡异，这让乌卡有些奇怪。
到了城堡乌卡直奔研究室，老爹果然还在里面。
“为什么骗我？”她开门见山。
莱安当然不明所以，金框单片眼镜下深邃的眼眸带着疑惑之色。
“霍根说从有意识起他就由你抚养了，可你说你们只认识三十年。为什么骗我？”
莱安听到她的质问一点也不为自己撒谎而感到羞愧，“乌卡小姐，我没有义务向你解释这些。”
“那你就有义务骗我了？”
“乌卡小姐，那是我们的事，你只需要专心照顾霍根即可。”
乌卡冷“嘁”一声，懒洋洋躺到躺椅上，“那我的事呢？我的心脏你什么时候帮我找？”
她现在只能靠着龙族的探息技能来找心脏了，如果臭龙言而无信的话...
哼！
她就只好去求他了...
“寻找心脏的事情随时都可以开始，只是我的技能长久没有使用，需要水湾玫瑰才能激活。”
“水湾玫瑰在哪？”
“在弯弯河旁边，摘来三朵便可。”
乌卡皱眉，这是让她去的意思？需要东西怎么早不说，非要问起来才说？
“既然知道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去找？”
“我对花香过敏。”
他一句话就让乌卡哑口无言，又咬牙切齿。
“好，我给你找来玫瑰，你马上给我找心脏。”她微笑。
莱安补充了一句：“麻烦你去弯弯河时顺便将河底的黑色石头带回来一些。就是那样的石头。”
他指向桌案上奇形怪状、平平无奇的黑褐色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