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卡向莱安询问了霍根常去的地方，他只说出了一个。
于是乌卡趁机阴阳怪气：“养了三十年的儿子竟然一点也不了解，真是个称职的老爹。”
挖苦完便跑了，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
虽然话不好听，但她说的也算是事实。
莱安这个老爹当得确实不称职，乌卡不禁有些同情霍根。
夜晚的森林乌漆漆的，好在月光足够皎洁。
乌卡手握从老爹那儿偷来的无忧森林地图卷，开始寻找搁浅摊的方向。
霍根时常去搁浅摊捕鱼抓鸟，最大的可能就是那里了。
穿过层层叠林窄道，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金色沙滩呈现在眼前，还能听到海浪拍岸的声音。
尽管是视野不利的黑夜，沙滩和大海在这月光下也格外美丽。
海风也凉凉的，真是个好地方。
难怪霍根喜欢来这里。
欣赏完了，乌卡才想起来找人，可放眼望去海滩上一个龙影也没有。
他好像没在这里。
那就麻烦了。
乌卡刚要转身去别的地方找，突闻身后一声麻雀叫，叽叽喳喳的在这安静的夜晚显得突兀至极。
她回头去看，那麻雀落在离她最近的枝杈上啄啄羽毛。
随即飞向了一个地方。
乌卡知道这小鸟是带路呢，于是跟着它走，直到走到离沙滩不远的一处森林泥潭旁。
那里枝杈茂密，月光不足，黑黢黢一片。
只隐约能看到泥潭中央有团黑影，乌卡试探道：“霍根？”
见那团东西不应，乌卡便确认那是霍根了。
“哈哈哈哈哈哈...”先笑为敬。
等笑够了，乌卡问：“你是怎么掉进去的？一条会飞的龙竟然能笨到掉进泥潭里，真是和你爹一样厉害。”
她突然不怎么相信老爹的保证了，这家伙真能帮她找心脏？
泥潭里传出幽幽的声音：“别笑了，能不能拉我上去？”
“不能，谁让你刚才骂我来着。”
小孩和他爹一样自尊过剩，见求助一次无用便死活不再开口。
乌卡本想着他再开一次口就出手救他，没想到。
算了，跟小孩子计较什么。
“等着，我这就拉你上来。”
正好最近她在学习转移魔法，正是验收成果的时候了。
乌卡做好手势念了咒语，泥潭里的影子一下子消失不见，而身侧的高树上传来一声坠落声。
“哎呦！”
霍根捂着屁股趴在地上，遮着脸不肯示人，下半身都是泥，也就脸还是好的。
他没脸见人了！
这么丢脸的事竟然被这个坏女巫看见了！
乌卡朝他走过去，边道：“你都两百岁了，怎么一点技能都没有？”
不仅技能没有，身体也还是小孩。
嗯......看着智商也不高。
霍根还保持着姿势，声音闷闷的：“老爹说了，我身体的潜能还没有被激发，很快就会有的。”
“趴着做什么，起来回家。”
乌卡想翻过他的身体，谁想那人猛然弹跳起来，一对龙角铲了过来。
幸而乌卡躲得快，那人没撞在她身上，而是撞在她身后的树干上。
这家伙真狠，力道大得树干连着枝叶震晃了好几下。
乌卡刚要开骂，一抬眼看见那棵树的上端掉下来一根半米粗细的巨大树枝，而霍根还浑然不知的站在底下呢。
“喂！”
她来不及多想，扑过去抱住他滚到一边。
这要是砸下来可不成龙肉泥了，听说龙肉也有一定的治愈疗效，到时候饽饽蘸着龙肉吃下去，也许她的心脏就又长出来一颗。
轰然一声，沉重树枝坠落原地，激起众多沙土。
等确定安全了，乌卡终于开骂：“臭小孩没事乱撞什么，你自己弱成什么样自己没点数？？”
她胡乱骂了一顿觉得挺爽的，有点停不下来，然而半天后她才发现霍根竟然始终没唱反调，一声不吭。
身高大概就到她腿根的一团，此时脑袋埋在她怀里不发一言，只耳朵红了半边。
之后听到他小声嘴硬道：“其实你不救我，我也能躲开。”
本来乌卡看到他难得可爱的一面，还想笑一笑，听到这里一把将他推开。
“是吗，那你再撞一次，看能不能躲开？”乌卡冷笑道。
霍根咬牙看她一眼，转身往回走。
乌卡道：“等等，你身上的泥洗干净再回去吧，正好这附近有一个天然水池。”
“让我看看...”她翻动地图卷找着。
“找到了！”等再一抬头，霍根已经不在她视野内了。
“......”
乌卡耸拉下眼皮，右手一晃，一只破扫帚凭空出现。
“去把他给我铲回来。”
没多会，霍根被迫坐在扫帚上怪叫着飞回到乌卡面前。
乌卡的微笑重回脸上，“乖，咱们去洗澡。扫帚走吧。”
她在前带路，扫帚驮着小孩在后跟随，不一会就到了一水池边。
乌卡下手摸了摸，是温热的。这里竟是一处天然温泉。
“正好我也该洗了，咱们俩一起洗吧。”
此时霍根已经成功从扫帚上跳下来，闻言大叫：“我才不要和你洗！”
“愿不愿意可不是你说了算。”
乌卡狞笑着去扒他的衣服，霍根力气是够大，跟头牛似的挣扎。
推搡间，乌卡正踩上池边的青苔，一下子摔进温泉里。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水面来回晃荡，渐渐归于平静。
霍根见那人始终没有上来，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一转眼变成一条小龙潜进泉水中将她驮了出来。
到岸上时，乌卡紧闭着眼不省人事。
霍根摸着她的身体是冰冷的，只有死人才会有的冰冷。
他记得溺水之人要按压胸口才能将水吐出来，可不管他怎么按那人都没有反应。
接着，他趴下身子脑袋贴在乌卡的心脏处。
那里一片寂静，什么声音也没有。
霍根可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手不停颤抖，驮着乌卡便飞速赶回城堡。
他连人身都来不及变回，朝城堡里大喊着：“老爹！老爹！她死了，快救救她！”
莱安在小屋里研究石头，耳尖敏锐地动了动，还没听明白是什么声音，一个团子就撞了进来。
“老爹！快走快走！”
门生生被撞出一个圆圆的大洞，霍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拽着他往外走。
莱安到了外边看到乌卡脸色惨白的躺在草地上，“怎么回事？”
霍根连句完整话都说不明白了，哭着断断续续总算说清楚。
听他说完，莱安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不慌不忙地将乌卡抱起来送到她的卧室床上，并盖好被子。
之后坐在旁边等她自己醒来。
霍根见老爹不再有动作，着急道：“老爹，你怎么不救她？”
老爹淡淡看他一眼，“她没死，女巫哪有那么容易死。”
“那，那她怎么不醒？”
“女巫的心脏没了就会不时进入假死状态，她只是恰好在掉进水里的时候发作了。”
“心脏？”霍根想起刚才贴耳听过的心脏，“她怎么会没有心脏？”
老爹面无表情，觉得是时候告诉他了。
“霍根，乌卡的心脏被坏人偷走了，你可要帮她抢回来啊。”
“女巫的心脏都会被人夺走吗？”他声音低低的。
原以为坏女巫就是坏的，可听说她被人伤害又觉得不是这样。
莱安清楚霍根自小在这座森林里，太单纯，还有点傻，说什么就信什么。
于是决定好好给他讲一讲当下的势力分布。
当然，他会客观又诚实的讲解，不会带有个人情绪。
想到这儿，莱安上下打量一眼霍根，嫌弃道：“去洗澡，等她醒了就让她好好休息，之后来找我。”
他丢下这句话就走了，而霍根洗完澡回来就蹲在椅子上乖乖等着。
乌卡湿透的身体早已被老爹用魔法快速烘干，酒红长发散落在枕边，睫毛卷翘，面容安详，就好像只是睡着了。
霍根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个疤痕一角，左思右想，抓耳挠腮。最后壮着胆子探手轻轻拨开床上人的领口，果然又看到了疤痕。
虽然只是一点，但足以管中窥豹。
那是她心脏伤口愈合后的疤痕。
光是一个边角便惨不忍睹，不知全貌会是怎样吓人，又会是怎样的......痛苦。
女巫应该也会疼吧？
霍根不自觉苦下神色，将她的领口复原，一抬眼便对上乌卡那双惑人的淡绿双瞳。
他吓得一仰头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臭小孩，都学会扒人衣服了？”
乌卡才从休克状态活过来，浑身没劲，并没有什么心情调笑。
可她记得自己听见了这小孩的哭声，在昏迷的时候。
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啊。
乌卡微笑起来。
“你！我没有扒你衣服！”
“哦，是啊，你没有。但是你刚才是不是大哭了一场？”
霍根瞪大眼摸摸脸颊，分明什么也没有。
“你怎么知道？？”一句话就暴露了自己。
乌卡目光柔和地看着他，“我在心里听见了。”
霍根撇嘴，偏头掩饰：“你连心脏都没有，肯定是听错了。”
还没有人为她大哭过，以前宗族未灭时是没机会，后来颠沛流离时是没有那个人。
而现在，不管他是出于什么情感，乌卡都觉得心里暖暖的。
至少有人会为她的死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