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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星瀑布(二)

    事后想想,那时的她的确莽撞至极:流星瀑布何其广阔,竟然让她单枪匹马地闯进来。能在一天之内寻到她想寻到的人,不得不说是撞了大运。只是以国际刑警的角度来看,这行云流水的下饭操作足以让她沦为反面案例的典型,任哪一位同行听闻都会忍不住直摇头的程度。对此,俐俐表示深切反省,但她一点也不后悔。

    由于大(肉)吾(垫)的保护,落地的时候她没怎么受伤,拍一拍灰便能站起来,拿起急救箱开始工作:除去大吾,这里有十八名被困者与二十七只宝可梦,其中三分之二受了轻伤,还有一人被石头砸了脑袋。三小时后,俐俐处理了所有伤患,叫做武的驯龙师捂着手臂向她道谢:“您扎得可比我好多了,多谢啊。”

    俐俐朝他微微一笑,没说话。驯龙师继续探究似地盯着她看:“您真的是救援队的人吗?我怎么觉得……嗯,我是说,救援队的人一般不会单独行动对吧?您是不是……”

    俐俐知道对方想问什么,但她不想回答。正僵持着,帐帘处传来了两声清脆的叩击:“俐俐,进度如何?”

    是大吾。俐俐心里庆幸着,朝武点一点头,掀开帐帘:“已经好了。”

    大吾依旧穿着敞开的白衬衫、工装裤,袖子卷了几卷压住臂肘,露出肌肉分明的小臂——平日他总是穿着成套的西服,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如今看来,他的身材比她想象得更加强壮一些,更加,火辣一些。假如她有卡门一半的词汇量,大约能说出更多的虎狼之词。顺便一提,由于缺乏睡眠,青年的眼底或多或少地泛着青黑,线条利落的下巴亦是浮出了一片胡茬,与平日的衣冠楚楚形成反差,多出几分迷人的野性。但是一码归一码,这不是他应当有的健康状态。

    职业本能让她忍不住提醒:“您的脸色不怎么好,您应该……注意休息。”

    “昨晚我在值夜。”大吾笑了,“真是抱歉,让你看见这副糟糕的模样。”

    “……您一点也不糟糕,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应当适时地给出一些溢美之词的,俐俐想。但她说不出口。大约是心怀鬼胎的缘故,即便一句轻描淡写的“很帅哦”都会显得刻意。真是令人懊恼。

    帐篷里,大吾做了一个简易的过滤装置,并借用她的火焰鸡进行了一些蒸馏工作,于是他们得到了充足的饮用水。就在俐俐小口小口地喝着水的时候,他拆开一包压缩饼干递了过来:“等到七点,武会领着他们一起做饭。如果你觉得饿,可以先垫一垫。”

    “……您不打算吃晚饭吗?”

    “我得负责下半夜的值班,所以现在想睡一会儿。”大吾喝了口水;吞咽时,他的喉结微微颤动,性张力十足,“你打算怎么办?你的行囊很少,我想你没有准备过夜的帐篷,对吧?”

    “我有睡袋。”俐俐说,“我把它放在外面了,那个位置没什么不好。”

    大吾皱起眉头。顿了两秒,他将饼干放下了:“我不能让你睡在外面。走吧,去把你的睡袋拿过来。今晚你睡在这里。”

    “等一下!我不需要……”

    大吾已经站了起来,开始收拾他的睡袋。显然他的意思不是“你睡在这里和我一起”,而是“你睡在这儿,我去外面睡”。俐俐想阻止他,眼看他的一双长腿已经迈了出去,慌乱之中,一把牵住了他的袖子:“您不需要这么做!”

    青年讶然回头,神色随即变得复杂。趁着这个空当,俐俐爬了起来:“今天是我……是我擅自来的,我不想给您添什么麻烦。假如因为我不得不让您睡去外面,我会过意不去的。”

    大吾仍在沉默,目光向下扫去,落在了被她紧紧牵着的袖口上。俐俐这才发现那价值不菲的衣料已经被她揪成了皱巴巴的一团。“抱歉。”她像被烫到似地松开了手,“您快睡吧,我真的不介意。以前我……”

    “俐俐。”大吾叫了她的名字。

    他的脸上没有笑意,银中带蓝的双眼直视着她,口吻严肃:“你并没有为我带来任何麻烦——正相反,因为你‘擅自’来了,困在这里的人才能得到一些即时的救治。况且这里随时可能发生余震,我不能放任你睡在外面,这太危险了。”

    “可是……”

    大吾突然叹了口气,“好吧。”他按了按眉心,脸上掠过一丝苦笑,“如你所见,这里只有十来个帐篷——十二个,并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住处,所以我协调他们与一些同性合住。”他顿了顿,“但是俐俐,刚才你也看到了——目前,已经没有哪位女士的帐篷能为你匀出一个位置了。”

    所以这是症结,俐俐哑然。她试图思考一些合理的解决办法。耳边,大吾继续说道:“这不合适,但是……仅限今晚,你愿不愿意同我共用一个帐篷?我保证,决不会对你做出任何失礼的举动。”

    他的目光是真挚的,真挚得近乎坦荡,以致于俐俐为她转瞬即逝的羞涩情绪感到了惭愧——对方真心为她着想,她又怎么能胡思乱想呢?

    于是她的目光亦是真挚起来:“我也不会。”她保证道,“我也决不会对您失礼的。”

    俐俐与营地的其他人一同用了晚餐,并且在投喂自家宝可梦的时候将大吾的宝可梦一并喂了。与她的这些小家伙不同,大吾的宝可梦大多以矿石作为食物,寻常的石头也能凑合地算作零嘴,在眼下这个环境里倒是相当的省事。十点,她领着宝可梦在附近晃了一圈,惊喜地发现导航仪已经有了一点信号,只是时有时无,很不稳定,但这是一个良好的暗示:救援的大部队已经开始向着这里靠近了。

    回到帐篷的时候,大吾果然已经睡熟。黑色睡袋包裹着他的全身,如同一只温软的蚕蛹。他微微侧向帐篷内侧,呼吸均匀绵长;光线顺着他鼻梁的线条攀爬,又在眉心、眼窝、鼻侧、颅骨的位置落下阴影,明暗相辅,使他的面容呈现出了雕塑般的美感。俐俐单手托腮,目光沿着他的唇峰眉弓的曲线细细描绘。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她的内心充斥着一种温暖的甜蜜感,如同棉花糖般膨胀,饱满、富足,溢满了纯白色的少女情怀。

    在大吾醒着的时候,她从未有过如此放肆的机会。于是俐俐伸出了手,以指尖碰了碰他的面颊,随后翻转手掌,将指背轻轻地贴在了他的脸侧。她的动作放得极轻、极慢,以便在万一之时及时缩手,佯装无事发生。即便再有任何不得不解释的情况,俐俐早已经想好了借口:“是我的耳塞掉在这儿了。”

    当然,她那拙劣的借口并没有派上用场,因为大吾全程没有苏醒。于是她怀着一种阳谋得逞的满足感结束了她的作案。熄灭提灯之前,俐俐突然想起了一桩正事:她得向俐俐子写一封信——关于白天遇见的谜之少女,也许俐俐子会知道什么。

    她从睡袋里坐了起来,轻手轻脚地拿出了纸笔。

    “亲爱的俐俐子,”她写道,“如你所见,我做出了一个任性的决定、一些任性的行为。它们并未产生后果。但我仍要向你道歉。请相信我,这样的意气用事不会再有下次。”

    “前往流星瀑布的过程中,我遇见了一个少女。说是遇见,或许是她有意在等着我。她有棕色的头发与琥珀色的眼睛,个头比我略矮,可是容貌与我几乎一致,只是她看上去更加年幼,仿佛是十六七岁的我的模样。”

    “我猜想她是一种少见的宝可梦,乐于使用人类拟态行动,通过心电感应与人交流。我进一步的猜想是,或许她是你的朋友。她之所以出现在此,是因为她想与你相见。假若真是如此,请你代我向她转达我的感谢。”

    “——俐俐。”

    俐俐没有一边写信一边读出声的习惯,但她的确会无意识地动用她的嘴唇、舌头与牙齿,想象着这些小小的器官嚼碎空气,吐出一个个具象的文字的形状,而她的笔便会将这些具象的形状一一记录下来,形成字斟句酌的完整表达。而就在这一刻,当她的笔尖落下“俐俐”的落款、双唇随之做出“俐俐”的口型的时候,从背后飘来的模糊声音竟然微妙地吻合了她的嘴唇,那是来自大吾的喃喃低语。

    “……俐俐。”

    这声呼唤猝然地将她从文字的世界里拽了出来,造成长达两秒的大脑短路。黑色水笔立刻滑脱开来,以笔尖朝下的姿态贯穿了薄薄的纸面:“刺啦——”

    俐俐大惊。她的信!

    她的大腿剧烈地颤了一下,笔杆被颠到地上,滚远,带起一路清脆的骨碌碌的声响。俐俐哑然看向信纸,信纸中央已经被戳开一条难看的裂痕……虽说如此,姑且也不影响阅读吧?

    满怀着对俐俐子的歉意,俐俐将信纸叠了起来放好,然后弯下腰开始找笔。两分钟后,她捡起摔得半残的黑笔,终于看向大吾:“您叫我吗?”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并且是近距离地看见——大吾半睡半醒时的模样:他的面孔呈现彻底松弛的状态,双唇微启,瞳孔惺忪,虹膜中央好似浮着两团雾气;随着睫毛频率极缓地扇动、扇动,漾开一阵温柔的风,将银蓝海面上的稀薄雾气吹得散去了。

    “……什么?”他困倦不已地问道。

    俐俐首先怀疑了一下她的耳朵,想起惨遭剖腹的信纸,觉得自己不至于那么愚蠢。她将大吾的茫然反应归于她的音量太小,于是倾身向他贴近一些:“我是说——您刚才叫我,有什么事吗?”

    那双蓝眸静止两秒,骤然起了波澜,是震惊、意外,抑或别的什么,俐俐没能看清。“哦,是的。”他低头按了按眉心,口吻平静地说道,“我本想问一问你时间,你似乎暂时不打算睡觉。”

    “我在写信,写给俐俐子的。”俐俐将纸笔放好,“现在十一点不到。对了,辉石……我的泥偶巨人是夜行性的宝可梦,今晚它会负责一整夜的值班。如果您不介意,我希望今晚您能好好休息。”

    她一边说着,一边拉开睡袋,将自己妥帖地裹了起来。做完这一切后,大吾仍然没有给出回应。俐俐略带不安地回头,只见他单手支着脑袋,以一种慵懒的侧卧姿态斜视着她:“你似乎将我当成了一位病患。”

    俐俐听出他并不生气,大约是默许了她的建议的,心里放松下来:“您只是睡眠不足,不算病患。或者,您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大吾没说话,深邃的蓝眼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随后搭着膝盖坐了起来:“过来一下好吗?我有话想问你。”

    俐俐心里咯噔一声:不会吧,还真有?

    她一下子紧张起来,将身体挪出睡袋,挪到他的近前,作出洗耳恭听的模样。她想大吾也许真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病痛,因为他倾身凑近了她的耳边,仿佛陷入踌躇似地,迟迟没有开口。

    但是一码归一码,那温热的一呼一吸就在她的耳畔荡漾着,勾得人实在心痒难耐,于是俐俐开始胡思乱想——该不会是,他“那个方面”存在什么问题吧?

    其实不怪俐俐作此猜想:以她沦为咨询对象的经验来看,那些大大小小的、人类的或是宝可梦的,在她的领域之内或是不在她的领域之内的健康问题,若是碰见咨询人支支吾吾、迟迟不愿开口的情况,十有八九是……

    在她细想下去之前,额前微微一痛。对方竟然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仿佛在抗议着她内心的想法似的。俐俐意外地抽了口气:“您——”

    “我现在不想问了。”大吾自顾自地掀开帐帘,“你睡吧,我出去走一走。”

    帐帘垂落下来,遮住他远去的背影。徒留俐俐坐在黑暗中,摸着泛红的额头,脸上透出几分茫然。

    ※

    大吾沿着水边散了一个小时的步,再回到帐篷的时候,身旁的睡袋竟然空空如也。他的心里咯噔一声,折步向外走去。

    俐俐去哪里了?大吾登上高处,放目远眺,没能看见小姑娘的影子,倒是看见她的泥偶巨人枕在一块大石头上,低头把玩几块小泥巴。大吾走到它的面前的时候,辉石举起了新捏的小泥人,十分高兴地向他展示——不得不说,那个俐俐形状的泥人的确显现出了某种抽象的相似感,但是眼下他有更加关心的问题:“你知道俐俐去哪儿了吗?”

    泥偶巨人放下泥人看着他,淡黄色的眼部有节奏地闪烁着。长达十几秒的思考之后,它点了点头。大吾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可能性:或许俐俐并不想让他知道——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的行动,或许她的行动与俐俐子相关,又或许此时掌控着那具身体的人是俐俐子。总而言之,俐俐或俐俐子并没有采取任何有风险的行动,只是单纯地“走一走”,所以她的泥偶巨人才会气定神闲地坐在这里。那么他不应当插手此事,回到帐篷睡觉才是最恰当的做法。

    思考到这一步的时候,泥偶巨人突然歪了一下脑袋,喉咙里溢出低低的咕噜声。然后它抬起手臂,给了他一个具体的指向。大吾讶然:“你认为我应当去看一看吗?”

    泥偶巨人挠了挠头,似乎正在思考应当如何表达它的想法。然后它指了指俐俐离开的方向,比出一个OK的手势,又指了指帐篷的方向,比出一个OK的手势。现在大吾明白了它的意思,辉石在说:“都行。”

    “我去看看。”大吾说道。

    他在一座小瀑布边看见了俐俐的影子——不对,从那散漫(甚至张牙舞爪)的走姿、以及不时蹦跶两下的习惯来看,那其实是俐俐子。她似乎正在等待着谁,不时四处张望。没过多久,湖面上泛起了一阵一阵的白雾,一道纤细的人影落在了她的身旁。

    “那是……!”

    那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除去浅棕色的长发与同色的眼瞳,活脱脱是少女版本的俐俐。大吾克制住了他的震惊,远远望着那双生胎似的两人交谈——说是交谈,仅仅是俐俐子在叽里呱啦地说着话罢了。棕发少女则不言不语,时不时掩着嘴,眉眼弯弯地笑。忽地,她的身影变得扭曲、透明,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红白相间的影子。大吾无声地抽了口气。

    他已经认了出来,飘在俐俐子身边的美丽生物,正是传说中的无限宝可梦——拉帝亚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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