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后，真由美与她的“护卫”出现在了会议室门口。传说中的计算机天才仅有二十六七岁的年纪，戴着白色头巾与无框圆眼镜，浑身透着一股干净利落的精神气。陪同前来的则是一位高挑的女性，气质不凡，烟紫色的长发令人联想到缥缈美丽的晚霞：“下午好，杜娟。以及……国际刑警小姐。我想我们在哪儿见过，对吗？”

    “我曾经以训练家的身份挑战茵郁道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俐俐伸手与她相握，“很高兴再见到您，娜琪小姐。我是俐俐。”

    “我记得你。”娜琪微微一笑，“那时的你像是一只幼小的雏鸟，纯真、热情且勇敢。我很高兴风雨不曾折断你的羽翼。”

    她的措辞依旧那么优美，俐俐想。“……哪里，您过奖了。”

    “我听说，国际刑警派遣的人是一位年轻有为的医生。”真由美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真是个美人呀～”

    “少恭维几句吧，真由美。”杜娟没好气地说，“你已经迟到半小时了。”

    “你是吃醋了吗？”真由美向她吐了吐舌头。在杜娟不满地表示“谁稀罕”之前，她朝着俐俐眨了一下右眼，“俐俐，对吗？叫我真由美就好，我可不喜欢那些恼人的敬称。”

    工作一直持续到了七点以后，俐俐向帅哥作了简短的电话报告，挂断后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饥饿。五分钟后，娜琪与杜娟带着内容丰富的晚餐回来。两人在会议室门前守了一个下午，同时负责照看真由美与俐俐的宝可梦们。俐俐由衷地向她们道了声谢。

    “请别介意，只是份内的工作罢了。”娜琪笑了笑，“大吾叮嘱我们要确保两位的安全，我们当然全力执行。”

    “冠军先生也太谨慎啦。”真由美咬着饭团说道，“我住在秋叶镇的南郊，用不着半个小时就能到这儿，反而是娜琪小姐赶来我家的路程更远吧？”

    “一旦明石财团盯上了你，路程远近可一点不影响他们下手。”

    “诶～这么可怕的吗？”

    娜琪叹了口气：“别吓她了，杜娟。”她转过头看向俐俐，“真由美的复原工作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我想财团没有察觉什么。倒是你得小心一些，毕竟——”

    巨响是在这时响起的。

    灯光在一刹之间暗了下来，地面同步开始上下震动、颠簸。俐俐抓着椅子稳住身体，抬眼看见指示灯已经变为了红色：“这是……”

    “是地震。”杜娟的声音是镇定的，“我们出去。娜琪，保护好真由美。”

    秋叶镇临近火山地带，地震谈不上是家常便饭，也不至于令人慌了手脚。只是今日震感比起以往更加强烈，持续时间也更久些。四人跑出宝可梦中心的时候，马路上已经站了不少居民与宝可梦，放眼望去密密麻麻。远处近处的房屋均没有坍塌的迹象，这似乎只是一次寻常的小震级。

    “至少镇上情况不坏。”乔伊小姐对她们说，“但是……”

    她停住了，脸上露出一丝忧虑。俐俐的心没来由地紧了一紧：“但是？”

    “震源在流星瀑布一带。”乔伊慎重地说了下去，“以秋叶镇的情况看来，流星瀑布一带的震感恐怕很强。况且114号道路和115号道路近期常有暴雨天气，这个时候发生强震，我很担心会有……”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什么，俐俐几乎已经听不进去了。她的手脚变得冰凉，脑中唯有一个念头清晰闪烁：大吾去了流星瀑布。

    手机在她的手中不断的震，抑或轻轻颤抖着的是她的双手。杜娟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少吓唬自己了。震源一带不可能有通讯信号，能打得通才见鬼。秋叶镇内的通讯情况如何？”

    乔伊面露难色：“不是很好，我刚才尝试着联系了联盟但是……”

    “整合一下本地的搜救团队，至少尽早采取行动。娜琪负责联系联盟，可以吧？你飞得快，再不济也能亲自过去搬救兵。”

    杜娟说话的时候，娜琪已经戴好头盔，反手将长发从头盔下方顺出来：“很巧，我也是这么想的。”她走向她的七夕青鸟，在俐俐身边停了停脚步，“别担心，俐俐。以大吾的实力，这些小事奈何不了他。”

    俐俐在宝可梦中心忙到凌晨，终于得到了一些休息时间。乔伊小姐为她安排了一间卧房，然而她辗转反侧，大脑依旧清醒得睡不着。终于她坐了起来，敲开隔壁的门：“杜娟前辈……”

    杜娟正在泡咖啡，一股苦涩的香气萦绕在她的鼻尖：“怎么？”

    “我还是想去看一看。”俐俐说。

    卡那兹市的馆主保持着提着热水壶的姿势，玫色眸子笔直地盯着她看，仿佛要将她穿出两个洞来。片刻，她将水壶往桌上一搁，底部碰出清脆的一声响：“堂堂的国际刑警，也会放任自己感情用事？”

    对方说得一点不错。“我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

    “况且我也拦不住你，对吧？”

    俐俐便是这么想的。嘴上说着“想去”，她其实并不打算征求任何人的意见。恐惧正在消磨她的理智，如今秋叶镇的伤情已经稳定下来，没有人能阻止她的去留。

    “娜琪刚从真由美家回来。我们两个一起，或许可以把你绑在这里。”

    “…………”

    “但我并不想花这个力气。”杜娟叹了口气，“各退一步怎么样？今天早上七点，假如那时还没有任何消息，我允许你去看一看。”

    俐俐咬了咬唇：“我……”

    “好好看一看你的脸色。”杜娟冷了脸色，“一个睡眠不足的人根本没办法应对突发状况，所以在你仗着实力任性妄为之前，至少请你安安稳稳地睡上六个小时，可以吗？”

    最后三个字咬得很重，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这一次俐俐选择了服从：“……我明白了。”

    ※

    秋叶镇的通讯信号经过一夜抢修终于转好，娜琪与杜娟开始着手联系外部救援的派遣事宜。七点不到，俐俐启程赶往流星瀑布。昨晚她借助了超能妙喵的催眠力量，强行睡了一个质量不错的觉。临行前，乔伊小姐替她拿来了紧急救援的背包，内置一些急救药品、水与充饥饱腹的食物。

    “另外，这是杜娟小姐托我交给您的。”她取出一只全新的导航仪，“虽然通讯功能还没有恢复，您至少可以通过地图确认您的位置。只是……”她的眉毛耷拉下来，露出一点担忧之色，“流星瀑布一带仍有余震，请您务必保护好自己。冠军先生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乔伊似乎将她与大吾理解成了那种关系，但是俐俐已经顾不得这些细枝末节。事到如今，“假如大吾平安归来”已是虚无缥缈的假设，后续产生的尴尬也好、误会也好，已经不重要了。

    沙漠蜻蜓振翼飞行在灰白色的云层之间，俯瞰所见是大片大片的农田，来自烟囱山的火山灰四处飘散，为大地覆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薄被。不久，田野变为淡褐色的山体，随处可见山体滑坡的痕迹。俐俐深吸了一口气，从空气里嗅到了泥土与水汽的味道。

    “他的确很强。”她喃喃出声，沙漠蜻蜓回头看了她一眼，难得从它的训练家脸上看见了悲色，“可是那里太危险了……即便这一刻的他是平安无事的，下一秒甚至再下一秒，各种各样的意外随时可能发生。”

    沙漠蜻蜓无言地点点头，抬起爪子摸了摸她搭在颈侧的手。然后那只手将它用力地攥紧了：“……沙弗莱，我不想再失去重要的人了。”

    “沙漠！”

    沙漠蜻蜓轻轻地反握了一下俐俐的手，拱拱脊背，示意她坐得更稳当些，“抓紧，我要冲刺啦！”它呐喊着，尽管并不知道俐俐能听懂几分。

    一夜过去，流星瀑布的外部已经变得满目疮痍，到处都是土石滑落与雨水冲刷的痕迹。俐俐花了半小时找到入口，拨开碎石挤进去，终于能看见标志性的巨大瀑布。不出她的意料，洞窟内部亦是一片狼藉，石壁成片成片地坍塌下来，将几条小道堵得严严实实。

    俐俐没有擅长游水的宝可梦，但她依旧决定沿着水路前进。她将裤脚卷了起来，放出火焰鸡与超能妙喵。前者身手敏捷、擅长攀爬，后者则是搜寻生还者的一把好手。单枪匹马的救援经历于她并不是一次两次，所以来到这里不完全是感情用事……当然，多半还是。

    “托帕，来。”俐俐挠了挠它的下巴，“用你的超能力感知一下生还者，好吗？”

    那对折叠起来的雪白耳尖慢慢舒展，泉水般的能量涌了出来。几分钟后，托帕睁开绿翠似的眼，响亮地叫了一声：“喵呜！”

    它突然撒开丫子跑开，仿佛有了什么极大的发现。是大吾么？俐俐感到心脏砰砰跳动。他们磕磕碰碰地走了一路，终于停下脚步的时候，洞内飘起了一阵白色的雾气。一道人影立在雾中，不是大吾。

    “……？”

    白裙少女施施然地回过了头，长长的棕发系着红色丝带，一飘一飘的。俐俐第一时间没有注意对方的面容，只觉得那双琥珀色的瞳仁如同玉石般透亮。

    “你还好吗？”她迟疑着问。

    少女似乎不会说话，大眼睛扑闪着瞧了她一会儿，忽地耷拉下了眉毛，摆出一脸沮丧的神态。然后她指了指前方，那里盘旋着数不清的大嘴蝠，似乎正在争夺什么，伏在水面上黑压压的一片。

    “那是……项链？”俐俐眯起眼睛，在扑腾的羽翼之间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闪光，“那是你的东西吗？”

    在托帕强大的超能力面前，成群结队的大嘴蝠落荒而逃。三分钟后，少女的项链飞回俐俐的手中。她扫了一眼坠在一端的珠形玉石，不得不承认那水滴般的蓝色光泽的确美丽。

    “给。”她将项链还给少女，“这里太危险了，你还是尽早离开比较好。”

    少女欢欢喜喜地接过项链，戴在颈上，随后抬起一张小巧的脸，满脸渴望地瞧着俐俐，俨然在问：如何？我好看吗？

    至于她的提醒，对方似乎完全没听进去。俐俐近乎无奈地叹了口气：“很好看，但是……”

    ［谢谢你~］

    并非一个具象的声音，而是直通大脑的、心电感应一般的东西。俐俐大震惊。她的目光四处转了一圈，落在眼前少女的脸上：“……是你？”

    少女笑得更灿烂了，露出两颗不怎么明显的小虎牙，随后走到近前，踮脚贴了贴她的面颊。

    ［你要找的那个人，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哦～］

    “……？！”

    留下这句话，少女一蹦一跳地跑开。徒留俐俐立在原地，思绪乱成了一团麻。

    被轻轻握住的触感还留在她的手上，并非寻常的人类皮肤质感，而是冰冰凉的、琉璃般的顺滑感，结合那心电感应式的沟通方式，俐俐可以基本确定对方不是人类。但是……

    为什么，“她”会长着与她一模一样的面孔？

    口袋里的导航仪突然嘟嘟地响了起来。俐俐点开屏幕，发现地图界面多出了一个红色标记，一闪一闪地，指向的是前方两百米左右的地方。她的心念倏地一动。

    难道大吾，真的在那里？

    ※

    “大吾先生？”

    叫做武的驯龙师叩了叩门，试探性地将帐帘掀开了一点：“您……啊，您在忙吗？”他看见了摊了一地的工具与零件，灰发青年背对着他，手里握着一只半拆解的导航仪，俨然是专注于修理工作的状态。

    “抱歉。可以请你稍等一下吗？”

    大吾给了他一个带着歉意的微笑。他的皮肤汗津津的，唇间衔着一只小螺丝刀。他将螺丝刀取下来，仔细拧紧了某个零件，这才谨慎地舒了口气：“如你所见，我正在修理这只导航仪。如果顺利的话，至少可以发出一些信号——请帮我递一下那边的纽扣电池，谢谢。”

    距离地震发生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作为震源正上方的地带，流星瀑布承受了极其强烈的震感，伴随而来的是大面积的塌方，将肉眼可见的道路封死。作为挖掘石头的爱好者，大吾拥有丰富的矿区作业经验，只是眼下状况的确有些棘手：一来，封堵的道路使他陷入寸步难行的境地，使用宝可梦强行突破自然是一种方法，但强力爆破必然会引发新一轮的塌方；二来，从地震发生到现下的这段时间内，他在可活动的范围内找到了一些同样遇困的人们，或是前来游玩的游客，或是修行于此的训练家，其中甚至有一对金婚旅行的老夫妇。他的包中常备足量的压缩饼干与宝可梦食物，若要分给其他人与宝可梦也能撑上三四天，只是压缩饼干的营养实在有限，无法满足老夫妇的健康需求。如果条件允许，尽快离开此地才是上佳的选择。

    话虽如此，大吾对于获救一事并不悲观。应该说，他对他的同僚充满信心：娜琪与杜娟均是优秀的指挥官，前者处事沉稳大气，后者风风火火、手腕果决。在她们两人的调度之下，搜救工作必然正在有条不紊地开展。还有……俐俐。小姑娘不曾与他多说什么，帅哥却告诉过他一些内情：早年隶属于国际刑警的行动突击部，在关都的火箭队事件中大展拳脚，又在后续案件中表现出了出色的医学素养，被破格提拔的国际刑警医学部的年轻代表。有她们在，大吾不认为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地方。只是……

    耿耿于怀似地，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俐俐从不曾对他说什么。私人爱好也好，过往经历也罢，若非必要，她从来闭口不提。从前的她直率又开朗，对他向来没什么保留，如今却潜意识性地生出了防备，永远全副武装地站在他的面前。可俐俐越是藏着掖着，他越是想要探索，想要深入，想要诱导她将所谓的秘密一个一个地交出来。若是让米可利知道这件事，恐怕又要叹息一声“恶趣味”吧？

    螺丝刀将背板一个角一个角地拧紧。再次开机的时候，地图界面出现了一个缓慢靠近的蓝点。大吾知道他成功了。

    “让你久等了，武君。”他将导航仪放在一边，开始收拾地上散落的工具，“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驯龙师倒是对他的导航仪起了兴趣：“我能看一看这个吗？”得到首肯之后，武举起导航仪仔细查看，“屏幕上的蓝点……代表着有人正在靠近？”

    “对，但是信号仍不稳定，可能影响具体位置的判定。从地图看，那人距离我们相当的近，我想这是定位系统仍有偏差的缘故吧。”

    武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不……您真是厉害。”他连连摆手，“您的导航仪一点没错儿，的确有人来了——是一个特漂亮的姑娘呢！”

    大吾的思维停止了：“什么？”他的脑中浮现出了一个影子。

    “千真万确。”武说，“她穿着救援队的衣服，背着一个很大的医疗包。哦，我来找您是因为她被困在上面下不来了。之前您为了防止这片一带塌方，不是特地加了几根岩石利刃支着吗？她……”

    “我去看看。”

    不等他说完下文，大吾已经掀了帐帘，疾步走了出去。

    俐俐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按照谜之少女的提示，她抵达了导航仪的红点所在位置，然而左转右转，愣是不见半个人的踪影。直到她发现了地面凸出的几处岩石似乎不是洞内原生的地貌，而是某种后天造物——比如宝可梦的［岩石利刃］之类的东西。在玛瑙以［音速拳］击打一块“外来石头”的时候，脚下的地面猛地摇动起来。

    余震虽迟但到，而且不合时宜。俐俐当场一脚踩空，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跌落在一处斜坡上了——天知道她脚下的地面竟然是中空的，放眼望去能看见好几个临时帐篷，而那些帐篷中的人们正闻讯而至，一双双诧异的眼睛打量着这位被挂在半空的来客。俐俐抬高视线，玛瑙仍在高处的平台上，满脸焦急地看着她。托帕则抖抖索索藏在它的腿后，两眼泪汪汪的，几乎快要哭出声来。

    “发生什么事了？”

    “稳住，小姑娘，别掉下来啊！”

    “去叫冠军先生过来！”

    七嘴八舌的声音中，俐俐隐约听见了“冠军”两个字。不会吧，她想。如果大吾真的在这里……

    这样想着的时候，人群开始让出道路。正是他们口中的“冠军”走到了她的下方，微微仰起的面孔没有一丝笑意。

    大吾没有猜错。俐俐独自前来，穿着救援人员的蓝色制服，背着一个半人高的医疗箱。由于不小的高度差，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能从她的肢体动作读出无措。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注意到了她的两只宝可梦站在高处：“能让托帕使用意念吗？”

    “……托帕暂时没有余力，所以……”

    “那么，这一侧的石壁适合跳跃，玛瑙可以抱着托帕跳下来吗？”

    火焰鸡将害怕得发抖的超能妙喵往怀里一揣，钩爪似的脚掌蹬上凹凸不平的石壁，几个跳跃便轻松落到了地上。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她了，俐俐想。她所处的位置十分狭窄，容不下一只体型较大的飞行系宝可梦，体型较小的宝可梦却承受不了她的重量，想必只有借助草系宝可梦的［藤鞭］或是超能系宝可梦的［念力］了吧？如果没有人携带这一类的宝可梦，她又该怎么办呢？

    “跳下来，俐俐。”

    大吾的声音是坚定的，然而俐俐以为她出现了幻听。

    她愣愣地向下望去，青年已经向她张开了手臂，银中带蓝的眼瞳直视着她，传递出了一种令人安心的信号。

    “跳下来，俐俐。”他重复道，“我会接住你的。”

    俐俐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真空期，然后她松开了手，没有一丝犹豫。

    该如何形容呢？她想象着她是一只初生于世的长翅鸥，一只蹒跚学飞的傲骨燕，或是任何一只飘然坠落的鸟雀——在半空失去平衡，然后下落、下落。呼呼的风穿过她的长发，吹落一地不存在的羽毛，将她引向那片广阔无垠的海洋。

    “……大吾。”

    扑入他的怀里的时候，她从嗓子里溢出一声极模糊的呼唤。俐俐不知对方是否听得真切，因为她的声音实在太轻太低，仿佛一声颤抖的呜咽。

    然后一只手抚上了她的后脑，将她按进了他的肩胛骨处——大吾穿着敞开的白衬衣，露出大片的肩颈皮肤与打底的灰色背心——将脸埋进他的肩窝的时候，俐俐闻见了淡淡的汗味与机油的味道。

    “没事了。”耳边有人温柔地说道，“别怕，已经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