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会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约会’。”俐俐子在信件里写道。俐俐注意到她的笔画变得清晰、工整不少;相应地,书架上的临摹字帖已经写满三分之一了。“你不这么认为吗?他在设法约你,就像一个男人对心仪的女人所做的那样。我想你可以试着放松一些,祝你们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俐俐将信纸折起来收好,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眼下已是丰缘最炎热的月份,不过七八点的时间,燥意已经随着阳光沁入皮肤深处。她赤着脚走回床上,双手环住膝盖,将脸埋进了臂弯的阴影里。

    大吾是怎么想的?

    饶了她吧。这可不是她的小脑瓜子所能处理的问题。

    他们约在晚间六点见面。不论如何,她还有大把的时间准备。俐俐照例下床洗漱,准备早饭,随后回复了俐俐子的信件。

    “我不认为这是一场‘约会’。”她写道,“当然,我很高兴能在私人时间与他相处。但我不认为他的意图如此浅显。”笔尖停了停,墨水在纸面上聚成一个小小的圆团,“大吾对我……”

    写到这里的时候,她接到了来自叶越的电话。

    “我们收到了来自合众地区的一批属性宝石,帅哥先生让我送到你那里去。你在卡那兹市的医疗中心,对吗?”

    俐俐看了看手表:“下午?我在……好,我在医疗中心等你。”

    从她的住处前往医疗中心只需步行十分钟左右,接收并安置一批属性宝石不会花上太多的时间。但是当她与叶越走出仓库的时候,迎面走来两位小护士:“加西亚医生,能否请您帮忙……!”

    卡那兹市的中心环路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多名伤员与宝可梦正在等待救治。值班医生已全力投入救治工作,只是人手有限,难免有些力不从心。“已经联系了阿满医生,可她赶过来还要一些时间,您——”

    “我这就去。”俐俐说。

    小护士领着她向手术室赶去,路上三言两语地讲明了伤员情况。俐俐看了看手表,四点,要在两小时内结束手术,似乎有些悬了。

    但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放任心脏沉下去,再沉下去,一直沉到地底。站在快速上升的电梯里,俐俐快速码好了短信:临时来了一台手术,难说六点是否能够结束。非常感谢你的邀约,但是我想我们不得不改期了。实在抱歉。

    没有时间再斟酌了。她将大吾选定为收件人,按下了发送键。

    俐俐负责的伤者是两只蛇纹熊,两三岁的年纪,除去大面积挫伤以及前肢胫骨轻度骨折,分布全身的能量神经均存在着轻度栓塞。好在叫做阿满的年轻医生赶到得快,当场分去了一半的工作量。两小时后,两只小蛇纹熊的病况趋于稳定。阿满一边目送着吉利蛋推着小车远去,一边向她道谢:“多亏你在这里,真是帮大忙了。”

    俐俐笑了一笑:“没什么的。”

    没什么的,可她心里依然忍不住难过。静音模式的手机躺在她的口袋里,俐俐却一点都不想碰它。大吾回信了吗?“真是遗憾,那么我们下次再约。”他大抵是这么回复的,只是有下次吗?大抵是没有下次了。

    “对了!”她磨蹭的动作似乎引起了阿满的注意,后者抬高眉毛,露出不解且催促的表情,“你不走吗?已经六点一刻了,你男朋友还在楼下等你呢!”

    俐俐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叶越。是了,当时她走得急,难道对方还有工作没来得及交代?

    “我没有男朋友,你是说我同事吧。”她摸出手机,瞳孔突然一震。阿满仍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他说你们约在六点见面……说起来,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他……”

    回应她的是一阵掠过的疾风:“我去看看。”

    阿满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呵呵地笑了两声:“还说不是男朋友呢~”

    “我在医疗中心正门[定位],工作结束请给我打电话。”回信时间是二十分钟前。

    该死的,她为什么不早早地看一眼手机?

    出门时她穿着T恤、热裤与跑鞋,从急诊科到正门的一段路被她跑出了百米冲刺的效果。俐俐刹住脚步,抬起红扑扑的脸四下张望,从马路对面走来了一道修长的影子:“我在这里。”

    “抱、抱歉……”

    大吾难得穿得休闲,着天空蓝涤纶衬衫与浅灰色直筒休闲裤,前襟敞开,露出白色底衫与金属项链。他对她微笑起来,显得如此从容、优雅,以致于俐俐禁不住地别开了目光,又忍不住地多看了他两眼:“……我才看到消息,抱歉。”

    “不用道歉,我明白。”大吾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

    俐俐将纸巾按在额前,汗水很快将纸面染成了透明色。她的双唇微微翕动,依稀记得自己藏了满腹的话,眼下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我……原本是想检查一下仓库的,没想到市中心发生了交通事故。”她解释着,“值班人手一时不太够,抱歉我——”

    大吾笑了:“你已经说了三遍‘抱歉’了,俐俐。”

    “…………”

    “我完全理解你的处境,这是无可厚非的选择。”他用温柔的声音说道,“我并不想你把我放在天平上,和你的工作、信念,或是一切别的什么进行孰轻孰重的权衡,没有必要。因为我们日后见面的机会很多,不是吗?”

    俐俐从他的话中听出一种循循善诱的味道:“嗯……嗯。”但她确实被绕进去了。

    “那家餐厅的主厨是我的朋友,所以不必过于在意时间。”大吾看了看表,“我们现在出发?或者,你要回去换一身衣服?”

    “我……”

    触及他的眼神,带着温柔、鼓励的意味,俐俐突然感到心脏松弛下来:“我刚从手术室出来,得去冲一下澡。”她顿了顿,鼓起勇气说道:“如果您不介意,可以去我家小坐一会儿。”

    几秒钟的忐忑之后,她得到了一个更加温暖的笑容:“这是我的荣幸。”

    ※

    “……请进。抱歉,这里实在很小。”

    俐俐的住处是一间单人居室,隔间是独立卫浴,床、书桌、餐桌与小厨房则分布在房间四角,地板上放了两个蒲团似的小圆沙发。她请大吾坐在了那里:“您喝茶吗?”

    “随意,谢谢。”

    公寓不常待客,因此俐俐不曾准备客用茶杯。好在柜子放着一套备用的崭新茶具,她用开水将它仔细地烫了两遍,泡上茶水端到大吾面前。后者向她微笑致意,随后闭上双眼轻轻吸了口气:“是檬柠果茶?我从未闻过这样的茶香味,你一定将它保存了很久。”

    “有六年了。”这是位于香薰市的庄园出产的檬柠茶叶,越陈越香,因此价格不菲,“您喜欢吗?您可以带走一些。”

    储存茶叶的容器堆放在高处的柜子里,于是俐俐拿了一张凳子垫脚。大吾阻止了她:“让我来吧。我已经收下了你的礼物,实在不该再麻烦你。”

    他站起来,肩线几乎与她的太阳穴齐平,肩背宽阔,肌肉线条饱满得恰到好处。俐俐后退两步,偷偷观察着他结实的背肌:“左边的第一个罐子。是的,请不用客气。”

    “香薰市……加西亚庄园?”大吾念出了罐身的卡洛斯文,“如果我没记错,加西亚是你的姓氏。”

    “您认为我在做广告吗?”

    这是一句玩笑话,大吾略感惊讶。他回过头,从那双橘红调的眼中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笑意。

    “是这样吗?”他的心情松弛下来,漾在唇角的笑容随之扩大,“假如这是真的,我很乐意光顾我的老朋友的生意。”

    老朋友,这个称呼使得俐俐一瞬间地晃了神:“……请别当真,我只是在开玩笑。”她轻轻咳了一声,“我去洗澡,您随便坐一坐吧。”

    浴室里的水声哗哗响着。大吾在圆沙发里落了座,小口小口地喝着杯中的茶——茶叶是很好的茶叶,香气带着融雪般的凉意。他一面细品着茶香,一面逡巡着这间小小的居室:诚如其人,俐俐的房间很是整洁。只是作为临时居处,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带有个人色彩的——生活痕迹。早年他偶尔造访明石家的宅邸,记得她的床头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宝可梦玩偶,如今这间居室却见不到什么粉饰,只有窗台角落的花瓶里插着一束百合花,花色雪白,散发着芬芳的香气。

    花束外侧扎着浅紫色的包装纸与洁白的丝带,显然是由他人赠予的——是医院病患的家属,还是大胆出击的追求者?大吾倾向于后者,因为前天恰好是七夕节,漂亮又温柔的单身姑娘没有理由不受追捧。但是大吾不认为她会轻易地投入任何一段感情,一是因为本职工作的特殊性质,二是因为……

    突如其来的狂妄念头使他愣住,随后迅速地进入自省状态:这是过分自大、过分失礼的臆测。俐俐在训练家生涯的顶峰被迫离开,对于丰缘相关的一切没有理由抱有好感。即便当年的她亲口对他说过喜欢,但是大吾十分明白:“我喜欢你”可以意味着告白,亦是可以意味着道别。而十五岁的俐俐无疑属于后者。

    百合花的香气缠绕着他的鼻腔,本应令他安神,却无法阻止他的心情变得微妙。大吾决定从窗边走开,腿后忽地扫过毛绒绒的触感。回头一看,俐俐的超能妙喵正仰着脑袋盯着他看,绿翠似的眼眸扑闪扑闪的。

    “托帕?”大吾将它抱了起来,小猫在他的怀里扑腾几下,寻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便趴下了:“喵呜~”

    它用长长的尾巴勾着他的手臂,一脸渴望地看向书架高处——书架顶上放着它的零食罐子。大吾哑然失笑:以超能妙喵的能力,打开一只零食罐子绝非难事,可它偏偏求着大吾帮忙,大抵是害怕俐俐的怪罪吧。

    “你可真是机灵。”他轻轻地捏了一下它的爪垫,“让我替你开了罐子,俐俐就不会责怪我了?”

    托帕点头如同捣蒜,大吾更加无奈地笑了:“她在回家的路上给你买了点心,对吗?请再忍耐一下,我们很快就去吃饭。”

    “喵呜……”

    它的脑袋耷拉下去,大吾挪开了眼,瞥见桌边叠着花花绿绿的故事书,决定另辟蹊径:“要我给你念一念故事吗?”

    俐俐在浴室里完成了吹干头发、穿好衣服、化上淡妆的步骤,一推门便听见托帕喵喵地叫,随后是大吾轻言细语的声音:“你想让我念这个?嗯,这是我的论文,对你来说可能有些复杂……”

    俐俐:“…………”

    听见她的动静,青年回头,唇角勾着兴味的笑意:“你在读我的论文?”

    俐俐嗯了一声,将拎在手里的衣物丢进脏衣篓:“我们正在研究属性宝石,您的论文是很好的参考。”

    “真是荣幸。”大吾翻动纸页,脸上挂着怀念的笑,“这篇论文是我在合众写的,那是一次相当有趣的旅行。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在晚餐时同你说一说那时的趣事。”

    她又怎么会介意,俐俐想。很久以前,每当大吾远行归来的时候,他总会带着奇形怪状的纪念品敲开她的家门,站在爬满萄葡果藤的凉棚下向她讲述这一次的奇妙经历,这是年少时的俐俐最最期盼的时刻。

    俐俐眨了眨眼,从过去的思绪中挣脱开来:“……我很愿意。”她轻声说道。

    用餐地点是一家东式酒家,外观是一座恢宏的楼阁;推门而入,便是小桥流水的景致。在雅间里,侍者送上了酒与前菜,样式精致的菜肴很快亦是呈了上来:以空运的新鲜蔬菜与海鲜作为食材,历经繁复的烹饪工序,最终呈现出了令人惊艳的美味。

    在最后一道菜品上桌之后,大吾谈起了他在合众期间的经历,谈起遍布着电磁波的奇妙洞穴、大都市地下的四通八达的下水道,以及当地出产的各色各样的属性宝石,等等。不可避免地,他的叙述涉及到了一些地质学、矿石学的专业词汇,每当这时,他会简短地停顿一两秒,将它置换成一个更加口语化的说法。俐俐静静听着,不时颔首回应,或是抿一口酒,目光从不曾离开他的双眼——这双从不轻易外露情感、此时却如星火一般熠熠生辉的眼睛。她钟爱着这双眼睛与这双眼睛的主人,于是目光不自觉得变得柔软。

    “那么你呢?”

    “……嗯?”

    蓝眼睛的主人微笑着注视着她。不知是否是酒精起了作用,俐俐从他的话中听出了温柔的请求意味:“我想听一听你的故事。”

    她的故事?她的故事不多,但也不少,的确有那么几个值得一提的故事。

    “五年前的时候,”俐俐回忆着,“我飞去了合众,为了调查……梦之烟。您听说过梦之烟吗?据说它连接着通往梦世界的道路。”

    “略有耳闻。”大吾点了点头,“那么,事实是怎样的?”

    “一种说法认为:梦世界的确是存在的,因为它解释了部分宝可梦为什么拥有别于同族的特性。比如我的泥偶巨人,我相信它是从梦世界来的。”

    “你相信。”大吾略微抬眉,但是未置可否,“然后呢,你在合众证实了你的猜想?”

    “证实?您误会了。”俐俐笑了,“我去合众不是为了证明什么猜想,不需要,因为我……确信这一点,辉石它是从梦世界来到我的身边的。”说到这里,她的声音轻了下去,絮絮的,仿佛伏在他的耳边低语。大吾凝视着她泛着雾气的双眼,良久才道:“你喝醉了。”

    “我没醉。”她摇摇头,口齿清楚地说了下去,“那是一起案件,我们是为此而去的。有人利用梦之烟制造毒\品,所以我们找到了那个窝点。那时……很凶险。卡门受了伤,我也是,我们一起在医院躺了四个周末。”

    大吾屈起食指,指节轻叩右眼角的部位:“所以,这是那时留下的伤痕?”

    她的视线追随着他的手指,跟着摸了摸自己的右眼角。是了,这里有一道浅浅的伤痕。“不,这是更早些的时候,我在关都——”

    话音戛然而止。俐俐维持着抚摸眼角的姿势,眼神发怔,然后摇了摇头:“我不能说,这是机密。”

    “我不多问。”大吾以手势示意她放松下来,“但我的确有些好奇:你的职业非常危险,你打算一直从事这个职业?”

    “一直?”俐俐极轻微地歪了一下头,“我从前隶属于行动部。后来,现在……我隶属于医疗部,我的工作已经不那么危险了。”

    “所以你不打算离开国际刑警?”

    “也不是。”俐俐喝了口酒,“妈妈一直希望我从事更加稳定、更加安全的工作。未来我会离开这里,但是近年不会。我得留在这儿,我得……做一个好人,我得履行我的职责。否则……”她忽地攥紧了酒杯,指尖发白,浅金色的酒液折射出了她失神的目光,“我会失去价值的,我不想做一个没有价值的人。”

    大吾静默了片刻:“你认为做一个普通人、做一个‘不那么好的人’,是没有价值的吗?”

    “我不这么认为。”酒液似乎让她感到安心,于是俐俐抓起酒杯,一口气地喝了个干净,“但是不一样,我和别人是不一样的。我是说……爸爸的事,您认为我是相信他的,对不对?”她叹了口气,“我爱他,我知道他是一个好爸爸,但……我没法那么想,我无法用‘一切都是叔叔的错’来说服自己。因为爸爸他……是最聪明的,他的目光总是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叔叔固然狡猾,可我不相信他能骗得了他。如果爸爸不是无辜的,那我……”

    说着,她伸手想要触碰桌边的酒瓶,但是没能如愿。大吾将他的手盖在了她的手背上:“你认为你在‘赎罪’?别这么想。”

    俐俐再一次地笑了:“别说得这么难听,这么……高尚。”长而密的睫毛掀起来,他看见她的眼角闪着浅浅的泪光,“我只是想要一个安慰而已,一个……安慰自己的借口,仅此而已。这样我才能告诉自己,我的存在是有价值的,我对这个世界是有益的,起码有那么一点点。否则我只是一个逃兵、一个懦夫……不是吗?我依附于那个家族生存,事发之后我却逃得远远的,将‘无知’当做借口,将一切撇得干干净净。然后呢,我要在一个新的地方开始一段新的人生?您希望我那么做吗?”她问,“假如我真的那样做了,您会看得起我吗?”

    大吾久久注视着她的双眼,这是酒后限定的,一双湿润的、直白的眼睛。他的喉结微微颤动着,直到他清晰地发出了声音:“……你的勇敢远远超出我的想象。”

    他的手掌依然覆着她的手背,没有离开。俐俐只是静默,而后慢慢地前倾过来,慢慢地,将下颌枕在了她的右臂上。桌边,他们的手依然保持交叠,然后他的手掌包住了她的,严丝合缝,没有露出一点指尖。

    “大吾。”她歪过头,很是明媚地笑了一笑,“谢谢,你真好。”

    然后她阖上了眼,脑袋一歪,就这样伏在桌边睡着了。

    空茫之间,来自过去的影子纷涌而至:父亲蹲在绿茵茵的草地上向她伸开双手,母亲牵着她的手走过卡那兹市的街巷,弟弟骑着她的肩膀去够结满枝头的树果,少女时代的俐可将落雪团成球状向她扔来。还有大吾,以及更多更多的故人。俐俐试图抓住什么,然而每一个人皆与她错身而过,她一个激灵地醒了过来。

    这是哪里?

    房内没有开灯,只有门缝下方透出一点点暖黄色的光。即便如此,陌生感依旧从四面八方涌来。俐俐试图起身,惨遭酒精侵蚀的大脑仍在隐隐作痛。薄毯被她一不小心勾到地上,惊醒了裹在毯子里睡觉的超能妙喵。伴着喵呜一声惊叫,门外传来了鞋跟叩击地面的声音。

    “你醒了啊。”女声阴恻恻的,莫名耳熟,俐俐努力地在记忆里搜索着这个声线,“酒量菜的不行、却偏要喝到昏迷、以致于半夜被男人拎到这儿来——俐俐,这些年你可真是长进不少。”

    哐当,她的脑中降下一道惊雷:“……杜娟前辈。”

    灯光霎时大亮,俐俐条件反射地抬手遮眼,指缝间透进了一道细长的人影:标志性的双马尾、灰黑色的西装筒裙,领着她那万年不变的朝北鼻搭档,可不正是她学生时代的前辈、时任卡那兹市道馆首领的杜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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