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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五、需求是恶源

    九十五、需求是恶源

    程久看到紫霖背上的清风剑后当即警觉起来,虽表面未动声色却先自矮了三分,收敛了骄气,心里紧张起来并盘算着应对之法。可陈波却不知好歹的问道:小兄弟,你这剑是哪来的,摘下来给我看看。这话一出口早惹恼了紫霖,但他一向讲究后发制人,不会轻易率先出手,只是冷冷的看着对方。在这关键时刻,仙枝上前拉了紫霖一把。紫霖会意,又回头看了看黄师木,想起了临行时姐姐的交待,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异常,一个马步蹲的姿势坐在石头旁,面向二人不怒自威。程久见状忙上前和陈波耳语:清风剑在江湖上有二十多年没有出现过,此人来历不明,未可造次行事。陈波还是有些不服气,低声自语:难道这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清风剑,如今竟背在一个毛头小子身上。程久怕他惹事,按了他肩头一下;这时魏逢时也扬了扬手。陈波还以为魏逢时要干什么,觉得好奇,就歪着头看他。哪知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气后也停下了来。这是昨晚上黄代仁找来的那个陪寝姑娘睡在身边让他有些紧张,自己却蜷缩在床的一角,一夜也没休息好,到现在还有些腰酸背痛。再看紫霖已经转身吃东西,采也不采他,自己如同被闪了一样,觉得身上的劲没使出来,气没处撒。可对方竟无视他的存在,直接将他晾在一边,这让他十分尴尬,嘴巴咧得像吃了个苦瓜合拢不上,浑身感到不自在,无趣的立在那里。古人云:骄狂必败,且不说他这次没能和紫霖交手一试高低,后来在崇祯十四年正月,他二人在迎恩寺为保福王大战刘宗敏时尚不能得手,可见与紫霖武功的差距并非一星半点,至于在谋略和军事指挥上的能力,则更不在一个层面上。

    黄代仁也找个地方铺上一块布,请魏逢时坐了下来。此时黄师木几人也还不知道这四人的来历,而黄代仁的一番话,却让黄师木这一天的高兴心情顷刻间一扫而光,心中重新燃起的那些关于恢复黄花梨生态环境,保护现有资源所寄予的希望也荡然无存。黄代仁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的比划着说:“魏老爷,您看我们吊罗山的黄花梨也不比尖峰岭的差吧,这里存量巨大,够砍几十年的了,完全可以满足王府的需要。今后,王府黄花梨的供应保障就全包在我身上了。何况我妹妹在王府得王爷恩宠,我们全家都很有面子,不怕别人羡慕,这也是我能为福王爷尽的孝心。”要说一个人为了生意,能巴结到这个份上,也算是极致了。魏逢时也是来到海南后才知道王府新来的黄庶妃是黄代仁的妹妹,如今听了他的这番话,分析出指定要用这里的黄花梨来建房子的主意也定是她出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魏逢时为人正直,从不会曲意逢迎别人,通过昨晚的事他就看不上黄代仁的品行,如今更不想与他有过多交往。只是在他这一亩三分地不想彼此太难看,只客气的点点头。魏逢时根据在广州木料市场看到的黄花梨和这里堆放的黄花梨对比,从油性和色泽上看,都稍逊于尖峰岭的黄花梨。只因这是大管家朱忠定下来的,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其实,在魏逢时心中一直是以紫檀木为王,黄花梨木则居其次。可既然朱忠交代了,那他只管把木料运回王府,到时把房子建起来就行,只要材质等级和数量不差就好了;况且这次主要是为黄庶妃建房子,剩下的事更不需要他来操心。

    而黄师木听到了这一番话,犹如晴空中响起一个炸雷,一时间竟失了神,脸上立刻有了反应。仙枝敏锐觉察到丈夫情绪的变化,明白了他此刻心情。黄师木再也吃不下东西了,站起来向远处的黄花梨林望去,朦胧中,他眼前似又浮现出尖峰岭上那惊险的一幕:奔腾的山洪、裸露的花梨树桩,还有死去的伐木工……。

    此时,无论是清澈的湖水还是翠绿的山峦,都不能再让人愉悦心情。过山龙看了看黄师木一脸沉重的表情,示意阿罗;阿罗会意,起身收拾好东西,六人默默离去。黄师木从四人身边走过,不由得侧脸看了一眼这他们,这时的黄代仁还在激情澎湃的表演着,而被称为魏老爷的这个人却是左顾右昐,心思全不在这上面,一副无所谓的神态。在不经意间,他的目光还是与黄师木看他的眼神交汇了。因两人互不相识,虽同为名师良匠,而此刻的心思却不同。这也是两位大师级工匠的第一次见面,可双方都没有说一句话,连个招呼也没打;在四年后的京城家具大赛上两人再相见时,双方提及此事都不无遗憾。而此刻两人也只是在目光交汇的瞬间就分开了。

    待回到村里时,已近傍晚时分。这一天原本是非常开心的,就像一场大戏,前面的铺垫若繁花锦簇,可就在高潮要到来时,却因意外闯入了不速之客而搅了戏台,令人十分扫兴。晚饭后,黄师木心情十分郁闷,低头不语。这可不是身体不适,他从小就从事体力劳动,且木工本身就是干力气活,基本要求就是身强力壮。这毕竟不是针织刺绣,否则,你手艺再好,干不动也没用。连日的野外活动并没让他感到劳累和不适,对于一个责任心强的人,从王下峒、尖峰岭到吊罗山,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让人亦喜亦忧。可这最后的希望就这样给毁掉了,一时心里难以承受。他失神的站在窗前向外张望,虽是满天星汉灿烂,可却没心情眺望夜空。

    今天回来得早,大板也觉得没有尽兴,他呆不住,就想出去走走。路过师傅门口进来问候一声,是要看师傅是否一起出去。仙枝知道丈夫心情不快,笑着对大板说:这小山村又无集市,今晚没有月光,腿还没迈开就到村口了。大板听了挠挠头,不好意思嘿嘿一笑,去院子里照看马去了。

    仙枝为帮丈夫排遣心情,和他聊了起来:若说人无大志,即过百岁也是空活;可若无好身体,纵有大才亦难有作为。大明朝自太祖登基以来,万历一朝算是最长的,在位四十八年;可泰昌帝执政仅二十八天却因“红丸”而逝。所以凡事都得慢慢来,只要人在,希望就在,机会就有,当条件不成熟时切不要心急,要耐心等待。世间万物都处于变化之中,虽有坏的一面,也有好的一面,所以心境要高,眼界要远。自天启登基以来,虽时间不长,新政举措却接二连三,可以说从朝堂之上,到偏乡僻壤,大家都能感受得到。不知你有没有注意到,就在这不经意间,平日里一直喜欢高调行事的福王爷这段时间里却是安静了许多,再也没听说有过什么过于张扬的举动,这正是他高明之处。他处世老到,懂得藏拙,一些事情也都不再惊动官府,就像今天遇到的这一幕。

    福王富甲天下,王府里也不差这几个钱,正常情况只需出钱从市场购买黄花梨就是了,要不再直接些,也不过是遣个随从,到广州采购一船黄花梨木料运回来,也犯不着直接派人上岛督办。我想他这样做是有一定的目的,一来是因有较大的需求,远非一船两船木料能够解决;二来他还是不想太过招摇,怕惊动朝廷。因他知道当今天子喜好木作技艺,且对黄花梨十分偏爱,朝廷今后必将定期“采办皇木”。而广州又是当今硬木家具用材的主要供应地,来自海外的货船多在此交易。若福王府也差人来广州采购,免不了会与“皇木采办”有相交的时候,多有不便。他真是个聪明人,毕竟现在已不是当年万历朝的时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时过境迁,人总是要识大局,且不讲什么韬光养晦,只要不被人关注,就不会有麻烦,所以低调些也是不得已。

    黄师木心里清楚,仙枝讲这些事是劝自己要想开些。其实自己也明白,没有需求就没有砍伐,一切根源都在于人们欲望的膨胀和对财富的追逐,而不是简单的在林木发和黄代仁这些无良的木材商身上。这一点,他能判断清楚;即使朝廷不征皇木,或王府也不来采购,而市场还是会有其他人进货,需求总是有的。也许这是一局死棋,找不到破解之法。黄师木看着仙枝,想从她的目光中寻找答案。仙枝知他心情迫切,急于得到答案,就开个玩笑说:如果黄花梨遍及村前屋后,道路两旁都生长,你就不会那么忧郁了;同时天下工匠都要欢天喜地,额首相庆。黄师木苦笑了下,问仙枝:若真如此,将会怎样?仙枝看着丈夫的眼睛,明白了他话中所指,答道:是啊,物以稀为贵,如果黄花梨同香樟木一样,那还会有今天的稀缺吗?没有了生存的危机,自然也就没有了尊崇地位和高贵身价。

    这一席话让黄师木思路顿开,他恍然大悟。从来都是高贵与稀缺同在,价值与需求共存。同样是名贵硬木,子京和坡垒从材质性能和品相上并不逊色于黄花梨,可市场认知度却差了许多。如今,关键的还是要能找到能和黄花梨匹配的替代材质,同时要得到市场用户的认可才行,这才是当务之急,而不是纠结于禁伐还是限用上。可这新材质应有什么特点呢,若说硬木当中,纹理漂亮,材质细腻,稳定性好的良材有很多,但并不一定就能让市场接受。除了有先入为主的原因外,就是人们对天然材质的要求是对颜色的偏爱,以人们几千年来的生活习惯所形成的传统审美观、颜色偏好和价值取向上看,还是紫、黄、红三色为最佳。红色象征着喜庆和活力,给人以极强的感官刺激;黄色是帝王的颜色,象征着皇室的尊严与权威,寓意高贵和庄重;而紫色则是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彰显着高贵、华丽和典雅。而如今黄色和紫色都有,只差这一红色。且这新的替代材质,首先存量要大,否则必将成为第二个黄花梨,且也无法满足市场的需求。其次必定不是那种满山遍野,随处可取的,要么是藏匿于深山老林,采伐不易,要么是像紫檀木那样,非大明本土所产,靠境外运来。材质的本色肯定是这三种颜色中的其中一种,市场的容量和需求就那么大,如果多了一种高端材质使用,则必会减少紫檀和黄花梨的用量。从另一个角度说,等于是减少了两种材质的消耗,间接起到了保护的作用,而不至于在百年内就将之砍尽伐绝。

    黄师木想明白后心情有了好转,压抑感减轻了许多。仙枝总是在自己心情郁闷时给以缓解和排遣,这让他心中感激不已。他望着仙枝,目光中饱含柔情和感激。仙枝却收起笑容,变得严肃起来说道:如果福王真看好了这里的黄花梨,以福王府这样大的需求和消耗,加上市场的从众效应,其他人也会认为这里的黄花梨木料要好于它处,要不然怎么王府专门选在这里。若这样的话,真的不用二十年就能把整个吊罗山的黄花梨采尽伐光。

    福王朱常洵乃是万历第三子,其母为郑贵妃。由于郑贵妃受宠,子以母贵,才使得长子受困。传闻神宗曾起过“废长立贤”之心,可终因反对声压倒一片而未能施行。因废长立幼自古以来都被示为不祥,自然遭到众大臣反对,尤其是神宗生母李太后还在。老太太非常疼爱长孙朱常洛,所以说要想废太子,她这一关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的。围绕太子立废的问题,群臣与皇上一直争斗相持了十几年,是万历一朝最激烈复杂的政治事件。对于一向喜欢和朝臣争强斗狠,并以此为快事的万历帝,竟以荒废朝政来进行对抗,二十多年不上朝。由于其母李太后的坚持,最终他还是没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直到万历二十九年才做出让步,诏告天下,立长子朱常洛为皇太子。至此太子之争才告一段落,这一事件史称“国本之争”。

    朱常洵没有争到皇位却得到了银子,接着福王大婚,婚庆费用高达三十万两白银。就这样万历帝还觉得不满足,又派出太监在全国范围内征收“矿税”,这又是一笔大钱。搜刮来的钱财都悉数纳入福王府,真是堤内损失堤外补。福王富甲天下,拥有着数量惊人的财富和奇珍异宝,而福王府建造也是万历朝一项重大工程,在营造处总管赵师能设计和监造下,聚大明两京一十三省能工巧匠,前后花费了二十八万两白银,消耗了这期间市场紫檀和黄花梨半数以上的供应量,其奢华程度堪比皇宫。反观太子朱常洛所过的日子简直是不堪目睹,实在是一种煎熬。那种感受,只有他本人清楚却无人诉说,只能默默忍受,也许正是这样长年的压抑,让他身体先跨了下来。

    正是:世事茫茫难自料,春愁黯黯独成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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