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攀亲福王府

    也许有人会质疑，黄代仁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会低贱到要将自己的亲妹妹当礼物送人，这样做也太不是人了吧，黄黛芸真是他亲妹妹吗？

    还真是亲妹妹，不过乃是他三姨娘所生，二人同父异母。这个三姨娘是他爸爸在五十五岁那年最后一次从广州回来时，路过文昌，带回来一位十五岁的文昌妹。回到家里做了三房，一年后生下了这位小妹，起名黄黛芸。黄黛芸自小就聪明伶俐，长相乖巧，非常讨人喜欢。虽然黄代仁不喜欢这个三姨娘，可对这个小妹妹还是疼爱有加。黄子轩在女儿十二岁那年病逝，作为家中长子，黄代仁继承了家业。虽说三姨娘失去了靠山再也没人庇护，地位失落不少，可黄黛芸在哥哥黄代仁的关爱下，却也没受什么委屈。转眼黄黛芸已过十五岁，到了婚嫁的年龄，可在琼州岛这巴掌大的地方，到哪去寻一位中意的公子，最多也就是嫁个有钱人而已。那些土财主和一些官老爷好多人都眼巴巴的盯着这朵娇嫩的鲜花，这些觊觎黄黛芸美貌的人都是有家室的人，有的还不只是一房夫人，嫁过去要做二房或三房。而黄家并不缺钱，不仅是三姨娘不同意，就是黄代仁也难以接受。

    这样又过了两年，黄黛芸已经十七岁，这在当地已经是大姑娘，同年龄的人早就抱孩子了。这次是三姨娘急了，找黄代人母亲诉苦。也正是这次黄代仁去广州考查木料行情，一住就是半年，他打听到福王府才是这里木料的采购大户。在当今大明天下，福王爷富可敌国，王府的紫檀、黄花梨进货量占了广州码头木料堆场出货的半数以上，每年支出的银子达上万两之多。经手木料的是王府大管家朱忠，他为人十分精明，做事心细，也因木料支出金额巨大，所以南下广州都是自己亲自来，每隔个两三年的时间就来一次。黄代仁为了能巴结上朱忠，可谓是绞尽脑汁，挖空了心思，也是他真的上了心，要说机会这东西，一半在机，就是时；另一半在会，就是聚，你得有准备才行。

    黄代仁就这样在这里陪着朱忠，让人回去把妹妹接来，连同那对鹦鹉一同献给了朱忠。要说朱忠真是人如其名，对福王忠心那是真没的说，他只看了黄黛芸一眼就知道该怎么做了。黄黛芸是个娇小玲珑、惹人爱怜的俏佳人，具有摄人心魄的美貌。以王爷身边现有的几位侧王妃、庶王妃、侍仪、侍妾来讲，绝没有如此绝色，更不要说其他歌姬舞妓了。朱忠虽说心里有了打算，但表面上不露声色，人和鹦鹉也都收下，但丝毫未动。朱忠跟随福王几十年，始终秉持忠心，唯福王高于一切。这也是他精明之处，知道自己的位置和价值，有了福王的认可，他就拥有了一切；否则，什么也不是，搞不好，连命也保不住。当年他还是个孩子时郑贵妃就郑重的告诫他，这话如同雕刻在心里一般，片刻也不敢忘记。

    回到洛阳后，朱忠将黄黛芸完整的献给了福王。黄黛芸天生丽质，清纯动人，朱忠初见时，也是十分惊艳，为之心动。要说朱忠对黄黛芸也动了心，怎么连碰都不敢碰一下？我们前面介绍了，朱忠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他本身并不好色，可王爷却是另一个极端，每年送进王府的绝色女子，可用车载船装。朱忠若修行的高僧，过眼而已，若是动了心那早不是今天这局面了。可如果黄黛芸不是绝色之美，朱忠也不会千里迢迢的把她从广州带回洛阳来。朱忠在王府什么漂亮的女人没见过？他知道，黄黛芸是十分难得的佳人，以她的姿色，绝不是花些钱就可以得到的。至于荀芳那些人拿着大笔的银子长年守在江南一带，四处寻芳觅艳，也是未遇到这般标至的人物。她到了王府，一定会得到福王的专宠，这可是首功，是多少金银也买不来的。要说朱忠之所以能跟着福王几十年不倒，正是他的用心专一。他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花在王爷身上，几乎无所不用其极。福王对他的信任程度甚至比对王妃还要高。那两只会互相对话的灰鹦鹉则献给了王妃，这正是朱忠的精明，否则只讨好王爷而得罪了王妃也是得不偿失，早晚必栽跟头。

    黄黛芸以她清纯俏丽的容颜，娇小轻盈的体态，柔若无骨的娇躯而深得福王宠爱。朱忠则是收获了福王和王妃两人的赞许和嘉奖，成为让王爷最放心的人。其实，朱忠一直都是这样尽心尽力，因为他知道，能让王爷满意才是最大的成就。黄代仁终没有白费心机，他的付出得到了回报。自此，朱忠舍弃了林木发，黄代仁终于牵上了朱忠这条线，成为福王府的木料供应商。

    可这次来进木料的人却不是朱忠，这与他的谨慎并不矛盾。不是说他不相信别人吗，原因也很简单。因王府正常的木料采购周期是两到三年，他也是才回去不久，为什么才一年多就又派人来了呢，这就另有原因了。此次替他南下采木的这位也不是无名之辈，而是王府工匠班领头人，中原一带最出色的大师级工匠魏逢时。要说大明天启年间的家具风格，除了北方京城和江南苏州两地外，还真不能忽略中原洛阳这座后起的工艺之城。当年万历皇帝打算让朱常洵就藩洛阳时，就提前令工部筹划，从全国两京一十三省征集优秀工匠，这其中也包括皇宫营造处在内的全班人马，由营造处总管赵师能亲自设计并监造修建福王府。一时间，天下能工巧匠齐聚洛阳，直到数年后福王府要完工时，赵师能又挑选了一批高水准的工匠留了下来，组成了王府工匠班。这可是一个不容任何人小视的优秀工匠团队，其中就有包括魏逢时在内六位能工巧匠，最终形成了和京城五大家、江南八坊成鼎足之势的另一个家具设计制作中心，“洛阳王府工匠班”。

    因黄黛芸深得福王宠爱，被封为庶王妃。初进王府的她就一下子跨过了侍妾、侍仪两级，再进一步就是侧王妃了，可见黄黛芸有多得宠。而黄黛芸也没少为哥哥出力，在她的央求下，福王答应要在王府用黄花梨为她建一所新房，里面家具也是清一色的黄花梨。不用福王交待，朱忠就知道该怎么办了。虽然他才回来不长时间，且王府黄花梨木料存量也十分充足，关键是庶王妃指定要她家乡吊罗山的黄花梨才好。朱忠明白，这是要还黄代仁的人情了，就在朱忠收拾好行装准备南下时，王爷看他不开窍，气得大骂他猪脑子，朱忠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原来，就在黄黛芸还未进王府之前，福王爷喜欢上了一个人，这人叫李芸生，就是这位工匠大师魏逢时的妻子。碍于魏逢时在王府做工，两人偷情不便，福王就想了个主意，要把魏逢时支走，远离王府就行。就这样，在王爷的暗示下，朱忠这才明白，找来魏逢时交待一番说：王府要用黄花梨建房子，而王府这么大，事情又多，自己一时离不开，只得由他替自己南下，去海南找木材商黄代仁采购吊罗山的黄花梨。这其实都是黄黛芸的要求，说用家乡的木料建房，自己住在里面如同在家一样，聊解思乡之苦。由于要带一大笔钱上路，为安全起见，又派王爷的贴身侍卫程久、陈波与他同行。这二人自小在少林寺学艺，身怀绝技，武功高强，出来后就投奔了王府，做了福王贴身侍卫。期间在中原一带曾与不少高手过招，从没遇到过对手，是中原地区属一属二的武林高手。

    由于黄庶妃的书信是在魏逢时出发前就发出的，黄代仁提前到广州做好了接待。待魏逢时到广州后，黄代仁将他接到了吊罗山。而对于这一切，远在尖峰岭的林木发毫不知情，等他得知消息已是一年后的事情了。而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林家在广州港有存放上好的黄花梨大料，而王府购木人却视而不见，舍近求远的渡海上岛，到吊罗山去采购黄花梨。这个中缘由，林木发到死也想不明白。而从码头木料堆场其他木材商中间却流传出这样的消息：由于林家这几年黄花梨木料的产量下降了，对王府的供货要求不及时，导致王府派人自行上岛选木。林木发听了这些话，也只是摇摇头苦笑。他并不知道黄代仁是用了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撬了他的行，抢夺了本属于他的生意。他若是知道了，以他为富不仁的个性，会和黄代仁拼个你死我活。

    再说魏逢时，昨晚就住在黄代仁的大宅里，黄代仁又如法炮制，为其找了位貌美的姑娘陪寝。可魏逢时在男女□□这一点上和朱忠相似，也不好这一口。他专一执著，除了家具器物以外，对其它事项一概不感兴趣，把自己活得像个苦行僧。魏逢时来自江南苏州，出自工匠世家，父亲是江南知名家具坊“花梨轩”的掌柜。他自小就对家具器物设计制作感兴趣，人聪明勤快，心灵手巧，又善于动脑筋，做事认真细致。只因母亲是偏房，自己是庶出，母子二人在家里一直受大娘的气。父亲离世后，哥哥魏宏时继承家业做了掌柜。其实哥哥对他非常关心，兄弟二人的感情也很好。但由于他自尊心极强，受不了别人冷眼。正巧赶上了洛阳福王府建造，在江南广召能工巧匠。别人都是想方设法逃避，他却主动报名，等于是负气出走。到了洛阳后，他把全部心思和精力都用在了王府家具器物的设计和制作上，由此被王府设计监造总管赵师能发现并重点培养。赵师能尤其欣赏他那执著专一的精神和埋头苦干的劲头，加上他自身的良好工匠素养，因此进步很快。但凡事都有利弊，由于他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家具上面，以至冷落了年轻貌美的妻子。他还不知道，就在他千里南下为王府采购良材佳木时，此刻他的貌美娇妻却被福王揽在怀里，在他亲自设计制作的乐趣大床上酣畅淋漓的体验着激情。

    第二天一大早，魏逢时将昨晚送来的姑娘原封不动的退的给了黄代仁。这让黄代仁着实吃了一惊，但他又不好问明原委，只当他不喜欢这姑娘的相貌。吃了早饭，应魏逢时要求，要亲自到山里去看生长的黄花梨树。和黄师木一样，任何一名工匠来到海南都会有这一想法和要求，可并不是每人都有这样的机会罢了。就这样，他们也是很早就进了山。跟在魏逢时身后的两位黑衣人就是福王的贴身侍卫程久、陈波。平时他二人在福王府无事可做，只是在朱常洵外出时才紧跟在身后护卫，片刻不离左右。这次派他俩跟魏逢时南下，主要是为了随身携带买木料的几百两黄金，倒不是为了保护魏逢时，他还没那么重要。

    朱忠不敢让魏逢时一个人带黄金上路，这得冒多大的风险。而魏逢时所起的作用，是黄花梨木料的质量能得到保证。万一黄代人觉得妹妹在王府受宠，有恃无恐以次充好，这会将自己前面所有努力都给葬送掉，把好事变坏，前功尽弃。而有魏逢时在，这一切就不会发生。程久、陈波二人平时在王府呆得无聊，难得有机会出来开开眼界，要说今天他们二人本可以呆在黄代仁家里喝酒睡觉，可一听说上山也来了兴致，就跟着一同出来了。

    因程久、陈波是少林寺出来的，功夫好。他们这一路上的张狂就不用说了，是看谁都不顺眼。还好，没遇上顶牛的，魏逢时也不和他们一般见识。所以这一路走来，也没惹什么大麻烦。今天一早听说要进山，就找黄代仁要两张弓。黄代仁家哪有这物件，无奈去猎户家里临时借了来。他们俩这也是为了在黄代仁面前显示一下身手，看到一对飞过的白鹇，二人开弓一人一箭，两只珍禽命丧箭下。接下来在一棵子京树下觅食的一对茶花鸡又成为二人的目标，弯弓张开后这对鸳鸯鸡血染绿草地。一只大灵猫在母生树上跳跃，二人又是同时出箭，一声惨叫，大灵猫落地而亡。要说这吊罗山的飞禽走兽是到处都是，魏逢时不耐烦的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示意差不多了，该住手了。他们二人虽没把魏逢时放在眼里，可并不想发生不快；也是觉得风头出得差不多了，还不知要走多远山路，况且再有猎物也不方便拿，这才收弓罢手。否则，要由着他俩的性子还不知要有多少飞禽走兽遭殃。二人带着战利品得意跟在后面，一脸骄横展露无遗。

    到了湖边，别人都是看湖光山色观风景，他们却是斜眼往这边看人。当看到紫霖背后的清风剑时心里一惊，开始仔细打量起来。见紫霖身材高大，神情俊郎，神态似赵云，英武如罗成。

    正是：荷天倚剑顽石斩，动地挥鞭烈马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