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乌云被落日剥开,驱散一片黑暗,洋洋洒洒的日光从云间散落。

    安平候府的门口热闹非凡,看热闹的人群将安平候府府门口堵的水泄不通,嘴里指责的咒骂络绎不绝。

    江柳一袭洗的褪了色的粗布衣裳,宽大的袖子掩着面叫人看不清情绪,唯有那猫儿般低吟的抽泣声让人听了心疼。

    姜笙婉被拥着推开大门,见到的便是江柳在安平候府府门前双膝跪地,哭喊着要认祖归宗的画面。

    安平候府的大门被推开,江柳哀怜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算计,待抬头见到衣着华丽又容貌不俗的姜笙婉,眼里又隐隐多了些妒忌。

    大抵是瞧见安平候府的大小姐出来了,众人有了主心骨,看热闹的便更多了些。

    毕竟真假千金这事出现在宠妻如命的姜侯爷那里便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迹。

    姜笙婉瞧着面前嘈杂的民众,心里有些了然,不过是想要借助舆论的压力逼她爹娘认下罢了,若是不认,爹娘的名誉必然会受到影响,若是认了,便正中江柳的下怀。

    脑中思绪微转,姜笙婉努力的从眼角挤出几滴眼泪,苦苦哀求道,“这位姑娘你若是家境困难,我姜府自然会尽力给予帮助,可是.......你大可不必这样大费周章教唆着好心的百姓前来胁迫......”

    少女潋潋秋波的眸子里泪珠滚落,倔强着紧咬着薄唇,叫人看的楚楚可怜。

    众人指责的对象开始变了方向。

    江柳原本志在必得的脸霎时变得苍白 ,眼底的仇恨仿佛有了实质,嘴上还装着可怜,“姐姐怎会这样说我,妹妹只是真的很想爹爹娘亲和姐姐,所以才寻了信物来找姐姐,如果姐姐不欢迎我,我走便是。”

    说着,作势便起身要走,众人见状不由得又迟疑了,骂声也比先前小了些。

    管家在门后犹豫着到底还要不要去请示侯爷的时候,少女柔软甜腻的声音再次响起。

    “姑娘你还是不要乱叫的好,婉儿只有在边疆历练的哥哥,可真的没有什么妹妹,况且婉儿的爹娘恩爱非常,婉儿断然不会有什么同父异母的妹妹,且姑娘说的信物又是什么?”

    姜笙婉倒是有些好奇,上辈子江柳能被轻而易举的赶走也是因为她没有什么证据,只是这辈子回来,她又是从哪里寻得证据呢?

    也不知是人群中的谁忽的反应过来,吆喝着让江柳拿出证据,百姓们跟着吆喝的声音也就更大了。

    听着想要的质疑,江柳苍白的面上这会显然是带了几分得意的笑,右手不急不慢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墨玉牌。

    满意的从姜笙婉的脸上看到了难以置信的神情,江柳有些得意。

    “这就是信物。”

    墨玉牌被高高举起,上面的字迹被看的清清楚楚,众人中有些老一辈的也纷纷嚷嚷起来。

    “听说姜夫人的母亲好收集品质高的墨玉,这姑娘怕不是真的侯府嫡女。”

    “瞧着这块品质极高,确实不是寻常人等可以拥有的。”

    “这姑娘可能说的是真啊。”

    又来了,和上辈子一样,江柳靠着楚楚可怜和众人的舆论白白的叫安平候府添了许多骂名,只是这辈子沈崇之提前将信物给了她,叫她认祖归宗更方便些罢。

    姜笙婉突然有些无力,眼瞅着江柳在舆论中占了上风还是冷言道,“这信物真的是姑娘自己的么?”

    “是自己的。”

    “偷得。”

    两道声音同时在人群中响起,吸引了在场之人的注意力。

    低沉磁性的声音叫人耳尖一红,姜笙婉却闻言全身一僵,眼神直勾勾看着来人,却见沈崇之对着她微微颔首便动了步子,叫下人夺了江柳手上的墨玉。

    “不是你的便不要乱动,又是谁叫你闯了我的书房盗了这墨玉。”

    沈崇之的声音很冷,言语间尽是问责,与姜笙婉印象中那个总是对着江柳和颜悦色的男人截然相反。

    被当场拂了面子,江柳心有不甘却不敢言,低声反驳,“柳儿没有,柳儿只是一眼认出来祖母的物件,想要来归还。”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你错在哪里,师傅叫我将你带来京城不过是为了为你寻个好夫家,而你那亲生父母也并不是安平侯,只不过是同姓罢了,既然你如此执着,便回去吧,不要再来京城了。”

    沈崇之的话掷地有声,冷冷的不留一丝情面,众人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也都不再看热闹,纷纷散了各忙各去了。

    江柳虽然心有不甘,可到底也清楚失了群众的力量,师兄也不再相护会是怎样的后果,这会也不在挣扎,被钳制着带走了。

    姜笙婉被沈崇之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看懵了,这会也只是呆呆地望着,丝毫没反应过来这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眼瞅着众人离去,安平候府门前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沈崇之还依旧站立在原地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姜笙婉忍不住开口道么,“沈公子还不走么?您的小师妹如此伤心真的不需要去哄么.......”

    “姜姑娘做的很好,沈某为何要去哄?”

    “可是那不是你师妹么?”

    姜笙婉不解的望着他,沈崇之却突然笑了,“非亲非故,更何况是做了错事,我与她的师门情谊算是被她消耗尽了,更何况她做了此等错事,沈某还需登门道歉才是。”

    姜笙婉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了,上辈子的沈崇之宠江柳入骨,新婚夜拂了她的面子去给他的小师妹看病,平日里又为了他的小师妹常常夜不归宿........

    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她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男人到底要做些什么。

    虽说是两人就这样在门口对峙着,但明眼人一看也知道是少女单方面的不搭理男人。

    “呦,沈公子来了。”

    一道苍浑厚重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姜笙婉一下子就从过往回忆中抽身了出来。

    姜侯爷不急不慢的走着,瞧见女儿和沈公子走在一起,神色有些了然,不经意间开口道,“沈公子这是与我家婉儿认识?”

    “几面之缘。”

    沈崇之对着姜侯爷恭敬的施了一礼,那幅谦卑不攀权贵的新秀模样叫姜侯爷越看越满意,若不是婉儿近日对那霍家小子上了心,这沈崇之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姜侯爷爱女如命,先前二皇子设计姜笙婉惊了马,姜侯爷第二日便毫不留情的拿着人证物证参了二皇子一本,彻底将人得罪了,原本想好好感谢下救了女儿的恩公,却不料女儿死活不愿说恩公是谁,他便也作勒罢。

    是以此刻的沈崇之在姜侯爷的面前还只是一个朝廷后起之秀罢了,此番请他前来,也不过是商讨下半年南下救洪的事宜。

    朝堂事务后院女子不宜多听,姜笙婉也借着这个机会赶紧溜回了院子,正好躲了与沈崇之接触的可能。

    姜母一早就在院里守着了,这会子瞧见女儿鬼鬼祟祟的跑进来,不由得打趣道,“你啊,这又是去那里闹腾了?”

    姜笙婉猛地被娘亲抓包,脸皮倒是厚了起来,娇嗔道,“这不是见霍川回来了去看看嘛,这么多年青梅竹马的,不看不太好。”

    “不太好还是不看心里不太好啊,你啊 ,真是一点都不知羞。”

    姜夫人佯装生气的夸了夸姜笙婉的鼻子,“真该早些让你们定亲喽,我这女儿啊可是留不住了。”

    姜笙婉被娘亲打趣的小脸一红,还是狡辩道,“哪有,还是最爱娘亲。”

    “好好好,爱娘亲,那娘亲便考考你麦咭刺绣学的如何了。”

    姜夫人话锋一转,倒是叫姜笙婉那张小脸猛地一垮。

    麦咭刺绣是姜夫人家家传的手艺,代代相传,传到了如今姜笙婉的手里,麦咭刺绣与传统的刺绣稍有不同,既要求绣娘的手艺精湛,又要求绣娘寻得麦秆进行创作,工艺复杂但成品却异常惊艳。

    自姜笙婉五岁那年露出天赋,姜夫人便教了她有十余年,此番提起也不过是怕姜笙婉玩心太重荒废手艺罢了。

    姜笙婉认命的从绣盒里寻了些针脚当场绣了起来,直到成品有了雏形,姜夫人才迟迟喊了停,“娘亲给你留了些绣楼,手艺你也学的差不多了,这绣楼自今日起,你便接手罢。”

    姜笙婉没有拒绝,就如同上辈子般将绣楼的地契接了过来,只不过上一辈子娘亲是在她与沈崇之成亲后给的,她也因为忙着追逐沈崇之的步伐对绣楼疏了管理,最后彻底让麦咭彻底埋了名。

    而这辈子,她要将绣楼好好经营,让这手艺发扬光大。

    姜夫人将地契送到后便没有在屋内久留,匆匆便回了院,恰逢这会子前院叫,姜笙婉又火急火燎的被搀着走到了前厅。

    斜阳攀着余晖渐渐西沉,柔和的月光渐渐爬上了枝头,整个前厅被照的柔和明亮。

    姜笙婉刚到便被姜侯爷神秘兮兮的拉到了偏院,两个人透着屏风便能瞧见前厅那英姿挺拔的男人。

    也许是隔了一辈子那么久,这会姜笙婉倒是头一回这么仔细的打量沈崇之。

    男人的身姿挺拔修长,脊背傲然如松,刀削般的五官凌厉又不缺柔和,一双含情桃花眼看的人脸红心跳。

    姜侯爷见女儿这般呆愣不禁有些自豪,“这沈公子人不错吧?”

    “确实是一表人才。”

    姜笙婉顺着点了点头,虽说上辈子沈崇之对她不好,可他的才能确实不能否认。

    虽说沈崇之上一辈暗中有安平候府的帮助,官职攀升的要比寻常人快些,可要是自身没有本事,安平候府就算是想帮也没有办法,以至于后期沈崇之凭一己之力,爬上了丞相的高位,位极人臣。

    姜侯爷见女儿顺着点头,笑意越发浓,“那你觉得这沈公子如何?”

    闻言,姜笙婉只觉得眼角一抽,答道,“挺好的,年少有为,壮志成城,他日绝非池中之物。”

    姜侯爷倒是对这回答有些不满意了,疑惑道,“女儿你就没有什么想法?”

    这怎么敢有想法,上辈子的经历历历在目,就是因为对这封神俊朗的沈公子有了想法,后来她才落得那般下场,如今好不容易重来一会,她怎么敢有什么想法。

    姜笙婉思虑再三,捡了个理由搪塞着肯定道,“沈公子很适合朝堂,是国家之栋梁。”

    姜侯爷在心里呵斥着女儿不争气,面上还是有些忍不住将话直直抛了出来,“婉儿是想选霍家那小子还是这沈家公子?”

    “别跟爹爹浑水摸鱼,今个儿两家来提亲,你必须选上一个,爹爹也好放心。”

    姜侯爷的话像是平地炸起的惊雷,轰的姜笙婉脑子乱糟糟的,根本无法思考。

    “我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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