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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凝喜欢竹林，因为有人说竹如君子，她不过只是贪图一时的宁静。

    四象会便落址在一个竹林深处，似乎是在拒人千里之外，又似乎在等待一个属于它的有缘人。

    说起四象会倒是个奇怪的门派，曾经一直听说是门主是个文质彬彬的男人，直到见到之后人们才知道，原来她是个清冷的女子。

    她不太爱说话，也不太爱和人切磋比拼，倒是更喜欢做些情报生意。

    曾经也有人以为四象会里，会都是些不入流的情报贩子，殊不知这里头也不乏江湖上不少知名的侠士和杀手。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会愿意加入她的手下，她的来路，也无人知晓。只知道这个女子叫做方凝，从北境而来，总喜欢扮着男装，做着江湖上大家都最在意的情报生意，平日里也喜欢和文人骚客探讨诗词歌赋。

    没有人知道这个本似乎不入流的门派为何会悄然之间破土生长。但这个门派如今在江湖之上也占取一席之地，要不就是这个方会长有过人之处，要不就是背后有势力依仗。

    江湖之上很多人都去打探过四象会背后的势力，无一不是无功而返。被派去试探方凝的人，亦是如此，只不过他们连方凝的面都没有见到，便倒在了她的副手剑下。

    就连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曾知晓。

    就如同，皇帝身侧的十四暗卫一般。

    似乎不管对她如何，方凝次日都似乎能够装作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做她该做的事情。

    江湖武林，不问出处。

    或许是从方凝开始的。因为从来没有人摸透过她的出处。那也是她想要的。

    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是谁，不能让任何人知晓，当下驻守陈郡的秦思旗，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人了。

    包括她的母亲，也包括……那个人。

    薛晴今日自从回来以后，总是心神不宁的模样，一个人在厨房门口晃悠了很久，似乎在思索些什么，好像有什么想说的模样，却又蹲下身子，纠结不已。

    自从四象会建立以来，薛晴便跟随在她的身边，起初她是太子亲选给她的伴读。薛晴的出生并不高，可太子总说她真性情，小时候的秦思旗怕生，这样的女子最好不过了。久而久之两个人总算是有些情愫，可是用薛晴的话来说，宫中的贵人大都多忘事，兴许除了秦思旗，其余的人早就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其实不然，至少兰妃还记得她。

    只是不知道，这些时日里，兰妃过得可还好，

    既然已经出宫，自然是比宫中的日子要清闲自在不少，唯一的遗憾便是少了亲人的陪伴，月寻皇帝时长也会来传唤她，也会安排她在隐匿的角落看一看她在乎的亲人们。

    时常有人说帝王无情，可父皇，总还不是绝情之人。

    他做的不过都是他认为对这个王国有利的事情罢了。

    即便被当做是一把刀，方凝也不会说一句旁的。

    这样的日子有什么不好的？

    至少她并不觉得。

    更何况，没有了宫里的眼线，想要见一些不想让旁人见的人，更容易了不少。

    为首之人便是梦娥。

    梦娥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薛晴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还特地去镇子上买了不少糕点。自此以后梦娥看薛晴的眼神都变了，总觉得从她身上能翻出什么神奇的玩意儿

    “固凝，你这次下凡，到底为了什么？”

    “叫方凝。”女子微微皱眉，都说了百八十遍了，她总是记不住。都说了好多次，不能让旁人知道自己是谁，不然会惹来杀身之祸。梦娥总是毫不在乎的说到，要是被人听到了，就略施法术，让人给忘了就成了。

    说的轻巧，可没人担得起万一。

    毕竟她没有仙力，梦娥也没好到哪里去。

    梦娥总是会问她，为了一个凡人，值得么。

    她总是问梦娥同一个问题，为了喜欢的人，三天两头被扔去冥界，值得么？

    梦娥涨红了脸没有说话。

    其实她们都明白，感情这个东西，没有什么谁对谁错。

    感情这个东西，他们本来就都是在追求原本就不属于她们的。

    倒是出乎方凝的意料，梦娥久久没有回答，直到很久以后，才淡淡地说了一句，“阿凝，你知道么，冥界的水，踩上去，是痛的。你呢？”

    说罢又是无尽的沉默。直到夜幕慢慢降临，直到月色照满竹林，她才慢慢开口道，“你该回去了。”

    少女晃着脚丫，起身，却在不知不觉中，消失在竹林之中。

    她从来没有跟梦娥说过，或许是因为她，自己才有勇气去追逐一次。

    以前在天庭的时候，总觉得这个丫头神神叨叨的，神仙本都是无欲无求的，她好像就是个例外，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也似乎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她离开时候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她喜欢人间的月和夜。

    是啊，月宫没有黑夜，冥界没有盈月。

    似乎人间的一切都如此的圆满，可是好像又有一些人人想要获得到的东西，却又总是那么的不圆满。

    方凝望着明月，慢慢饮下佳酿。

    她爱喝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方才来到竹林的时候，便在院子之中埋下了很多酒，多到薛晴说，方会长的宅邸随便找块地，就这么轻轻一铲，就能挖到宝贝。也正因如此，早些年宅子里总会见到几个毛贼跑来跑去，只是每次好像也没少什么东西。后来旁人也都明白了，来托她办事的时候，也会记得捎上一壶美酒。久而久之，倒也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她听说过江湖上很多的传闻，可是从来没有听到过路北缘的。

    可是，没有消息，大概就是最好的消息吧。

    听闻六公主秦思旗驻守陈郡，曾经的战场也被层层清理，如今陈郡复苏，，沽?国新王兰若尘登基，听闻与还与六公主有血缘关系，双方也开始了边境贸易，小郡县甚至比先前更有生机，不少人纷纷赞叹，六公主巾帼不让须眉，是南秦的栋梁之材。

    薛晴总说，这些本该属于方凝的。方凝每次都让她闭嘴，说下次在提这个，就让人寻一味药，把她喉咙给毒哑了，看她还怎么胡说。

    薛晴也问过她，后悔么，放弃一切，换一个不知道未来的结果。

    方凝总是不以为然的说，“至少我换来了自由不是么？”

    她眺望着北方，又缓缓说道，“你看，我本就是想给自己博一个未来，我如今博来了一个自由，不是么？我父皇总不能现在把我拽回去，把我当做和亲的工具吧，要去，也是现在的六公主去吧。”

    “那路将军呢？”

    路北缘……

    她想起这个名字，想起在月宫里看到那个被扯断的红线，只是淡淡的一笑，“如今去寻他，只有我想不想，没有能不能。”她装作很热真的模样，点了点头，转身往屋里走，“恩，我明日便出发去寻他。”

    “省省吧你，”薛晴倒是丝毫不给自己的上司任何意思颜面，“路家老爷子大寿，皇上把路将军给召回来了。”

    方凝微微一愣，沉默了许久才问了一句，哦这样啊。

    “说是路老将军劳苦功高，皇上特地在宫中宴请老将军，皇亲国戚文武百官都会到场。”

    “那……六公主，会去么？”

    “说是陈郡百废待兴，军营也离不开主将，拒绝了，我看是怕那么多人，万一穿帮了没台阶下吧。”薛晴说到，“你知道那个女人的来历么？该不会，兰妃当初生的是对双胞胎吧？”

    方凝摇了摇头。

    她也不知道皇上从哪里找了个跟她长得一般模样的女人来替代她的，可如若当初她又孪生姐妹，母妃不可能从未跟她提及过此事。

    或许，只是有几分相似，或许是易容术也不得而知。

    可是她们不都是可怜人么？被偷走的是她们两个人的人生呀。

    女子望着远方，当初便该拿了命簿好好看看的。

    无论如何，她如今什么都不想，只想护着心中念着的人，护着心中的天下。

    很早之前，她记得和路北缘谈过这个话题。天下究竟是什么，想要护的又是什么。

    她说，若是可以，她不希望有战争，因为战争之下，百姓终将流离失所，她从来都不想看到百姓流血。

    所以有些时候她宁可不择手段，宁可被人误会，只要把伤亡降到最低，一切对她而言，就是有意义的。

    这天下不仅仅是帝王的天下。

    这天下也是百姓的天下。

    她抬头看着微微的月光，沉默了良久慢慢开口。

    她说，回帝都看看吧。

    薛晴看着她，微微一愣。

    方凝挥了挥手，“都不是将军了，难不成还记着那套无照不得入京？”

    “可我们如今，又用什么身份呢？”

    “自然是，四象会会长和副会长。”

    南秦的京城素来繁华，每年都有不少来往的番邦商客，久而久之，京城之中也有了一番不一样的色彩。

    只是人多了，就杂了，也不乏有士兵隔三差五的巡逻。京城之中也处处立着角楼。之前方凝有听说过这个事情，可是非说这么静距离的看到角楼，这还是第一次。

    方凝托薛晴给路老将军送去了一份贺礼，是她托人寻了多年的文房四宝。

    虽说路老将军是个武将，可是鲜少有人知晓，老人家喜欢书法，闲来无事，便喜欢弄墨，也算的是投其所好。

    听闻，路将军今日也会归朝。

    人人都说，近些年来北方无战事都多亏了路将军。

    人人都说，路将军一表人才，国之栋梁。

    人人都说，要去迎接路家军，歌颂者路家的丰功。

    方凝放下茶盏，望着城门的方向。

    她记得小时候，她总是陪着太子在皇宫里等路北缘回来，后来长大了，每次路北缘会京城，她只能在远处看向皇宫的方向。

    后来的人生，好像就是在错过。

    甚至错过了，和他表明心意的机会。

    路北缘啊，如果当年秦思旗跟你说，她喜欢你，你会不会，哪怕有一丝丝心动呢？

    或许……

    不会吧……

    因为他们两个人，没有姻缘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