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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岁和三十七岁

    鞋柜里没有女士拖鞋,直接给她拿了双飞机上带下来的一次性拖鞋,他何时节俭到这种程度,实在令她发笑,想不出他能真的去做一个勤恳度日的普通人。

    床上和洗手间里也没有女士用品,装饰和用具的风格也是他一贯的极简冷淡风,整个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生活过的痕迹,得出这个结论,年依畅快许多,好歹他只是出走,避世,不是私奔。

    其实她已经很长时间没吃过他做的饭菜,世事无常变幻,久到计算不出具体时间,所以当他端上来一盘辣椒土豆丝,一盘白灼青菜,两碗米饭的时候,过往珍贵岁月仿佛失而复得,令她眼睛酸涩难忍。

    这方水土培育出的辣椒辛辣无比,他没吃两口便咳嗽不止,年依听得心惊胆战,一直叫他轻一点别用力,生怕他那老毛病再找上来,这里的医疗水平和家那边比不了,上次医生也警告过,他这个病每一次发作都很凶险,严重的几分钟就可能要了命。

    “真的没事吗?”年依将他面前的辣椒土豆丝挪走,放上一杯温水,说:“你还是忌口吧,医生说过的,你这个季节就该保暖了,怎么出门连个围巾都没有,我看你头发都没干透,吹风机也没有吗?穿的又单薄,风吹到感冒了怎么办?你咳嗽和别人咳嗽的风险指数能一样吗?”

    风险指数……年时川掩着唇别过头又咳了两声,这才平息下来,池敏青带她真是毫无保留,跟她没几天,教训起人来就学会一套一套的了。

    他抿了口她递来的水,这个房子里的桌子很小,但也很好,他一伸手就能碰到她。他曲起的指关节蹭了蹭她的面颊,轻声安抚:“小小年纪的,心思别那么重。”

    “我二十七了,你忘了我今年的生日。”

    他没解释,低头吃饭。他并没忘记,只是那段时间肺部有了炎症,那天一直低烧,被楼下的秀玲送到卫生院去了。

    狼狈至极,用那副模样祝她生日快乐,她又要哭了吧。

    年依明明很饿,却吃不下什么,她放下碗筷,胳膊交叠放在身前的桌子上,端正地坐在那里,看向他的神情从容,平静,一如过往,她从未真正怪罪过他。

    “我这次来,就是要跟你在一起的。”她开宗明义坦白承认,“我们不必恋爱,结婚,只在一起,到老,到死。”

    他想说什么,被她毫不留情面地打断:“年时川,这是我最后一次找你。”

    这是她来之前便下定的决心,也是最后一次向前看的勇气。

    看她那好像只要他敢说一个“不”字就立马同归于尽的架势,年时川缓缓笑出来:“我又没说不行。”

    年依蓦地抬头,不敢相信。只是敲门声没给她时间确认,他的回答是否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

    “你定东西了?”

    “这没有外卖。”年时川说,“可能是楼下的秀玲,下午你见过,有时候做了泡菜,她会送点上来。”

    年依才知道和丈夫闹离婚的女人叫秀玲,心里那点不是滋味又跑出来了。

    “你喜欢吃泡菜?”她问。

    年时川笑着捏捏她的手心,说:“不喜欢。”然后去开门。

    “闻医生?这时候过来是……”与闻静的交集不过两面之缘举手之劳,她能找到家里来,年时川也是意外的。

    闻静递了个袋子过来,上面印着她所在工作单位的标识,“上次开的药你落下了,我看了你病历的地址,离我家不远,就擅自送了过来,希望没打扰到你。”

    年时川接过,掂了掂,挺沉的,应该不止几板药片。

    闻静的语气也不如刚开始得体流畅,变得有些急促磕绊,像没背下来的课文,“那个……我家里有亲戚开中医门诊的,你这个毛病吃太多西药也伤肝肾,这些都是对气管好的,都熬好分装了,喝起来很方便,还有……还有一条围巾,看见合适,就买下来了,双溪这个天气,你得把脖子和胸口护理好……”

    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

    年时川持着恰到好处的疏离,拿过手机,说:“一共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不用。”闻静连忙摆手,“就当上次的谢礼。”

    “好,多谢你费心。”

    他转身放东西,恰到好处地让开门口,客厅一览无余,年依没起身,支着胳膊在桌边坐着,摆摆手打招呼:“晚上好。”

    “你好。”闻静又恢复了初始的得体,看向年时川:“你家里……来人了?”看不出来是妹妹还是女朋友,她明显失落了一下。

    年时川点头:“家里人。”

    “那我就回去了。”闻静说完没立即走而是看着他,年依看戏一样,捏了一根土豆丝慢慢咀嚼,年时川“嗯”了一声,手搭在门把手上,说了句“慢走”。

    她不是直接转身离去,而是先低下头,后撤两步,才转身,埋头离开,一系列动作流畅地展现了她的失落。

    年依不禁感慨道:“你一天之中连续伤了三个女人的心。”

    年时川瞥她一眼,由着她夸大其词无理取闹,他把东西放在门口的柜子里,没往屋里拿。

    年依默默为那堆东西惋惜,“你收了她的东西,给她希望,她会没完没了。”

    “我去复查,轮到她的门诊,遇上医闹,顺手帮了一把。这次不收她还要找机会再谢,那才是没完没了。”年时川说,他极少因解释一件事情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准确地说,他极少对人解释。

    年依却并不领情,“闻医生如果对每个病人都像对你一样热情如火面面俱到,大概也不会遭遇医闹了。”

    他莞尔,认同这说法,同时开始捡桌上的碗筷,年依仔细端详他干活的模样,想他到底有什么本领,走到哪里都有人前赴后继,不计后果。

    “闻医生不错的,比秀玲脾气好,比上回去医院看你那个假名媛平易近人,怎么你看不上呀?”年依接过他洗好的葡萄来吃,每一颗都是被带着梗剪下来的,他做这事时很有耐心,只因十几岁时的一个葡萄季,年依吐槽家里阿姨洗葡萄总是一颗颗直接摘下来,有的皮肉都撕裂了,果肉难免混进去水,味道不好。

    “胡说八道。”年时川被她说笑了,现在的厨房是开放式的,不是什么设计原因,是这个空间已经不足以单独隔出一个厨房来。不过好处也很快体现出来,两个人在这一小块地方拌嘴,狭小却温馨。

    年依受池敏清熏染已久,凡事有理没理也要占三分便宜,“我又没说错,闻医生就是放在相亲市场上也是最抢手的那种资源,工作不错,本地户口,胸大屁股翘,一看就能生,比你前妻更像老婆,比池经理宜室宜家,比赵小姐小鸟依人……”

    说到赵晗姝,两人俱是沉默。也不知道她算不算幸运,能被人一直记着。年依曾在网上看到过一种说法,人会经历三次死亡,第一次是停止呼吸,肉身消散,第二次是葬礼上向人们宣告,你不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第三次,是被人遗忘。

    当所有人都忘记了你,当记得你的人也不复存在,整个宇宙都不再与你相关,你将真正的死去。

    “赵小姐同意我和你在一起了。”年依扒拉着盆里的葡萄粒,轻声说。

    年时川把灶台最后一点水渍擦干净,配合地问:“什么时候。”

    年依回忆了一下,“大约就万年出事那个前后吧,我对着她的墓碑问她的,她没跳出来骂我一顿,应该就是不反对。”

    这像是她能干出来的事儿,他挂好抹布,洗手,坐到她身边去。

    他身上的味道,令她产生带着苦涩尾调的归属感,可她无心伤情,还处在斗嘴的状态里,下意识问:“说真的,为什么没看上闻医生,单纯就是不合眼缘?还是……不够紧吗?”

    年时川:“……”不知道说她什么好,“我看你欠收拾了。”

    年依被按倒在沙发上,她受不住他似笑非笑居高临下的审视,只得把受伤的手挡在身体前面,示弱道:“错了,真错了。”

    他敛目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看到年依开始以为他是不是想在沙发上和她干点什么,他托着她的后颈,将她扶起来,说:“洗澡去吧,我去给你换新的床单。”

    “哎,我怎么洗呀……”年依晃了晃缠着纱布的手。

    一直挑衅的结果,是她的手被保鲜膜一直缠到手肘,整个人被打横抱起,塞进卫生间。狭小的空间热气蒸腾,朦胧得像仙境,幸好这样,否则她哪敢睁眼看他。

    她皮肤娇气,抵抗力又弱,不知道是路上折腾着了,还是不服这里的气候,四肢起了疹子,腿上尤为严重,他为她涂抹当地的草药膏,涂到一半她就睡着了,整理行李时候看见了她的车票,算算全程的时间,这一路可以说长途跋涉。

    年依一直在双溪休假到伤口结痂,中秋节已经过了好一阵子,到处卖螃蟹和皮皮虾,节后价格大跳水,她买了两斤,皮皮虾两边剪开,包上生菜叶放在屉上蒸。

    “不如我们那的好吃。”年依说,怕伤口痒,每样尝了一个就不吃了。

    “依依,想回三江吗?你的家在那儿,不该跟着我。”

    年依眼睛都没抬,“你走以后,我在三江就没有家了。”

    不知不觉十月都快过去,年依说霜降适合登高望远,双溪周围群山环绕,登高倒不难,年时川特意挑了个修过山路的地方,不陡,好爬,人烟稀少得像个过气景点,俯瞰小镇时,河流温柔地环绕交汇,景致倒是令人心旷神怡。

    下山时下起了雨,这时节的雨可不是好相处的,果不其然,是一场冻雨,到家时年依觉得自己像某种冻僵的动物,连忙脱掉潮湿衣物取暖,鞋子都湿透了,她脱了袜子随手扔进垃圾桶,人一头扎进卫生间洗热水澡。

    年时川倒没觉得有多冷,见她逃命似的模样,紧随其后打开空调,调高温度,泡了热茶,然后将垃圾桶里的袜子捡出来,涂上肥皂,搓出泡沫,冲洗干净,抻拽平整,晾好。

    他这一年病总是来得毫无征兆,半夜时,他开始高热不退,吃过药,年依也不敢睡了,把一切罪过都赖到自己身上,如果不是她心血来潮非要爬山,如果不是出门前她根本没关注天气,他就不用受这份罪了。她开始查各种偏方,以及不停地物理降温,甚至迷信,认为白天上山冲撞了不好的东西。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温度还是没有退下来的迹象,她硬拖着他去诊所打了退烧针。

    其实他的变化她不是一点没有察觉,即便他不“提前退休”,目前的身体状况也很难支持高负荷的工作。他这栋楼房没有暖气,他脆弱的气管不适合长时间开空调的干燥,索性便选择受着冷,以至于现在他的膝盖和腰都更加不好了,爬个山都显得吃力。

    傍晚时又量了一次体温,药已经吃到当日最大剂量,体温仍旧居高不下,她没好气地掀开给他捂了一下午也没出汗的被子,一边解他的睡衣扣子一边说:“肯定是遇上庸医了,还是来点实际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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