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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岁和三十七岁

    憋了好几天的雨下起来,像天捅破个窟窿,院子里的银杏在狂风中已经站不直身体,新长的嫩枝可怜的摇甩。闪电把不远处的夜幕撕破,随即炸响一道惊雷。以往年依一定顾不得闷热,整个儿蒙进被子。今天她就坐在阳台边的单人沙发上,原装进口老友记的同款,忘了哪一年,年时川倒腾回来的。

    不设防的姿态,她已经无心畏惧那些雷和闪电。

    年依始终被这件事困扰,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走。回想起他们最后的对话,他带着点笑意,说:“不吃了,不敢吃。”

    他总是那副轻挑风流游戏人间的样子,连离开也没有一点征兆。

    她才发觉自己其实并不了解他这个人,除去现在的身份,他曾经是谁,还会是谁,曾有过什么故事,是否也轰轰烈烈爱过。

    曾经她只觉得自己反正挣不到头一个,于是从不曾追根刨底,歇斯底里,年纪轻轻便觉得平淡是真。

    他离开的第一个月,但凡空闲,年依便一直思考,当他只是他自己,他能去哪儿,他会想去什么地方。次月,年依到万年任职,在池敏清手下做事,没了心气儿,自然心服口服。

    彼时,她已经很少去推测他能去什么地方,更多是想,他那人就那副德行啊,不算坏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只是她少时便跟着他,在他的纵容下嚣张跋扈为非作歹,看他总带着些美好滤镜。人都得带着点遗憾活着,她只觉得有深深的遗憾,搅动得心脏没法好好跳动了。

    听说,年广文被捕和年时川失踪几乎是同时发生的,于是有人开始猜测,会不会是年成柏为子报复,动了手脚,令他“不得不”消失掉了。

    年依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立即去找了吕昭,她几乎是闯进办公室,毫无礼貌可言地打断了他正在进行的会议。

    吕昭对此已经免疫,挥挥手遣散众人,最后一名员工关好门,他才说:“那都是无稽之谈,从他答应你把年广文送进监狱,他就已经成了年家的罪人,道德上,他没有错,但站在伦理角度,他不该如此。”

    年依从没想到过这一点,听了只觉得心跳停滞,后知后觉猛地惊慌起来。

    这样,代表他不会再回来了。

    她顺着长长的走廊一直走,遇见了台阶,便一级一级的下去,发现来到了某层中厅,呆愣着看着人来人往,每个人都要怪异地看她一眼,她茫然四顾,只得转身回去。

    吕昭不放心,让吕翎翰找找她,多看顾着点,吕翎翰问了一圈,所有人都说没看见过年小姐,只有个电梯服务生,说年小姐进了电梯,和平常不太一样,和她打招呼都没有反应,自己伸手按了顶楼,看出门的方向应该是去天台了。

    “什么时候?”吕翎翰真正焦急起来,对着电梯按键一顿猛点。

    服务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点懵,仔细回忆了一下,说:“咋也有半个小时了。”

    吕翎翰听了,倒吸一口凉气,转身便朝步梯飞奔过去。

    顶层是巨大的观景平台,不久前才开完一场派对,地面有尚未清理的起泡酒的狼藉。年依在一架不起眼的木质秋千上,幅度很小地摇着,一阵打璇儿的风席地而来,将她的裙摆吹的猎猎作响,像个战败的将军。

    吕翎翰狠狠松了口气,连脚步都不敢太重,慢慢走近,才听见她竟在哼歌,断断续续地唱着:“风停了云知道,爱走了心自然明了,它来时躲不掉,它走的静悄悄……我飘啊飘你摇啊摇无根的野草,当梦醒了天晴了如何在缥缈……”

    后面音调高了,她便不唱了。这些年烟酒的浸染,音域早不似从前宽广,嗓音也趋于平凡,更何况,早没了少年时的一腔孤勇。

    歌停下,吕翎翰才过去,皮鞋踹了一脚秋千架子,“你他、妈吓死哥了。”

    年依一个趔趄,恼得猛回头:“你说话一定要加上他、妈的吗?”

    “我不是怕你。”他突然不说了,只闭着嘴盯着她。

    “怕我想不开从这跳下去?”年依说出他心中所想,“我都活了这么多天了,不会突然想不开,再说,我有脑子,在这跳楼池敏青拉着整个部门连轴转一个月也平不了这事儿,她还不得把我的残骸挫骨扬灰了。”她知道跳楼的下场有多惨烈,退一万步,她也不会走父亲的那条路。

    联想到那场景,吕翎翰难得地笑笑,娴熟地磕了下烟盒,磕出两支来,楼顶风大,两人脑袋凑到一块儿,手拢在一起,才总算点着了。

    “连个防风打火机都没有,真寒碜。”

    吕翎翰:“搁办公室里老是丢。”

    早已经褪去青涩的年轻背影并排挤在小秋千上,木架吱吱呀呀,转眼盛夏。

    她身边的亲人,朋友,包括曾经的恋人,离开或远走,她从未在意过伤感过,因为她始终认为自己还有退路,还有一个家,家里有人在等她,而现在她真切地感觉到,年时川也真的在抽、离她的生活了。

    池敏清在多媒体教室做培训,孩子越来越大,用不了多久就要上幼儿园,她开始萌生退居幕后的想法。

    “少则得,多则惑,我们大多数人的平庸,并不是因为做得太少,反而是因为做得太多。统计学上有个着名的二八法则:在人的一生中,真正对我们有决定性影响的事,只有二成甚至更少。也就是说:在我们每天忙碌着的事情中,只有极少数真正有价值……”

    年依在讲台下方,处理着池敏清手机里不停涌入的消息。

    餐厅经理报备说,今早早餐部前台的员工是新来的小姑娘,有点脸盲又一根筋,财政局某位大领导去吃饭,她硬是给人拦住,餐盘都抢了回来,不刷卡坚持不让人进去。

    池敏清有一套自己的数据库,入职第一天就让年依熟背过,据她所知那位领导的家眷里多南方人,于是斟酌片刻回复,以后那位领导的早餐由酒店里的淮扬菜师傅专门负责,每天七点前送到房间,入住期间均以此标准执行。至于涉事员工,本就严格按照培训流程工作,不予处罚。

    不一会儿,经理回复收到,同时她自己的手机也挤进来一条消息,是餐厅的小姐妹偷偷打来的报告,财大气粗的开发区电子厂老板又定了包房请客户吃饭。

    年依莞尔,回复道:“你们想吃什么都加在他那台单子里,备注让后厨单独打包好了送到前台。”

    上次这位老板遗失了妻子送他的袖扣,年依带着人扫荡了整层楼的地毯,最后亲自给他送到车上,为表感谢,他提出下次有机会再来时请她吃饭。

    只是随口提议,立即拒绝更显得小题大做反应过激,没想到没过多长时间他还真的又出现了,这个还人情的方式想必能让双方更满意。

    屏幕还没等熄灭,池敏清的手机又有电话进来,催命一般的铃声,年依走到无人处接起来,是年成柏的秘书。年成柏人已经到了三江市国际会展中心,参加由滨海新区委员会和世纪英才商学院共同主办的主题为“共商合作?共谋发展”的知名企业家合作交流会,但是,演讲稿丢了。老爷子眼神不行记性也不好,照着念尚且常常串行,脱稿是不可能实现的,秘书特地打来电话问,公关部这边有没有底稿,赶紧找人送一份过去。

    年依回忆了一下,说:“那份稿件不是我们部门准备的,我这没有底稿,但是我有相关主题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以及半小时长度的稿件,我这就传真过去给你,你看需要哪一份,对关键词稍作修改就能用。”

    电话那边感恩戴德的致谢,年依也连忙赶回办公室找传真机。

    池敏清踩着高跟鞋摇曳生姿地领着一帮实习生准备去参观食堂时,年依已经处理完稿件的事等在教室门口,她从年依手机拿走电话,所有消息及回复迅速过了一遍,说:“干的不错,吃饭去吧。”

    年依跟上去,解释:“有一条是你的私人消息,我不是故意看的。”

    池敏清知道是哪一条,她闺蜜说看见一个男的带着个女大学生吃西餐,不凑巧那男的和她老公长得一样。

    “狩猎是男人的本能,你这么躲躲闪闪,不知道的还以为偷、情的是你。”池敏清云淡风轻潇洒至极,年依留在原地没再跟上去。

    她到餐饮部前台拿大老板请的饭,值班的女孩热情地同她打招呼,又给她指了指旁边,五六个年华国际的纸袋子齐整地摆了一排,她扒拉两下,都是小丫头们喜欢吃平时又不舍得买的。她从里面拿走一只裹得严严实实的烤地瓜,说:“其他的你们分了,我有这个就够了。”值班的女孩对她连连道谢。

    今天很多人都对她说谢谢,多做好事的话,也能有好报吧。

    剥开锡纸,半根匀称漂亮的烟薯被烤出油汪汪的焦糖色,温度适口,她站在路边,就着汽车尾气,几口解决掉。

    炎炎夏日暑气难耐,吕翎翰找了一帮人给她过生日,他早就过了怕被他爸打死的年纪,租了个别墅,搞泳池派对,清凉感十足。她怀疑那小子把三江人品相貌家世俱佳的优质男青年都聚集了起来,这要是李旭春来了,还不得像老鼠掉进米缸。

    年依这样说,吕翎翰当即表示:“问问你那姐们儿来不来,愿意过来我找人接她一趟。”

    年依兴致不高,又不愿扫了吕翎翰的兴,打了电话过去,李旭春在值大夜班。

    也就作罢。

    蛋糕香槟推上来,众人起哄,年依坐在吕翎翰身边,噙着笑看着这一切。吕翎翰催促她许愿,年依说:“我只对着菩萨许愿,信不过你这几根花里胡哨的蜡烛。”

    挨着吕翎翰另一边的帅哥说:“你这妹妹有点意思,能追吗?”

    “不能哦。”年依眨眨眼,认真地说。

    她也没多呆,切了蛋糕就撤了,留下满场子帅到天理难容的小伙子,一贯的我行我素不近人情。池敏清给她安排的活儿不少,时间又卡的紧,她本就不是效率高的工作狂人,回到家加班到深夜都是寻常事。而池敏清对她不仅毫无偏袒,反而比其他人更苛刻。放在二十出头时,她必定背地里把池敏清骂个狗血淋头,而现在她好像突然变得耳聪目明,看得出那些抛头露脸应酬的场合她从不让她去,也感受得到她从不明说的庇护。忙一点比闲着好,她咬紧牙关屡次尝试,发现好像活得没那么辛苦了。

    直至中秋,年依得到了一个西南方的地址,菩萨好像终于听见了她的心意,慈悲低眉,为她指了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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