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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岁和三十五岁

    订婚宴的前一晚,年依参加了几个大学闺蜜的聚会,几年来大家聚聚散散,无所谓谁身边是哪个人,总归都不是最初那个了,恭喜是真的,酒后的遗憾和伤感也是真的。

    最后只剩酒杯里未融化的冰球在缓慢旋转,一花一世界,不知道那里面是否有一个剔透纯粹的世界,那里的每个人是否都没有烦恼的,无比自由的,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

    自由对她来说,是多么奢侈的东西,也许只有没有回忆,她才能真正自由起来,大概吧。

    聚会结束得很早,散场了,年依尽地主之责,妥善地将所有人送走,安顿在酒店里,等待出席她第二天的订婚仪式。

    一个人回家的路上,月亮清冷,风也沉默,寂寥得像她可以预见的后半个人生。

    也是醉了,途中恍惚睡着了一会儿,刹车的晃动令她惊醒,睁眼时已经到小区门口,她上车时糊涂,顺口说错了地址,她回到了他们曾经的家。

    曾经懵懂的,欢乐的,隐秘的,微小而真实的幸福着的地方。

    眼睛像蒙了水雾,模糊了,朦胧了,年依缩回要开门的手,重新和司机报了地址,麻烦他将她送回正确的地方。

    真正回到家已经接近凌晨,即便第二天要出席典礼,这个时间书房的灯依然亮着,是年时川在处理工作,年依只喝了啤酒,没吃什么菜,饿着回家,翻箱倒柜地找吃的。

    书房有椅子拖拉的声响,年时川随后出来,扶稳她摇晃的身体,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柜子门合上,从冰箱里拿出一包红根长梗小菠菜,和一盒小馄饨,随手拉过一张椅子,说:“坐那等着。”

    年依依言坐下,他烧水的功夫,她也没闲着,拆开那捆青菜挑拣起来。

    短暂的安静,年依突然“啊”了一声,站起来的速度太快,椅子和地板之间发出刺耳的声响。

    听到动静,年时川关了燃气,大约也知道怎么回事,走到桌前将菠菜拿走,果然,翠绿的叶子中间,有一只蠕动的蛞蝓。

    “将来在婆婆跟前也这么娇气,人家嫌弃你怎么办?”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问。

    “谁敢嫌弃我?孙东青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婚后他应该不会让我和他妈妈碰面。”

    看着她跋扈的模样,年时川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发愁,他语重心长:“小叔还是希望你,家庭圆满和睦。”

    年依一错不错地盯了他几秒钟,终究没再争辩,人长大后,感情的事就变成了自己一个人的事,情绪也须得一个人去消化,没必要再和别人分享。

    订婚宴从没开始时便兵荒马乱的,三四好友围绕着年依,看造型师为她上妆试衣。任菲菲时不时指点着化妆师做发型的注意事项,尽职尽责地扮演娘家人的角色,好似比专业人士更资深。丁宁说:“我结婚时候要是有这排场,对方就算是个丑八怪我也认了。”

    套房里也没有婆家那边的人,史雨晴小声说:“人家这是娘家背景雄厚好不好?那老孙除了学习好点,长相家境都配不上我们年同学吧。”

    徐晓萍是高中同学那一拨的,这会儿也跟这几个姐们儿混熟了,深以为是地附和:“这难道就是真爱吗?”

    年依莞尔一笑,抚了抚胸口的黑纱,几分认真地说:“作为最先成为过来人的准已婚人士告诫你们,爱情和婚姻还是分清楚些的好。”

    任菲菲“啊”了一声,失望地说:“我才不要。”

    李旭春已经在医院实习,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压根儿没工夫想那些爱来爱去的问题,连今天都是请假过来,因为准备考资格证,到这了还忙着刷题,听到这话也只是抬了抬眼皮,又继续回到题海痛并快乐地徜徉。

    徐晓萍在没人看见的地方低下头苦笑一下,再过几个月,她也要结婚了,不同的是,没有盛大的仪式,也没有昂贵的聘礼和嫁妆,对方是和她门当户对的人家,拼凑出六万块彩礼来娶她,而她唯一的要求,就是彩礼要留给她家里还没成年的弟弟,做将来娶媳妇的花费。

    听了年依的婚姻观,她突然平衡了,看吧,公主都无法嫁给心爱的骑士,“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果然只存在于童话书里。

    舒伯特的《圣母颂》响起,典礼开场的序曲,工作人员就位,准时一直是年家每个成员都具备的良好品质,年依从不屑于搞姗姗来迟那一套,才到现场便听见孙东青妈妈一连串的喊祖宗,喊造孽,在亲朋间奔走相告。原因她大抵也是猜到了的,无非介意她订婚前从未过去拜访,又偏选在今日穿了一身黑裙。

    而年依似乎早已习惯了接受自己的生活随时随地都会鸡飞狗跳,像没听见准婆婆的抱怨一般,依旧我行我素。

    随着年时川携年家几个小辈低调入场,像魔法一般,宾客中的喧闹很快息声,司仪上台,宣告仪式正式开始,灯光与彩色的气泡和花瓣交相辉映,音符在空气中流转变幻,一切都在往梦幻而正确的轨道上行驶,孙妈妈那边又炸了锅。

    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年依只看到任菲菲拉着孙妈妈好似在求在劝,奈何孙妈妈屁股沉得像坠了秤砣,说什么也不肯起来,倒是刚才最后到场的年俏,冷着脸直接动手把人拖走,踉踉跄跄,不大好看,应该是去了偏厅。

    年依见状,跟了过去,扔下不明状况的司仪和来宾,走了几步,回头招呼:“孙东青!过来啊。”

    早知道他妈幺蛾子这么多,说什么她也不同意弄这个什么破仪式。谁的妈谁负责,谁都别想好过。

    偏厅里,年俏守着门口坐着,像个把门的,见她来了,一贯嫌弃地冷哼一声,又看见她身后紧随而至的孙东青,干脆直接翻了个白眼。

    孙妈妈只是个普通的家庭妇女,遇事不会藏着掖着,幸而如此,事情没经什么波折便弄清楚,起因是她发现了两张纸。

    年依走过去,拿来一看,是两份婚检表格。

    上边的那张是她的,扫过上面的内容,她一下明白,但没做解释,轻飘飘将纸折叠起来,一脸无所谓。

    年俏从头至尾看热闹,自然知道怎么回事,慢条斯理说了句:“无耻。”也不知道说谁的。

    这话落在谁身上都不是什么好话,年时川带有警告意味地说:“年俏,去外面交代一下。”

    “怎么交代?实话实说吗?”年俏赌着气,故意问。

    年时川少有严厉:“还用我教你?”

    虽然他平日温和,年俏还是怕他的,起身时咣啷一声撞倒凳子,把孙妈妈吓了一跳,眼睛瞪着,难听的话愣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年俏出去后,年依退回到年时川身侧,好像回到自己的安全区域,年时川将属于年依的那一份表格摘出来,收进自己西装内袋里,另一份则看也没看撕成几片,扔进门口的垃圾桶,随后说:“好歹涉及个人隐私,孙律师,麻烦你有点专业性。”

    孙东青抿了下嘴,脸色很难看,自知理亏,说:“抱歉,我来处理。”

    在这事上,孙东青不愿面对自己内心深处的阴暗妒恨,人们的自尊一向昂贵,他今日面上挂不住,难堪至极,可她偏偏一度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好似认准了天底下没人真敢杀她剐她。

    孙妈妈觉得儿子受了窝囊气,掩面流泪道:“不是黄花大闺女也就算了,还怀过孩子,你家里有点小钱就了不起?不清不白的没资格做我们孙家的儿媳妇。”

    年依努努嘴,认为有些道理,她不是刀枪不入,可不知怎的,再难入耳的话落在她身上,她也不觉得疼,更别提伤心难过。

    这事还要从司仪上台时说起,今天一早孙妈妈就要来了孙东青的背包,一方面帮他保管,另一方面用它装收到的礼金,短暂的仪式过后就要开席,儿子的一些同事好友是不写礼帐的,敬酒时会单独将红包包给准新人,她想单独放着,以免和账上的钱弄混,儿子将来还礼再落下了谁。

    就这么一倒腾,叫她看见了夹层里的婚检表格。

    登记的日子是她特意找人按照八字选的,怕那天程序繁琐耽搁太久再登记不上,专门嘱咐儿子领着准儿媳妇去妇幼保健院提前把婚前检查做了。

    不是她非得窥人隐私,虽然文化程度一般,这点素质她还是懂得的,只是她老孙家娶一回儿媳妇,她也实在想知道姑娘的身体情况。打开那张女性婚前医学检查表,快速地逐行往下看,既往婚育史那一栏,流产几次的空格里白纸黑字地写着数字1。

    她血压上升脑袋发懵,只觉瞳孔难以聚焦,血蹭蹭的往脑袋里涌。

    这才有了仪式前的插曲。

    孙东青在母亲身侧安抚,年依置身事外,好似自己并不是这桩闹剧的罪魁祸首。年时川也没有掺和,如果那位孙律师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仪式也不必再继续下去。

    也不知孙东青说了句什么,孙妈妈一愣,湿红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他,最后抖着嘴唇说:“你干脆去做上门女婿好了。”

    年时川不动声色地握住年依的手腕,将她带出去,随便找了个房间,进门,关门,遮光窗帘厚重,没开灯,她手腕纤细的触感加倍明显。

    “依依,小叔还是那句话,你不用迎合任何人的喜好。”顿了顿,他终于松开她的手腕,好像这样接下来的话就能避嫌一样,问她:“这婚,还订么?”

    年依随手拖过椅子坐下,从清晨到现在,她的身体没经受什么辛苦,心却已经疲惫到极限,门外有脚步声,她没出声,听了一会儿,敲门声响起,是任菲菲的声音,轻声告诉她:“老孙说都解决了,他在现场等你。”

    “知道了。”年依轻声回应,他们都在不约而同地避嫌。

    任菲菲离开后,她才抬眼问:“你真奇怪,让我赶紧嫁掉的是你,让我再好好想想的也是你,我看起来像是一个反复无常的人?”

    年时川盯着她仔细分辨了一会儿,确定她真的不是在赌气,才说:“记着,你可以随时喊停,你有这个资本,我也永远在你身后。”

    “那你就好好的在身后看着我。”年依低声说,随即拉开门,尽量表现得没有任何留恋,还有句话没说出口——不要再反复地来到我面前,扰乱我的心。

    孙东青不愧是出色的年轻律师,嘴皮子上有些本领,孙妈妈已经能维持表面的和平回到宾客中间。

    原本的流程是要敬酒,年依冷着一张脸,把程序都省略,倒是孙东青,像个真正的准新郎,一圈一圈的没少喝,脸颊都红起来。

    快结束时,年依已经躲到一楼一处稍具观赏性的角落喝咖啡,吕翎翰为了找到她颇费功夫,她正看着手机里的搞笑连载漫画,一边笑一边沾去唇角的奶泡,没心没肺没心肝。

    “大小姐,你知道自己在玩火吧。”吕翎翰有些气喘,又热又累,他本就不喜欢穿正装,这会儿外套甩在一边的肩膀上,袖子撸到手肘,领口的纽扣也已经一塌糊涂。“到现在还不停手,你真要整死他?”

    “你刚才跑哪儿去了,服务员,给他一杯一样的。”

    年依更多是嗔怪,可惜他错过一出好戏,对他的焦急丝毫无法共情,对他渴死的关心都比对他说的话的好奇心要多。

    “我不喝。”

    吕翎翰没说自己刚才去了哪里,大约和他说的事有关,见他仍旧窝火,年依笑意盈盈赏脸捧场,却也并不走心,闹着玩似的问:“什么叫我要整死他呀,你真是的,快三十岁还这么喜欢大惊小怪。”

    吕翎翰着实被她噎了一下,“你以为你那个未婚夫,名不见经传小律师,背后没有人,能玩转这么大的事?”

    年依深以为然地点头,新做的手指甲一下下叩击着咖啡杯。

    “他在你这吃一份,在年成柏那吃另一份,吃里扒外的人你也敢要?”

    “我从侧面问过他,他说和他没关系。”年依垂眸喝下一口,冷透的低糖拿铁表面漂浮着斑驳的乳脂。

    “他说你就信?”

    她仍旧微微笑着,“那不然呢,这很重要吗?”

    正说着,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找到她,称呼她年小姐,并告知家里人在8808等她。

    年依回了句“知道了”,和吕翎翰抱怨:“我真命苦,躲到这里来都没个清净,这儿看上去很容易被找到吗?”

    吕翎翰给了她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那位来寻她的中年男人保镖一样,不见她起身不肯离开,房号8808,通常这种数字,都是年家自己留下做招待的套房。年依没做思考,大约是年时川还有什么话要交代,他倒真以为自己是一位嫁女儿的父亲,嘱咐的话没完没了的多。

    她不想吕翎翰在这事里陷得更深,经过时轻轻捏了他的肩膀说:“不用担心。”然后让那人带路。

    彼时她并不知晓8808里等待她的是什么,有多荒诞,有多魔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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