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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岁和三十五岁

    “你想让我嫁给什么样的人?”她总算乐意开口,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长久的压抑,嗓子哑得不像话。

    年时川凝视着凉薄的月夜,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说:“你这么有主意,还问我怎么想?”

    一句话不冷不热,好像故意印证她的猜测。年依总算知道他平日里平易近人,喜怒不形于色,是怎么管理手底下那么多人的了。她现在只觉得脊梁僵硬发冷,心也砰砰直跳,好似自己是那只被汤姆穷追不舍的小鸭子,无论怎么逃命,前面都有一口热锅等着她。

    “选个普通人吧。”年时川一口干了豆浆,把她剩下的一小半也都喝了,两个纸杯捏了压在一起,一猫腰出去找垃圾箱扔掉了。

    他自小锦衣玉食,家中富甲一方,但年依很少见他浪费东西,也很注重环保,他用这些细小的品质,在很多年的陪伴里,感染着年依,令她也变成了一个因为倒了一盘饭菜而一直不肯原谅自己的人。

    “你刚才,说什么?”待他回来,年依问,她并不是没听清,是没懂他的意思。

    “我说,希望你嫁给一个普通人。”

    “为什么?大爷爷一直强调门当户对。”

    年时川笑得浅淡无声,“选择一个平凡的人,就是选择平凡的生活,你现在还不知道那多可贵,但至少,将来不如意,你能来去随心。在我们这样的家庭还没待够?你知道离婚多麻烦?扒层皮都不一定离得掉,也许你一辈子就耗了进去。”他重新发动汽车,说道:“依依,你开心最重要,名和钱那些……”他笑了,“不过如此。”

    “你当年离婚,也是一样么?”年依问。

    其实她不提,年时川已经忘了自己曾仓促地经历过已婚和离异。婚姻对他这样的人来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和手表,车子一样,只是件身外锦上添花的玩意儿,拥有了失去了,本质上对自己没有改变。

    见他久久不回话,年依取笑道:“看来你也一样,免不了被前婶婶扒了层皮。”

    年时川空出手在她脑袋上点了一下,以示教训,“我当年可是赚翻了。”

    年依目视前方,微微笑着,刚才令她心惊的念头仿佛只是幻觉,他在那个瞬间流露的冷意已经毫无痕迹。

    滨海大道的尽头,他们的房子近在眼前。

    年时川已经很长时间没回过家,家里被年依照顾得很好。钟点工每周会来三次,平时年依也会参与一些打扫工作,只是一个小姑娘终究镇不住这么大的宅子,房子被清冷感填满。他忽然想起小时候遇上个雷雨夜晚她都怕得蒙紧被子,也不知道一个人的这些日子,夜里天气如何,空空荡荡,她有没有怕过。

    家里终于有了人气,年依跟屁虫似的,他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喝水洗手都跟着,最后到了卫生间,“你就那么想让我嫁出去?”

    年时川沉默。

    她虽极不情愿,仍猜测道:“这样,能帮到你?”

    “帮了我大忙了。”他笑着微微蹙眉,像真心在拜托她一样,然后把她严严实实地关在房门外。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节骨眼上,他非要把她从年家以及与之相关的利益共同体中摘出去,到底是多大的麻烦,只是不知不觉中,他们终究变成了一类人,连婚姻都成了一种手段,别人的婚姻浓情蜜意,她的婚姻只是在需要结婚的时候,恰好手边有这么个人,管他是孙东青王东青李东青。

    年依知道这事她务必得办得比年成柏快,否则选择权将不在她手上。

    她在上次见过面的平价西餐厅再次约了孙东青,给了他三个小时的考虑时间,疏离而客气地说:“孙律师,晚餐之前,我要知道你的答案。”

    这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用在谈婚论嫁上,孙东青不可思议地笑了出来:“别人好歹也是给三天时间考虑,你怎么这么急?不会是……”他不由自主将目光从她的脸移向腹部。

    “没有你现在想象的那种事情,实不相瞒,如果你拒绝了我,我要在晚餐之前约到下一个结婚对象。”年依坦白说,她在脑子里飞速筛选,很遗憾,她的异性朋友少之又少,暂时还没有下一个人选,总不能去和吕翎翰商量。

    孙东青为她的坦诚略带调侃地点点头,“你完全可以编一个好听些的瞎话,让我更快的同意。”

    年依:“那不是寻求合作的良好态度。”

    孙东青莞尔,看似真的开始仔细思考,权衡利弊。一杯意式浓缩见底,年依的指甲一下一下扣在玻璃桌面上,只是打磨时间的消遣,也没见得有多不耐烦。他说:“行,就按你开始说的。”

    年依与他遥遥举杯,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算尘埃落定。

    与一个善于辩论的律师推敲接下来的各种细节,年依做足了谈判的架势,这些年在年时川耳濡目染的影响下,至少气势上不会输于人后。

    她说:“婚前,麻烦你起草一份协议,用以保障我们双方的利益。按照之前说的,我只能和你分割名下的房产,古董,自用车辆,银行存款,以及能快速变现的股票,其中保险和股份不包括在内。”

    孙东青点头:“当然,我当你的丈夫,不是为了当年家的女婿。可是年依,你怎么就知道,我们一定不会白头到老?”

    乍一听还真像海誓山盟。按照孙东青的条件,如果不放在他们这个阶层的圈子里,在公园相亲角会被抢得头破血流,可年依偏偏想守住一点什么,不想因为条件这种离谱又合理的东西,丢失最后的一点真。她漠然地摇摇头,说:“我不爱你啊。”

    孙东青笑她天真:“也就你这么年纪的小姑娘才信什么爱不爱的,哪有那么多一见钟情的婚姻,还不都是日久生情。”

    纵然有一百句能够推翻他的话,但年依只愿遵循那一句,年时川曾说过:你无需向任何人解释你自己。所以,不必多说。

    她背起挎包,将自己那份咖啡的费用及小费留在桌上,说:“就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不用做出深情的样子,再见。”

    结婚是件很麻烦的事情,订婚,选礼服,定酒楼,试菜,发放请柬,订婚完事结婚还得按照流程再来一遍……别管是虚情假意还是各有目的,谁也逃不开这些俗套的设定。

    试礼服那天孙东青要出庭,年依约了吕翎翰一起选,吕翎翰一路骂骂咧咧,最终都围绕在一个中心思想上:年依你选男人的眼光,真的不怎么样。

    年依败给他一连串的以“年依你”开头的喋喋不休,指派他去替孙东青试西装,“你俩身高体重差不多,赶紧把活儿干了,我可不想再来一趟。”

    “年依你真是,杀人又诛心。”吕翎翰嘀嘀咕咕的让工作人员领着去选衣服。

    年依没听清,问:“什么?”

    吕翎翰头也没回,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都要试哪些?赶紧的试试试,我真是欠你的。”

    本就是没什么期待的事情,年依选得极快,工作人员奋力地劝说她再多看一看,后来见她除了玩指甲,看手机,偶尔出于礼貌对她答复,实在兴致缺缺,也就不再推销了。

    最后定了一条深V领拖尾长裙,黑色的,搭配男士一套黑色丝绒刺绣西装,这样的出场,没有多惊为天人,也算特立独行。

    “咱俩往这一站,像保镖陪大小姐去葬礼上分家产似的。”吕翎翰站在试衣的圆台上,一贯发扬吕氏幽默。

    他面对着整墙的镜子,看着里面年依,她漫不经心地将手挽在自己手臂内侧,骄傲地昂着头,深色的料子以及开到前胸的领口,令她的脖颈优雅修长,灯光下皮肤白得发光,他只觉得合适极了。这么些年过来,彼此的陪伴搀扶,一幕幕涌上心头,他竟然有一种自己要嫁女儿的感觉。要说从来没动过非分的念头,那是骗自己,他看着她辗转于一个又一个男人身边,也曾觉得她玷污了她自己在他心里的那点形象,但不是这个原因,他太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如果有那么一个机会是她需要他的时候,他也只会帮她去争取她想要的,而不是把自己强加于她。

    年依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美貌,敲定:“就这样吧。”

    吕翎翰这会儿反应过不对来,一个劲儿追问:“这不好吧,不太好吧?”

    “你什么时候这么啰嗦了吕二毛。”

    “我说你订婚穿黑的不好吧。”

    “男的就可以穿黑的,女的就不行?”

    吕翎翰为难:“不吉利吧。”

    年依从未对吕翎翰发过脾气,此时却疾言厉色道:“还有什么比结这个破婚更不吉利的吗?”

    这家礼服公司的服务人员都以为他俩是未婚夫妻,听了他们的争执,都怪异地看着吕翎翰。

    吕翎翰不在意那些打量的眼光,他只关心该如何安慰她。他把她的脑袋按到自己胸前,不顾那些妆粉和眼泪,食指比在唇上,制止了要上前来提醒的工作人员,低声说:“衣服我们买下来,脏了就脏了。”

    人们总喜欢说命运命运,命运多喜欢捉弄人,明明一个站在那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拥有全世界的人,偏没有一天快活过,她不快乐,更别提幸福,这令他心中酸涩无比,却又不能表现出丝毫,只因她不喜欢同情。

    幸好,让她流泪到释怀,这点小忙他还是帮得上的。

    年依不是那种闹点别扭叫人跪下磕三个响头都哄不好的女孩子,她很冷静,自己的情绪过了,不用你说什么,自己就好了。

    看着她平静地刷卡付款,登记自己的地址,吕翎翰还是担心,拥着她边出门边说:“虽然说现在是你叔当家做主,你们家那位老爷子也不是好应付的,他可是一向不喜欢家里的女孩子太有主意,你小心他不放你。”

    想到年成柏,年依没有温度地“哼”了一声,显然没有什么好的回忆。

    吕翎翰为她关好车门,绕到自己那边,好整以暇地划着导航,“就连年俏,还不是听话了,说是都在选蜜月旅行地了。”

    年依不可置信地扭过头:“她?能同意?”

    吕翎翰和年俏还算相熟,说道:“当然,她有什么好反对的,她这些年过够了谈恋爱的瘾,早晚也是家里定个亲事把她嫁出去,再说那是她亲爷爷,肯定不能让她吃亏就是了。”说到这,他又想到那个孙东青,又是摇头又是叹气,说:“其实我问过年俏,原本为你看好的那个,也是个不错的男人,至少比那个什么孙东青强多了。”

    这点年依倒是相信的,这些年年成柏再看不惯她,到底也是个生意人,不会放过这次强强联合的机会,怎么也得把她卖个好价钱。她看吕翎翰在导航上戳戳点点犹豫不决,随意帮他点了个地方,定睛一看,是个夜店的名字。

    “我说你平时都不用工作的吗?怎么到处鬼混,地址里没一个正经地方。”

    吕翎翰解释:“这应该是上次招待客户,客户。”他面不改色地注视着前方路况,说:“想去吗?这家挺有特色,哥给你叫几个男模,把你姐妹儿都喊来,给你办个单身派对。”

    “来你再说一遍,我发给吕叔。”

    吕翎翰笑,任由她开着无关紧要的玩笑,却也没真的敢把她往夜店领,“你们家的孩子平时玩归玩,就算再出格,真章时候也知道自己该背负的是什么,也就你吧,让年叔惯得无法无天不知道人间疾苦。”

    提到那个人,她原本笑着的眼睛,就好像夏夜里最好看的星空,点缀的星子一颗颗熄灭掉了,那是她的信仰在陨落。知道说错话,吕翎翰赶紧闭嘴,有些手忙脚乱地问:“我给你买冰淇淋吃吧,你要不?朗姆味还是杏子味?”

    “不要,再吃刚才那条裙子就得拿去改尺寸了。”年依目视前方说。

    闹归闹,玩笑归玩笑,听到这话,吕翎翰才算真正放心了些。不管这场婚姻她欢不欢喜,至少对这个不满意的人生,她还保留着小女孩子的天真。

    孙东青祖籍在平山县,地属山脉向平原过度的地带,是个气候宜人,生活安逸的小城,离三江不远,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孙家在当地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孙东青又幼年丧父,母亲培养出这么一个高材生,性子很强势。

    再强势也是娶人家辛苦养大的姑娘,肯定要给年时川的面子,订婚仪式得在万年名下的酒店举办。最好的年华国际已经排到年底去了,滨海去年新开的一间度假酒店也不错,虽然人气不如市中心的商务酒店,但装潢的风格和档次在三江乃至周围的一二线城市都是顶级的。赶上度假旺季,本来场地也是没有了,后来循着运营部门的订单,逐个电话拜访过去,打听到一个还没印请帖的客人,按照合同赔偿了三倍的违约金,又免去了之后的场地费用,赠送了典礼所需的酒水和鲜花,这才把地方给占下了。

    这事本来成不了,最后是池敏青亲自出面谈妥的,年依听说她已经过了预产期几天,正要去办理住院,临时赶过来,大着肚子跟人低声下气,客人一听到要他们婚礼改期,忌讳得很,都要投诉了,池敏青一下子羊水破了,透明的液体小溪似的淌下来,大家手忙脚乱地围着她团团转,客人稀里糊涂地点了头。

    等救护车的功夫,池敏青躺在两张椅子临时搭起来的“床”上,和客人敲定了赔付规则,顺道指挥着前厅的经理联系到了清洗地毯的公司,烂摊子都解决了,她也刚好被担架抬走。

    对池敏青这个人,年依虽然小时候对她有很多看法,随着长大,也开始佩服,不管她做人做事如何手段极端,至少她人生的每一秒,都是在自己掌握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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