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端菜。”
说完便走。
章夫人给自家儿子使了个眼色。
章大夫无奈只得起身紧随在丸子之后。
既然演了就演全套吧。
省得万一不如她的意还要被她连着好几天追着念叨。
章夫人看着二人的背影笑道:“诶呀,就是□□爱没办法。年轻小两口嘛,就是腻乎。”
阮沚:“……”
他突然想起自己昨日在阮府中和阮老先生一家用膳时莫名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正相谈甚欢的阮家男女老少皆停下了进食的动作看向他。
阮沚揉了揉微微泛红的鼻尖,扭头就问坐在他斜对面的阮二:“想是打两个喷嚏,还是一个?”
“呃……”
被他这么一问,果然全家都把疑惑的目光投到了自己的身上。
阮二忽感压力袭来,特别是当他听到大哥在他身侧轻幽幽地笑了。
这事不关己且饱含深意的笑声倒是狠狠地让他醍了个醐灌了个顶。
想是打两个喷嚏还是一个?
九叔这么问不就是变着法的逼着自己回答他想听到的那个答案呗。
那还装模作样地给了他一个选项干嘛。
凭他这般的聪慧睿智,难道会回答错吗?
于是阮二咧嘴一笑,答:“两个,绝对是两个。”
可坐在他左手边的阮三似乎没有遗传他们阮家祖传的好脑子。
只见她咽下口中的菜后奇怪地问:“我怎么记得是一个呢?”
“咳!”
阮二蓦地一咳打断了她,“两个两个,你记错了!”
“没……”
“咳咳——”
阮二颇有些要将肺咳出来的架势。
坐在首座阮老先生左手边的阮州牧怒地一拍桌子,“不舒服就退下!在座都是长辈,你这般失礼是怎么回事?”
亲爹发话了,阮二缩了缩脖颈。
父亲大人啊,你是不知道你可爱的小儿子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
见一直向着自己的阮二被骂,祸头阮某人倒也良心发现帮着劝了一句:
“四哥,怪我怪我。是我今天去庭院赏雪的时候不慎着凉了,可能传染给灵均了。晚些我开点药给他就没事了。”
阮州牧面色稍霁,“九弟啊,知道你疼他们。但万万不能太过纵容这些小辈,尤其是灵均这臭小子。都快行及冠礼了,还只知道在外头招摇过市。”
“灵毓稳重,灵均机敏,灵筠纯真。四哥得儿女如此,已然教人羡慕得很了。” 阮沚说。
“那你就赶紧回苏临先去见见那花家二小姐,到时把婚事一办。等有了子嗣,你父亲母亲也能安心让你在外头谋事了。”
终于让阮老先生抓住了一个可以催婚的突破口。
他接到这个任务已经很久了。再不起效果,他们家阮家上上下下就要怀疑他这么多年在官场磨砺出来的办事能力了。
“我听说那花家那几个闺女个个贤良淑德,惊才绝艳。你定喜欢的。再不抓紧,便要落在你大侄子之后了!”
引火烧身的阮沚倒是十分镇定,微笑道:“叔父言之有理,我这就去努力。”
果然还是迟了!!
灵均这个骗子!瞧着小白和丸子那样,哪里是能想起自己的样子!
一道糖醋酥小排。
一道红烧河鲫鱼。
一道特制葱油鱼片。
一道蒜蓉空心菜。
一道山药炖肉。
一道酸辣土豆丝。
一道回锅小炒肉。
一道什锦烩羹。
一道鱼头豆腐。
一道泡椒空心菜和白萝卜。
连汤加凉菜,一共十道。
“诶呀,李姑娘真是比我不知强了多少。不仅人美,手也巧。重点是呀,还讨人喜欢。”
章夫人拉着杳纨的手笑得嘴角几乎咧到了耳后。
阮某人却半点也笑不出来。
从方才到现在,他一言未发,只是一会儿哀怨地瞧着杳纨,一会儿死死盯着章大夫。
杳纨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毛,却止不住的双颊发烫。
还好她喝了煨热的酒,可以借着酒劲肆意红脸。
小姨母跟着点点头,“原先就一直担心你家燕生有什么隐疾,这才到这个年岁都不曾说亲。现在看来我也是白操心了。”
隐疾?
杳纨努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
不能笑不能笑。
笑了就会被辞退的,你要忍住呀李杳纨!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事呀?”
“快了快了。”章夫人心情很好。
“快了是什么时候?我们也好早点准备贺礼啊,毕竟从前收了你们这么多的礼金。”
“就是。不然我们会以为这是你从哪儿花重金请回来演你们家儿媳妇儿的呢。”
大姨母抓住这个问题不放,似乎想从中找出点破绽来。
她就不相信了,他们家这个从小就阴阳怪气的书生儿子还真能突然间就有亲事啦?
说什么是白鹿城来的世家出身,如今家中是做珠宝生意的。近日是随着族中兄弟来到春城,路中偶感风寒正巧遇上了外出巡诊的章大夫,二人一见如故,再见倾心,终成眷属。
章夫人气鼓鼓地不说话。
哼,居然被她们猜到了。
这可是今天下午她俩一块择菜东拼西凑编的故事。可白鹿城那么远,他们也不能找人打听个明白。
“什么时候?”
章大夫倒是毫不在意,反倒将头靠在支起的手上,侧着头似笑非笑地问正端着酒杯要喝的杳纨:“你说什么时候?”
看来他也有些醉了。
哼哼,小瞧人。
她早已被阮东家锻炼得刀枪不入。
杳纨脸不红心不跳,一边作出娇羞的模样糯糯道:“全听你的。”
一边在心中暗骂这章大夫好的不学偏学起某人的厚脸皮来。
章夫人高兴得一抚掌,“那就明年春天!都来都来啊!”
而此时的阮某人在方才听到再见倾心那段时猛灌了自己几盏酒,如今已经趴下睡了有一会儿了。
这章先生一句话没说,他方才已经听自己夫人的命令把可能坏事的阮沚给灌倒了。今天一屋子的人都努力配合演戏了,连他儿子都出卖美色了。这回总开心了吧。
章大夫默默给自家老爹斟了杯酒。
晚上临睡前杳纨将屋里屋外都仔仔细细刷了个遍儿,这时方才得空在灶房里拿药罐子给自己熬了盅红枣桂圆汤。
又切了几片生黄的老姜,放了两块从纸包里刚拿出来的红糖。
今天是她月事第一天。
第一天嘛总是有些不舒服。
而早上那场雪和下午的忙碌导致这种不舒适加重了。
洗尽了脸上铅华,反倒觉得无比轻松。
她搬了个小板凳托着腮静静看着小泥炉里的火苗舔舐着被熏得漆黑的罐底。
这药罐子她洗过无数遍,可这里头外头总也刷不干净。
就像这时间,不知不觉就已经将人凿刻成另一副模样了。
白日里某位骚包东家伸手对她说回家吧的样子反复在她脑海里出现。
她刻意去忽视自己已经开始变化的心情,试图在繁琐的活计和荒诞的闹剧里化解它们。
原本都好多了,晚上一瞧见某人她努力了一下午筑建的城墙又倒了一半,半掩半藏地露出了她不堪见人的心事。
于是此刻反复告诫自己只是这渔网中千百条鱼里的其中一条。
不是冲破鱼网逃回大海,就是被吃得只剩下骨头。
而且极又可能这最后的鱼骨头还会叫野猫儿啃个精光。
其实撞渔网很有可能会撞的头破血流,那要不少吃点?
也许还能找个大点的网洞钻出去。
这样看来青占鱼的活命几率要比胖头鱼大得多啊。
可是青占鱼比较好吃啊。
东家就喜欢吃青占鱼。
每次她做青占鱼的时候,无论是什么做法他一顿都能吃三碗饭。
诶呀。
杳纨懊恼地一拍额头。怎么又想到东家了。
“还不睡?”
杳纨一转头,是章大夫。
“噢是啊。我煮点东西喝。”
“你的额头怎么红了?”
“呃…… 刚刚不小心撞到的。”杳纨随口瞎编道。
“噢。”章大夫颇有深意地瞥了一眼她的神情,“阿阮刚躺下了。”
“噢那就好。”
“他今日怎么喝那么多?”章大夫看着她。
“他他他…渴了?”杳纨根本不敢直视章大夫。
可是她明明也没做什么对不起章大夫的事,只是为自己在阳光背后的阴暗处滋生的情绪感到愧疚。
“他好像有心事?”顿了顿,章大夫又道:“是不是有中意的姑娘了?”
在看到杳纨低着头满地找自己的脚趾头后似乎十分满意,又幽幽道:“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和男子。
杳纨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
章大夫真是个大度的正房,换作是她肯定受不了。
她想东家如果喜欢一个姑娘大约也得是精挑细选过的吧。房间要熏香,吃食要金贵,连穿的衣服也得找最有名的裁缝师傅定做。照顾他衣食起居的人自然也得合他心意才行。
章大夫似乎很满意自己方才说的话所造成的效果,于是笑了笑,“那我去睡了。”
看着章大夫潇洒离去的背影,杳纨脑袋有些懵。
所以章大夫特地下来一趟是要干嘛来着?
次日清早一起来她就看到了已经起来准备坐诊的阮东家。
“东家早。”
杳纨微笑着点头问好。
阮沚本想发个脾气找找存在感,但看她今天面色似乎不太好,于是皱了眉,“你怎么脸色这么白?”
“噢,可能是昨天没睡好。我这就去做饭,很快就好。”
因为月事来,所以她今天稍微贪睡了一点。
不然平时这时候她应该差不多已经把早食都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