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我才明白你的心思……”
“什么?”
章大夫额角上的青筋开始跳动。
“唔?!”
躲在灶房窗后意外看见这一幕的杳纨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惊扰了树下的这一对鸳鸳鸟。
她就说自己知道得太多了嘛。
方才那一激动,她的脖子又是一阵抽痛。
不能再看下去了,不然这落枕怕是会更严重。
这一定是对她知道太多的报应。
还是先给灶王爷上柱清香,消消她这双罪恶的眼睛。
“怪不得从来没见你喜欢过什么姑娘,原来你早已对我情根深种。对不起,我竟从未察觉。”阮沚一双桃花里满是深情,“没关系的小白,虽然无法回应你,你也依然是我的挚友!”
“滚蛋!”
章大夫终于蓄力推开了眼前这个碍眼的人,“大早上的抽什么风,是不是要我给你扎几针你才能正常点?”
“真没有?”阮沚嘟囔,“其实你喜欢我我也能理解,毕竟我如此不凡让人见之难忘。”
章大夫冷冷瞥了他一眼,“闭嘴吧你。”
“那就好那就好。”
这下终于如释重负的阮沚又拍了拍他的脸,这才高高兴兴地往诊室而去。
看着他昂得老高的头,章大夫叹了口气往灶房走去。
看来傻果然是不治之症。
“丸子。”
“啊?”
杳纨努力将整个身子转了过来看他,脖子却梗着动不了分毫。
看她这般样子,章大夫一扫方才的郁气,忽地笑了,“你落枕了?”
杳纨哭丧着脸点了点头。
她昨天坐了半天的车,一到药坊又忙着整理东西和做饭。
所以晚上擦过身子洗过头发,没等干透她就累得睡着过去了。
早上起时才发现脖颈僵硬酸痛,根本没办法自由转动。加上刚刚瞧见些不该瞧的,忙着闪躲却一不小心扭得更严重了。
“对了,我父母亲晚上会过来吃饭。原本是想喊你多做两个菜的,你现在这样,可以吗?”
“大夫的父母吗?您放心,我一会儿就去市场瞧瞧还有什么新鲜菜没有。”
还是第一次听他提起家里人,她一直在心里暗忖章大夫的身世。平日里做活计无聊,她就在脑内编排些故事,章大夫的身世在她脑中已经曲折得可以写进话本子里了。
说实话,她对大夫的父母亲倒真是有点好奇。
毕竟能取出章小白这样名字的父母确实不多。
“嗯。那便辛苦你了。”
杳纨忙表示应该的应该的。
“一会儿带块干净的枕巾过来我诊室。”
枕巾?
杳纨虽然不知道要做什么用,但还是应下了。
忙完手头上的事,杳纨从木柜子里拿了一块洗净的枕巾就歪着脑袋去找了章大夫。
正巧章大夫现在空闲着。
“大夫,你要的枕巾。”
章大夫从自己的椅子上站了起来,指了指桌子另一边的椅子,“坐吧。”
“啊?”杳纨身形不动,“什么事呀?我还得赶着出去买菜呢。”
章大夫接过她手中的枕巾,“买菜前先把脖子治了。”
不然做事多不方便。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药坊里有人虐待小伙计呢。
“啊啊痛——”
“这是风池穴,你落枕了按这里当然会痛。还有这肩井穴,天宗穴,小指侧边的后溪穴都是治落枕的几处大穴,有空你对着穴位图多练习一下。”
也算是个技能吧。
“啊啊啊啊痛痛痛——大夫你轻一点啊啊啊啊——”
“忍着。”
章大夫的诊室外早已暗搓搓地围了一圈人。
“丸子跟章大夫在里面干嘛呢?丸子怎么叫成这样?”
“这小章到底还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男欢女爱嘛,正常正常。
“我来药坊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章大夫如此主动,还说了这么多话。”
虽然她也没怎么听清。
“这这这,居然还是叫人抢先了一步。那我们家同远岂不是没希望了!”
几个人叽叽喳喳讨论得热烈。
“这里头谁呀?怎么叫成这样?”
第一层围观人群后出现了三个身影。
“章大夫和丸子。”
芙姐头也不回地回答。
“啊?章大夫还有这一手呢?!”
是不是想横刀夺他们九叔的爱?
阮二拼了吃奶的劲儿往前拱,试图将里头的响动再听得清楚些。
“看来我要赢咯。”
不过这章大夫平日里倒真是没看出来。
阮大感叹,顺便同情了一下尚不知情的自家九叔。
“你们在看什么呢?”
第二层围观人群之后又出现了三个身影。
“都说了是章大夫和丸子在里头,怎么老问。”
将耳朵贴在门上的芙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你说我儿跟谁?!”
众人一回头。
看到阮沚和一对保养得极好的中年夫妇站在他们身后。
方才说话的正是其中那个穿衣配色跟从前的阮某人一模一样的妇人。
“跟……跟丸子啊。”芙姐不由自主地结巴。
倒是小夏忙敛身作了一礼,喊了声章先生和章夫人。
章夫人摆摆手,“别拘这些礼了。你们刚说我儿跟谁在里面?”
“丸子,药坊新来的姑娘。”苏老先生解释。
“姑娘?”
隔着层层脑袋,依稀还能听到里头声响的章夫人面上喜怒难辨。
我儿终于开窍了!
第三大夫问:“师妹你和鸿昔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不快过年了嘛我和鸿昔想着来陪儿子过个年,没想到……诶呀,这不是重点。这里头的姑娘姓甚名谁,多大年纪,性子怎么样?”
“里头的姓李名杳纨,过了年好像就十九了吧。性子那可没得说,不然怎么会入小章的眼。”
“也是也是。”
见他们讨论得火热,阮二颇为同情地看了一眼从刚才到现在都没说过一句话的自家九叔。
果不其然,终于忍不下去的阮沚丹田运气,怒吼一声:“你们俩给我出来!”
边喊边要往里头冲。
章夫人忙去拦他,“小沚你干什么?我们家白白好不容易有喜欢的姑娘,你都拱过那么多白菜了,就不要抢了。”
众人皆装作不经意又忍不住竖起耳朵要听。
“我,我我一颗白菜都没拱过!”
我了半天,阮沚才面色涨红地挤出来这么一句。
阮家龙凤胎一听,狂笑着捶墙不止。
那倒是,他从来都是被拱的那颗。
外头这么吵嚷,里面的章大夫还是坚持为杳纨做完了治疗。
只是杳纨一撩开帘子被外头的情形吓得退了一步,一脚踩在了身后章大夫的脚面上。
这门口密密麻麻的人是怎么回事?
“你们聚这儿干嘛?”章大夫皱眉。
脚背痛得他想呲牙,却还得努力维持他一贯的平静。
这年头形象管理也很难啊。
见众人皆笑得暧昧,章大夫懒得申辩。但是看着阮某人青黑的脸,他倒是心情大好。
“父亲母亲,你们来得挺早。”
脸上飘着一片不自然红晕的章父干咳一声,“燕生,借一步说话。”
章大夫看了一眼众人揶揄的神色,甚是无奈。
“行了别借了。丸子落枕了,我替她治罢了。”
这话一出,自是有人失望,有人欣喜。
而章夫人上来就是一脚,“你这么多年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吗,对姑娘能不能上点心!尤其是这么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从小跟你一起长大的二狗,娃都已经生了生了五个了!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整个屋子只有杳纨收获了意外惊喜。还是第一次有人夸她的长相呢。
章大夫不躲不闪,只是反问:“孩儿是男是女,母亲还不清楚吗?”
章夫人紧接着又是劈头盖脸的一巴掌,“我怎么知道你后来是男是女!”
众人齐齐“嘶”了一声。
这章夫人所言很有深意啊。
苏老先生和杳纨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偷偷瞥了眼阮某人。
侄子莫若母。
章夫人还真是慧眼如炬啊。
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章夫人忙清了清嗓子,一把拉过杳纨的手。
亲热道:“我刚刚那是胡说,姑娘不要往心里去。”
杳纨赔着笑脸,“当然当然。”
“我们白白还是个品性又好,又孝顺至极的夫婿人选呢,你俩多熟悉熟悉就知道了。”
章夫人拉着杳纨的手不肯放。
众:“……”
章大夫扶额,“……母亲。”
杳纨突然觉得章大夫有点可怜。
维护了这么久霁月清风的高冷男神形象在今天轰然倒塌。
先有阮东家,后有章夫人。
“丸子,你去买菜吧。”章大夫说,“睡前再针灸一下,明日就好了。”
说着还刻意挑衅地冲阮某人微微一笑。
而杳纨如获释令,跟大家稍作告辞后奔往后院。
章夫人瞪了自家儿子一眼,居然想当着她的面支开重要证人。
她到底是怎么教出这么奸诈的儿子来的。
“你想得美,我陪我未来儿媳妇买菜去!”
抛开她儿子,她定要仔细盘问污点证人。将他二人的罪证一一搜罗。
章大夫也不在意,“随意。”
不过阮某人的脸色好像有十日不曾如厕顺畅过一般,倒是教他看了心情愉悦。
让你前几日烧了我最喜欢的那几件衣服,让你说我对你有意思。
高尚?
大度?
呵呵,不存在的。
想到这儿章大夫心中颇觉爽快,于是转头对其父道:“父亲就自便吧。”
章父点头,“你忙你的。小沚跟伯父喝两杯,病人就让燕生代看了吧。”
“恐怕不行,小沚的病人只有他自己搞得定。”第三大夫忍不住插话。
说起这个,他还心有余悸。
上一次他就替小沚看了那么几个病人,那几个大姑娘小媳妇进屋后非说要看阮大夫不可。
要是今天看不着阮大夫,就将他的桌案砸个稀烂。
章父了然,说:“那等小沚你忙完吧。趁你母亲不在,我去隔壁茶馆看个棋。”
章大夫点点头便回了诊室。
方才看戏的几人也散了个干净。包括阮家兄妹三人。
他们九叔今天输了先机,定要拿他们撒气。
先撤为妙。
于是最终只余阮沚一人,无处撒火。
“儿媳妇,你来药坊多久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