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

    霍清宁非常不理解。

    李翠翠和田父的喜事,完全不是霍清宁想象中的强抢民女。

    怎么说呢?

    李翠翠出生在一户佃农家里,父母早亡,家中有个不争气的哥哥李二牛。李二牛像个地痞一样,不事生产,一直靠李翠翠养着,非但不善待李翠翠,动辄对李翠翠拳打脚踢。

    前些日子,李二牛不知道为什么染上了赌瘾,家里的银钱被输得精光,腿被打折了。如果到期凑不到赌债,追债的人扬言要把他打死。

    李家家徒四壁,李翠翠平日做工赚来的钱早就被输光了,一时间从哪里弄到钱?李二牛生了个恶毒的主意,准备把李翠翠卖了,约好了人牙子上门。

    田金信了游方道士的话,找八字相合的姑娘给父亲冲喜延寿,选中了李翠翠。

    李二牛和富贵的庄子管事结了亲,还了赌债。

    虽然田父年纪大了,但李翠翠给田父做妾,她可以吃饱穿暖,不用天天被打,李翠翠为此感恩戴德。

    田氏父子没有行恶事,霍清宁送了贺礼,又让红艾给田父检查身体,开了一张养生方子。

    事情过去了,霍清宁的心情迟迟变换不过来。

    红艾把手中茶盏放在桌上,一边捣药,顺便开解她。

    “这里不是凉州。郡主想要女子人人生活得好,天下这么大,怎么可能?对李翠翠来说,这样的结局很好了。”

    “本来还可以更好啊……”霍清宁小声嘟哝,满脸的意难平。“李翠翠有手艺,做工赚钱完全可以自己养活自己,没有必要靠男人。”

    红艾叹了一口气,“李翠翠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从来不知道可以这样想。”

    李翠翠胆小怯弱,打小就被李二牛打怕了,在这样的泥潭里生活了十几年,但凡眼前出现一根能拉她出去的麻绳,她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让霍清宁更心塞的是,李翠翠和田父的事,桃花坡的人没有一个人惋惜,都在庆幸恭喜李翠翠脱离苦海。

    霍清宁想凉州了,离开还不到两个月。

    前世,她是怎么想不开才会离开凉州到帝都这样的地界?

    霍清宁把脑袋埋在臂弯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蔓延过了全身。

    “郡主该学学绿蚁。明明你们两个差不多大,绿蚁每天嘻嘻哈哈,开开心心的多好。今儿一早就出门了,说是要去收集桃花瓣。不知道她从哪里得了一张方子,说要做桃花酿。被她怂恿,赤九也跟着去了。”

    红艾放下手中的药杵,把桌上放凉的茶端给她,“多思无益,只要行事无愧于心就好。郡主是来散心的,何必烦恼这些事?”

    霍清宁接过茶盏,小口小口地喝着,腹诽,“绿蚁那个没心没肺的的傻丫头,每天就知道傻乐。”

    绿蚁中午才回,手中提着一大篮子桃花,头上也插满了桃花。

    赤九跟在她身边,肩上扛着一个布袋,看形状,霍清宁猜,里面也是桃花。

    让霍清宁惊讶的是,魏芬跟着萧祯,还有燕王萧礼,一起走进庄子,萱草跟在后面,低着头,像只鹌鹑。

    魏芬颈间的伤只是破了皮肉,包扎后,穿一件立领衣服,就能遮住。

    魏芬带着萱草跟着绿蚁赤九出门,霍清宁是知道的,但和萧祯萧礼是怎么遇到的?两人还跟着她来了庄子。

    霍清宁歪坐在藤椅上,没有要起身见礼的意思,摆明了她不欢迎的态度。

    萧祯萧礼仿佛没有察觉到,在魏芬介绍他们的身份后,态度恭敬地对霍清宁施礼。

    这一刻,霍清宁倨傲得像山大王,用下巴对着两人,“两位殿下贵足踏贱地,这般闲散,平常不用上朝理事吗?”

    闻言,萧礼依旧笑嘻嘻的,“小王今日休沐,未想能在这里巧遇魏姑娘,得知郡主在此,特来拜望。”

    萧祯十分不适,脑海中不时闪现霍清宁巧笑嫣然的模样,再看现实中霍清宁满脸倨傲不耐,让他十分割裂。

    昨日,盛丽华好不容易回宫了,他才有了自由时间。打听到霍清宁来了东郊庄子,今天一早他就来了,只是他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见霍清宁。

    后来,绿蚁几人出来采桃花,他察觉到了机会,凑上来说话。

    绿蚁赤九还记着他,认真地跟他道了谢,关于霍清宁的话题,两人只字不提,说多了还会引起两人警觉。

    幸好,遇见了燕王萧礼。

    对萧礼,萧祯的印象不好。

    前世,萧礼可是带兵围过熹微山,差点逼死梁帝,兵变称帝。

    在萧祯心中,萧礼就是乱臣贼子,奈何他现在没有证据,也没有萧礼的把柄。

    霍清宁让青三陪两人吃了一顿饭,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吃完饭就把两人赶出了庄子,用的说辞冠冕堂皇。

    “庄中有女眷,不便久留两位殿下。两位早回,免得城门落锁。”

    面对霍清宁明晃晃的逐客令,即便是萧礼的厚脸皮,也笑着告辞了。

    绿蚁和赤九兴致勃勃地在庄子里侍弄桃花,说要做桃花酿。

    霍清宁看着她们折腾,大大小小的水盆摆了一地,说要先把桃花淘洗两遍,然后阴干,捣成泥。

    第二天萧礼又来了,这次不光是他来了,还带着他的王妃。

    听说燕王妃自请降为侧妃,不知道梁帝有没有允准。

    燕王妃给霍清宁行了礼,就坐在一边,也不主动搭话儿,像是个透明人儿。

    萧礼把燕王妃丢在庄子上,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霍清宁可以撵萧礼,但面对燕王妃,心中总有两分不忍。

    之后,萧祯萧礼还来过几次。

    十几天后,魏家来人把魏芬接走了。

    然后,霍清宁得了一个信儿,魏芬退婚了。

    霍清宁得到信儿时十分惊讶。

    前世,霍清宁对魏芬这位表姐印象并不深刻,只依稀记得魏芬嫁得不错。“父子共妻”的事情闹出来,很多魏家女被休回家,魏芬的夫家却不在其列。

    魏府,芳蕤院。

    魏杨氏按着眉心,婢女站在她身后给她按头。

    她抬起眼皮瞭了一眼魏芬,忍不住叹了口气,知道现在自己劝说什么,魏芬都不会听。

    在她看来,魏芬原本许的夫家很不错。家中人口简单,只有一个寡母,没有兄弟姐妹,魏芬嫁过去没有妯娌姑嫂矛盾。虽说缺少帮衬,但有霍清宁这样的人在宫中,什么样的帮衬没有。

    偏偏魏芬见魏芝嫁了伯府嫡子,不甘心低嫁,非要闹着退婚。

    “现在你如愿了。”魏杨氏叹了口气,又想起自己不争气的儿子,这些天不知道在哪里输了钱,哄着她房里的婢女偷开了她的妆匣,拿走了一叠银票,足有二十两。

    “明儿,我外出走动走动,你心中可有心仪的人家。不管成不成,娘先给你探听探听。”

    可怜魏杨氏一片慈母心,魏芬并不领情,只说她的婚事不用魏杨氏操心。

    魏杨氏一听,心立刻吊了起来。

    魏芬走了,魏杨氏立刻吩咐芳蕤院的婆子把二姑娘看好了,二姑娘如果出门,立刻来报。吩咐完这些,魏杨氏琢磨着怎么想个法儿把萱草叫来,询问询问这些日子魏芬遇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世俗对女子十分苛刻,魏芬稍有行差踏错,怕就毁了一生。

    养心殿。

    梁帝看着手里的两枚铜钱,外观上除了一新一旧,看不出什么不同,拎在手心,颠了几下,分量也分不出来。

    苏哲垂首站在御前,穿着绣衣司的官服。

    苏培年站在不远的幕帘处,眼观鼻鼻观心。

    梁帝把两枚铜钱放在御桌上,脸色阴沉如水。

    “官服铸铜钱用的是奁山铜,另外一枚铜钱,几乎找不出差别。百姓更不能分辨。”梁帝微闭了一下眼,“你可查到,约有多少这种铜钱流入市场?”

    “能够找到统计的,截止十日前,约有三十七万。”苏哲神色平静。

    梁帝怒,“能计数者已经三十七万,不计数者恐怕更多。逆臣奸贼,意图颠覆我大梁!你亲自去,务必把账本和人都带回来!”想了想,又道,“多带些人,那些人恐怕不会让你安然把人和账本带回。”

    苏哲躬身应是。

    苏哲带着人,天黑前出了城。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