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秋日的下午,和煦的阳光照在檐廊下。

    听闻常满安全回家,宅前院里大大小小的仆从们全都拥到了厅堂外,他们没敢进屋打扰里面的谈话,也不愿就此离开,全都聚在院子中间的桂花树下。

    常满回来大半天,身上的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遮着脸打了个哈欠,神色透出几分疲惫,她只想回屋倒下休息,不想分神处理这些烦扰的事情。

    郭宝盈抽出手绢递给她,“你这是累着了,我听人说出趟远门不容易,回来都得歇上几天才能缓过劲来,让石青去请大夫来给你把个脉?”

    常满摆了摆手,“哪有这么严重,我回去睡一觉就行,这些事情都等明天再说。”

    她起身往外走,正好透过窗格看到厨娘吴婆子在眉飞色舞的和阿勇比划着什么。

    见她跨出门槛,吴婆子他们全都围过来行礼,七嘴八舌兴奋地嚷着,“大小姐您回来了!”

    “都快免礼。”常满属实是怕了他们这种说跪就跪的行为。

    吴婆子咧嘴笑出了八颗大牙,“大小姐,晚膳熬枸杞红枣鸡汤,新鲜宰杀的土鸡已经下锅了,您喝了好补补精气神。”

    吴婆子旁边的花婶挤进前来,“大小姐,您屋里每一处角落下仆都擦洗得干干净净,被褥和床帐是前天刚重新洗晒过的,熨烫好的床单被罩玉扇丫头已经拿去换上了,您今晚可以好好休息。”

    花婶的男人花叔顶着张憨厚的笑脸,紧张的一直搓手,“玉扇丫头要的水我已经提到后院了……”

    常满在他们的目送下回了后院,剩下的时间全花在了洗澡、吃饭和睡觉上,一连串需求被安排的不能更妥帖,积攒的烦躁就消散了不少。

    直到次日一早,常满在满屋柿子的清香味里醒来,据说是吴婆子一大早到集市上买的,柿蒂还是新鲜的青绿色。

    她靠坐在窗边暖洋洋的阳光里犯懒,手里把玩着宋熙恒留下玉环,只觉心里像被小猫爪子来回踩着似的,又软又痒的。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反正,只要空下来就满脑子都是他充满侵略性的眼神,简直像条饿狠了的小狼。

    玉扇端着端着早餐进来,满满一大盘,甜粥和咸粥,包子和油条,足足有十多种,中间的碟子里放着洗净的新鲜水果拼盘,还煞费苦心雕成了花的模样,“吴婆子寅时就起来揉面了,这是把她会的样式全做了个遍。”

    常满坐起身子帮忙接住,“这么多!请宝盈姐姐来一起用吧。”

    昨日空气里凄楚的气氛一扫而空,有了当家人,整个宅子似乎重新活了过来。

    说着话,常满吃得都有些撑了。

    回了里屋,玉扇取出一身秋棠色的交领长裙给她换上。

    腰带缠到身前,紧得她有些难受,一时间晴天霹雳,“我是不是胖了?没道理啊,我们这一路上吃的不是饼就是囊……好像碳水是有些容易长胖……”

    玉扇忽略听那些不懂词,从针线筐里拿出软尺,比着常满全身横向竖向仔细量了量,“小姐长高了,顺便长点肉也正常,正好要做秋天的衣服,我得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夫人。”

    常满挺胸收腹,直后悔早饭吃多了。她去二进院陪常父常母坐了一会,见二人精神比昨日有所好转,才披了件薄斗篷准备出门。

    花婶正在扫院里的落叶,远远见到她就热情地打着招呼。不是说他们以往不恭敬,只是这次回来后尤其的热情。

    不管是为什么,她都不能对别人的心意视而不见,专门绕道厨房门口,“吴婆婆,我晚上回来吃饭,想吃清炖排骨和枣泥糕。”

    吴婆子蹲在两个中药汤罐前打着扇子,“好嘞,我把老爷的汤药熬好就去买排骨。”

    -

    常氏瓷厂,常满踩着满地焦黑往里走。

    二掌柜在里面以步作尺丈量受火损失的面积,听见声音便迎上来,“东家,最近正是农忙的时候,村里家家都忙着收割田里的作物,得过了秋收才能雇齐建房的人,这几天都是咱们的窑工们帮着收拾,进度不快。”

    常满直直往小窑炉方向走,“没关系,建房和烧新瓷不冲突,咱们的新瓷要走奢品路线,不需要原来这么多生产区域,正好重新规划一番,再把院墙砌得高些,安全问题是首要解决的。”

    小窑炉的门上的黄铜锁耷拉着,在隔墙上开了个门洞连通旁边的仓库,形成了一处临时的工作坊,把朱师傅和老胡他们的制瓷步骤工位暂时挪到了里面。

    大掌柜右手用白布吊在胸前,是走火那天晚上伤到的,他扶着胳膊还不忘和朱师傅讨论,“咱们试烧的三号窑,新瓷胎质比较疏松,釉质更显轻薄,在瓷胎上刻画纹饰改用浮雕和堆塑,或许比单用微雕或者彩绘的效果更好。”

    常满凑过去看,瓷杯上拓印了牡丹的线稿,还未进一步雕刻,“浮雕更强调虚实明暗的关系处理,也能更好的发挥纹饰形象的特点,我们可以试烧一窑。”

    大掌柜惊喜地回头,“东家,我们正等着您过来。”

    常满笑着向他挥了挥手,“忠叔的伤好些了吗?”

    大掌柜逞强的向上举了下右胳膊,扯到扭伤的肩膀痛得龇牙咧嘴,“不碍事,不影响干活。”

    老胡和赵庆来他们都放下手中的活,一股脑地围了过来。

    常满笑着点了点头,“大家这段时间都辛苦了。”

    他们从二掌柜那知道东家昨天下午才回到城里,没料到她外表颇具欺骗性的娇气,实则都没怎么休息,隔天一大早就来了瓷厂。

    大掌柜满脸自豪,为了保密不能向外炫耀可把他憋坏了,现在就算有走水的糟心事,也不能阻止他向东家炫耀的好心情,“虽然雕刻青瓷还需要再试烧,但这段时间我们还烧了六七百件的无纹青瓷,您来看看效果如何。”

    他把常满带到墙角的木架前,掀开搭在上面的棕色油布。

    按照常满的嘱咐,尽可能多的烧制不同的款式,但每一个款式至多烧上数十件。

    乍一看,架子上凌乱的放着各种‘雨过天青’色的新瓷:杯子类型的款式就有鸡心杯、禅定杯、束口杯、竹节杯、菱口杯子等的样式,还有配套的茶壶,也分作圆珠壶、西施壶、瓜棱壶、文旦壶、提梁壶等的类型。碗和盘子的款式少一些,主要有折腰碗、花口碗、斗笠碗、卧足盘、高足盘、花口盘,同款的大小也有所不一。

    常满拿起一个卧足盘翻看片刻,夸赞道:“青如玉,明如镜,线条舒展流畅,造型端庄优美,乃是上乘佳作,诸位师傅真是天才。”

    朱师傅脸上露出与有荣焉的笑意,谦虚道:“我们不过是孰能生巧,东家才是研究瓷方的天才。”

    常满回头对大掌柜和朱师傅做了个俏皮的鬼脸,她清楚自己只是占着系统给的配方在作弊,实际上她对制瓷还是一知半解,各位窑工师傅才是创造从无到有的人,“这下店铺不愁没有生意了,恐怕还得担心生意太多。”

    说到这里,她有点担心货源跟不上的问题,别看大掌柜说一共烧了六七百件,但她不能在销售的时候只卖一个杯子,或者只卖一个盘子。一套茶具通常是一把茶壶配上六个或八个杯子,一套餐具至少是八个至十个碗碟搭成的组合。

    这么一来,她勉强能凑齐几十套商品。

    常满把众人叫到空地上坐下,这勉强算是新瓷的第二次骨干会议,“大掌柜,我们的生产力明显有些不足,要不在瓷厂再挑一批值得信赖的窑工,让他们加入新瓷的生产?虽然配方要保密,但也不能把你们一直困在瓷器生产这件事情上,核心还得腾出精力继续研发新的配方和款式才行。”

    大掌柜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现在瓷厂里一共有这几类的窑工,我、二掌柜、吴老头都是东家买进宅的孤儿,与东家签是卖身死契,吴老头的儿孙一家目前也是死契;在坐参与新瓷试烧的另外几位师傅都是先签五年短契,合适的再签三十年长契,他们的手艺传代给后辈,同样可与瓷厂签下长契;剩下的大多有些手艺的窑工,五年短契还没到期,暂未续签;再有便是临时雇来做些体力活的。”

    他掰着手指头边算边说:“我的建议是不涉及原料的部分可以放给其他人做,但胚泥、釉水的配置还是得我们自己人来做,我在牙行挑了几名合适的壮劳力,可以让他们来操作。”

    常满缓声道:“让他们每人只做其中一个步骤,减少外泄配方的可能。但这只是缓兵之计,还得物色些合适的技术工才行。”

    吴老头抖了抖拐杖,“阿忠,还记得你做学徒时候瓷厂的几位老窑工吗?他们曾经也是签过长契的,问问他们和他们的儿子有没有愿意到瓷厂来的,总比现在去外面找的靠谱。”

    大掌柜点点头,老窑工们的契约到期时,瓷厂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他们的儿子不愿意再在常氏工作才离开的,现在瓷厂的生意起死回生,或许真能找到合适的人选。

    常满拍了拍裙角粘到的浮尘,“把新瓷都打包,我这就带进城里去,正好去看下新店面的装修进度。”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