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昆山的树林里虽然人烟稀少，白天仍然有不少的山民、商队和秘密军队来往活动，加之宋熙恒和常满不停歇地赶了一整夜的路，此时不宜再顶着被发现的风险前行。

    在大当家的带领下，几人找到一个隐藏在藤蔓后的天然山洞，各自休息。

    宋熙恒曲着一条腿半靠在石壁边，不离身的长剑横放在膝头，以身体作墙隔出一块避开大当家和二当家视线的区域，“睡吧，晚上还要赶路。”

    常满裹着毯子遮住半张脸，蜷缩在离他半米远的角落，眼皮困乏沉重得再睁不开，没一会就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有多久，宋熙恒被腿边的一阵蠕动给闹醒了，半睡半醒见伸手往侧边一探，摸到一条炸毛了的长辫子，是常满的头发，她已经滚作一团贴在他身边睡得正香，整个人都钻在毯子里也不怕闷得出不了气。

    他把毯子往下拽了拽，露出里面人小巧的鼻子，还有额头上有星星点点的细密汗珠，莹白的皮肤里面透着淡淡的粉色，或许因为地面太硬，额头侧边被石头挤压出一块碍眼的红印。

    他小心的托着后颈将人扶起来，轻巧的把长腿垫到她脑后。紧接着那张泛着点点红色的面孔突然翻身埋到了他的小腹上，下巴尖低着他的大腿，微张的红唇里吐出悠长的气息，一呼一吸吹在他的两腿中间。

    “……”

    他手忙脚乱的挡住关键部位，热意带来酥麻从尾椎直窜到头顶，瞬间睡意全无，僵硬的身体亢奋燥热。

    常满这一觉睡的特别沉，闻着勾人馋虫的肉香醒来，揉着眼睛坐起身，搓了搓脸醒过神，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枕到宋熙恒腿上去了。她面前的人没有焦距的放空双眼，表情呆滞，探手试宋熙恒的额头的温度，“你脸好红，没事吧？”

    宋熙恒猛地收回思绪，慌不择路的从地上一跃而起，头也没回的往山洞外跑，“没事，我去洗个脸。”

    “……”常满满头问号，重新绑好辫子才缓步出了山洞，洞外的三人围着篝火正在做晚饭。

    二当家布置的陷阱捉到了肥美的野鸡，大当家采了一大捧山野蘑菇，全都洗干净撒上各式作料腌制后用树枝穿成荤素搭配的大串，斜插在篝火边熏烤发出滋滋的声响，热油顺着树枝浸透蘑菇，焦香激活了常满的味觉，口水泛滥。

    早上众人赶到山洞时已是疲累交加，她把早午餐合二为一，就着凉水吃了半块干到噎人的馕饼，这会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直奔宋熙恒给她预留的空位。

    宋熙恒怔然看着跳动的火焰，明明没有一丁点接触，但近在咫尺的清淡香薰还是激的他浑身不自在，熟悉的热意席卷全身，就快要维持不住表面的淡定。

    他借着翻动鸡翅的机会挪开半步，旁边不明所以的大当家跟着顺挪半步，被贴到胳膊的二当家浑身一抖嫌弃地移开一大步，结果成了离常满最近的人，二当家顺手把一块火候恰好的鸡肉递给了常满。

    她咬着香菇，被汁水烫得吐着舌头嘶嘶吸气。

    宋熙恒冷冷瞥了一眼二当家，拽着常满的手腕将人拉倒身边，指腹顶着她的下巴检查，饱满的唇瓣变得绯红，染着蜜一样的光泽。

    他干咳一声，把水囊往她手里一塞，“喝点水。”

    常满好笑地推还给他，“阿恒，这你的水囊……”

    直到傍晚时分暮色四合，吃饱喝足四人恢复状态后再次骑马上路。

    常满照例被宋熙恒提上马坐在他身后，手指才刚拽住他腰间的衣服，就感觉他全身抖了一下，莫名地吸了一口气。

    接下来两天，他们照旧昼伏夜出，根据舆图上红点的位置挨个搜索，沿途祸害了不少野禽野兽，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收获。

    常满蹲在地上展开舆图，不知道第几次试图从凌乱无序的红点里找出某种规律，他们已经来到了西边的最后一处红点，若是还没有线索，天亮之后就不得不放弃了。

    月上中天，在晴朗的夜晚里，月光穿过枝叶洒下柔和的清光。

    “咦，”常满捡起宋熙恒鞋边的树叶，一条图案均匀变化的压痕横跨叶片，“这是车轮碾压的痕迹吗？”

    大当家用鞋底接连扫开落叶，露出地上一段被压折的杂草，断面的伤口还很新鲜，“是车辙印，路过这里的时间在半天之内。”

    常满望着车辙印方向愈见浓密，深不见底的山林，犹豫了片刻，看着三人开口：“我想跟上去看看。”

    宋熙恒匆匆避开她视线点了下头，好不容易发现的线索，没有在此时放弃的理由。

    他埋着头分析道：“我们与对方的距离已经很近了，马蹄声容易引起注意，正面对上只怕不是他们对手，得弃马徒步前行才是。对方有人负责隐藏行进踪迹，我们不宜沿着车辙印明路追踪，改为借树木隐藏踪迹暗中行进，我和阿满走左侧，两位当家的走右侧，不要间隔太远以便向相互照应。若是不小心走散，就回到拴马的位置等待汇合。”

    敲定了计划，四人便分两组行动，趁着夜色快速追了上去。

    常满趁机将他堵在树下，“你这几天一直怪怪的，到底怎么了？”

    宋熙恒瞳孔无措的紧缩，惊慌中想要从侧面绕过她。

    常满左跨一步拦在他身前，想起他变得各种不正常似乎是从第一天在山洞中醒来之后开始的，念头一闪，“那个……是不是我睡着的时候占你便宜了？”

    宋熙恒脸色爆红，那微微扬起的唇角像无情的铁爪牢牢勾住他的五脏六腑，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快要遮掩不住的攻击力，他手指微微收紧。

    常满眨眨眼，知道自己猜对了，“我那天睡懵了，我跟你道歉，原谅我吧。”

    宋熙恒喉咙发痒，该道歉的明明是他起了龌龊心思。

    他们初识的时候，孤独的他沉溺于少女身上散发的温暖和安心。而重逢这么多天，他渐渐认识少女内心临危不惧的坚定和不折不挠的信念，与他步步退让的泥沼生活截然相反，少女那股始终向上的顽强韧劲让他沉沦其中不可自拔。

    宋熙恒凝视着她耳垂上空荡荡的耳洞，良久才收回视线，“等离开这里我有话想和你说。”

    常满见他不生气了，眯着眼睛笑，“好啊。”

    行至寅时，途径一处清澈的水潭，大当家停下来冲着另一侧的两人打手势，再往前走就要出玉昆山舆图的范围了，此后再无人前人探索记录的路线，全是未知环境和危险，很容易迷失在其中。

    宋熙恒在树上留下记号，“你还好吗？”

    “……”常满摆摆手，杵着膝盖大喘气，这幅身体原先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她接手之后四处奔波体力已经增强了许多，但徒步十多公里路还是耗尽了她的力气。

    宋熙恒二话不说走到她面前背身，双手握拳托着她的腿窝，将她抄起背到背上。

    常满有气无力地说：“我还能走，让我歇会就行……”

    宋熙恒掂量下背上的少女，软得像是一团云彩，轻得像要随风飘走，他不由自主的收紧下颌，“没事，等你歇好了再下来。”

    急速奔跑又一个时辰，宋熙恒侧耳向前仔细聆听，再俯身贴地分辨振动，“前面有车、有马、有人活动的声音，是一个小型的运输队，车上没有货物，他们准备拔营离开了。”

    常满从他背上滑下来，“别打草惊蛇，跟上去或许能寻到他们的大营。”

    两人不远不近的坠在运输队身后，可以确认秘密军队确实把对外的通路伪装成了一条细窄的兽道。

    又走了大半天，宋熙恒再一次听声寻迹，压低了声音道，“有了！他们速度变慢了，似乎在过关卡检查。”

    这会天色已经渐渐变暗，绚丽的橘色染红天际，历经一天一夜的追踪终于有了质的进展。

    常满后半程几乎全靠宋熙恒背负才跟得上队伍的前进速度，捏着僵硬胀痛的小腿，“我们就在此休息，等晚上他们放松警惕了再探。”

    宋熙恒打手着势与另一组汇合后，几人无心说话，争分夺秒地吃过干粮又歇了一觉，养精蓄锐后起身继续抹黑赶路。

    漆黑的夜色，常满最先发现远处的山谷中有百十个跳动的光点，开口叫停几人，她体力不支，再往前走只会害得大家暴露行踪，她不能让两位当家冒生命危险继续前进。

    她气喘吁吁地拉住宋熙恒袖子，四目相对全是深意，“我跑不动了，留二位当家的在此陪我，你探得消息快去快回……”

    不谋而合。

    “好，”宋熙恒心中早已有打算不让其他人以身涉险，他物色好一处能够蔽身且俯视全局的高大树木，揽住她的腰一跃而上，把她放在高处的粗壮枝干上坐好，“我去去就回，若我没回来这个留给你做纪念。”

    常满攥住手里的东西，“我只帮你暂时保管，你……保护好自己。”

    宋熙恒扭头就走，几大步就消失在她视野里面，其余两人各自找好隐蔽位置蜷缩休息。

    常满扶着树干远眺，得益于这幅身体未经过百种考试的折磨，优秀的视力被保护的很好。

    原来跳动的光点是立在营地周围的忽明忽暗的火把，营地内侧有小队在来回巡逻，顺着山势而建的房屋层层衔接，只留有攻防一体射击窗。

    常满从看到他溜进营地里就一直提着心吊着胆，大气都不敢喘，心跳全随着他鬼魅一般来回流窜的身影而疯狂跳动，看不见时提着一口气，看得见时紧张得像被扼住喉咙。

    等他再往里钻进漆黑的营地内部，常满已经看不清他的踪迹，只能焦急地踮脚张望，她用尽全身力气克制颤抖的双手，‘不该让他去’的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