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知莱顿时大脑宕机，静默片刻，支支吾吾开口。

    “贺老师?他们都是这么喊的……”

    贺揽当然清楚别人怎么称呼他，他见纪知莱神情一本正经，也不再逗她了，端起茶几上的杯子，抿了一口温水。

    放下水杯，杯底碰到玻璃桌面，发出清脆“哐啷”声。

    接着，放在一旁的手机开始震动，纪知莱不小心瞥到屏幕上的备注，发现是贺揽母亲的来电。

    一般旁人准备接电话时，她会默认保持安静。

    本以为贺揽会避嫌去隔壁房间接私人电话，哪知他重新端起水杯，静静看着屏幕闪烁，直到熄灭。

    没过一会儿，纪知莱手机也来了电话，她向来不理会陌生号码，利落挂断后，138开头的号码竟穷追不舍打了第二遍。

    “请问哪位。”纪知莱问道。

    电弧那头闷闷地爆出一个名字，纪知莱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嘴边重复念道；“您是……贺阿姨?”

    贺揽母亲怎么会知道她的联系方式?

    纪知莱担心对方是骗子，举起手机给贺揽看详细号码。

    贺揽扫了一眼，趁着纪知莱没反应过来，抬起手指，直接无情挂断。

    “下次这个号码再打过来，不用管它。”

    贺揽站起身，不太舒服似的扯了扯衬衫衣领，独自站到落地窗旁俯视日落。

    倘若刚才是骚扰电话，不会如此容易牵动贺揽的情绪。

    纪知莱猜测138打头就是贺揽母亲号码，至于她的联系方式是怎么外泄的，十分钟后，微信传来吴辰的道歉，说明一切。

    吴辰解释贺阿姨非要让儿子单独接他电话，他出门在外的又不在身边，只好留了她的号码救急。

    【揽哥接了吗】

    【挂了】

    【又不接?你要不帮我劝劝，我真怕贺阿姨打到朱总那边】

    【我试试】

    纪知莱迟疑地发送消息。

    缓和关系需要语言技巧，尤其是那种父母与子女的关系，局外人搞不清具体情况，说不定会火上浇油。

    纪知莱硬着头皮，移步贺揽身边，她尝试找到一个切入点。

    记得莉莉之前说过，贺揽团队曾经亲自下场手撕他和曹砾组的CP，后来曹砾出事，贺揽团队更是网上明确表示二人不熟，关系仅限剧组同事。

    有贺揽唯粉甚至发帖晒证据，贺揽从没同意炒CP，全程都是曹砾倒贴、粉丝自嗨，贺揽分明恨不得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总之，墙倒众人推。

    网上消息也越传越离谱，最后竟然演变成，曹砾退圈，背后还有贺揽出力，因为两人资源对冲，同个演戏赛道，一山容不得二虎。

    纪知莱姑且信一回，莉莉给她科普的小道传闻。

    她心头一紧，磕巴半天，组织好语言拿他曾经对家举列。

    “我也是听别人说，之前有个退圈艺人，演技挺好，就是有段时间老接三无产品的代言，最后把自己观众缘作没了，甚至还要被消费者维持，挺可惜的。”

    纪知莱描述的几个关键词，贺揽立马听懂她讲的是曹砾。

    “粉丝挺重视商务的，所以，你要不要和阿姨再沟通沟通……这有前车之鉴，阿姨肯定也不希望你走他老路。”

    贺揽根本不关心他前途会有什么后果，相反，对于退圈艺人事迹，他兴趣更浓，“你觉得，那人可惜吗?”

    纪知莱轻轻摇头；“如果艺人不爱惜羽毛，出事是早晚。”

    贺揽不认同；“没有人会不在意自己的名声。”

    他接着补充；“不过艺人决定不了自己的名声，好还是坏，全凭网友说的算，比如我，网友骂我贪婪，唯利是图，纪小姐觉得呢。”

    纪知莱还没意识到，她说的每句话，字字精准踩在他的雷点上。

    “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她目光坚定注视着他。

    贺揽却反驳她；“如果你我不认识，你肯定也会这么想。”

    “为什么……”

    纪知莱这才听出他语气有讽刺那味。

    她好心安慰，不明白贺揽为什么要往坏的方向给她扣帽子。

    “没有为什么，你不过像大多网友那样罢了。”贺揽侧身朝着她，连正脸都不愿意转过来。

    他知道这话可能纪知莱不爱听，但纪知莱偏偏拿曹砾说事，又让他想起她朋友圈发过的内容。

    身为大站站姐，带头发博挑起矛盾攻击曹砾。

    曹砾性子温和，他比任何人清楚。表面上跟他说不在乎外面人骂他，结果日日酗酒，好好的个人，最终在网络暴力里一步步走向堕落。

    不知不觉，窗外高楼纷纷挂起夜灯，外面光线照在纪知莱脸上，她脸色更显得黯然。

    “是我自作多情了。”

    一声苦笑，纪知莱不等吴辰送开晚饭，只想拿着衣服赶紧离开。

    贺揽没有拦她，门外传来砰的关门声，屋内又恢复一片沉寂。

    -

    吴辰听说了二人间的事情，第二天特意安排纪知莱做些文案类的活，呆在酒店就行。

    人毕竟是他找来帮忙的，如今贺揽对纪知莱冷言相向，他也有责任。

    保姆车内，他试着将问题揽在自己身上。

    一会说是他让纪知莱劝的，一会又假装自说自话，叹息纪知莱在纪家处境可怜。

    “小纪从小被她爹打发到国外生活，可能追星比别人更真情实感吧。”

    “哥。”

    贺揽驾驶座后方喊他，声线很淡，似乎没平时有活力。

    “怎么啦。”吴辰还是将发言权交给他。

    贺揽直直盯着前排车架手机支架，吴辰聊天界面，对面那人备注正是纪知莱。

    然而，此纪知莱的微信头像，和他从顾时彦要来的不是同一个。

    贺揽打开他手机里的头像，点进朋友圈，往下多滑几页，晒出的生活照确实是熟悉的面孔。

    退出去，聊天页面很空，一页上可以预览所有。

    八月十一号，他主动发了一段感谢的话，对方不咸不淡回了个嗯。

    八月二十八号，日期就是昨天晚上，他思来想去，还是给纪知莱发出抱歉二字。

    直到现在，他从吴辰口中，试探出季知莱早上开始就跟他联系，唯独，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你告诉她了吗，后天我要拍杂志，她可以休息一天。”贺揽临时想出一个理由。

    吴辰笑嘻嘻表示这事不急，提前一天晚上转达即可。

    不料，贺揽突然态度强硬，非要吴辰现在通知她。

    吴辰拗不过他，将车停靠在马路边，再去确认；“非要打语音电话吗?”

    “对。”

    贺揽一边忙着打字，一边催促他赶紧。

    语音接通的瞬间，贺揽听着纪知莱轻柔的音调，打字的指尖猛地停住。

    现在他确认了，从刚才开始，回他抱歉的人不是纪知莱。

    纪知莱只有一台手机，能做到两个号同时聊天，除非——

    操作另一个号的，根本不是她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