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方与贺揽算是老相识，特意给他们团队留了常用的休息室。

    贺揽闭眼坐在化妆镜前，做发型的老师出自《长安歌行》美术组，贴好假发片，配合清淡妆容，编了一款出尘半披半束发型。

    一顿操作得心应手，发型老师超前完成工作，提前下班。临走前，老师拎着包，不忘夸奖贺揽衣服帅气。

    他上身是件圆领缺胯袍，款式简单，淡绿烈橙鲜艳配色，极其惹眼，加上外襟富贵暗纹，衣服自带矜贵儒雅，配上贺揽深邃五官，处处相得益彰。

    终于有人注意到衣服设计，纪知莱站在一旁，心里乐开了花。

    不过可惜，时间有限，不然衣服做工可以更上一层次。

    现代布料能选的范围很多，花纹来不及手工绣，店里采买款式繁多，省去刺绣等活，她还是赶了三个大夜。

    “可以啊，小纪，想不到你还真有两把刷子。”

    今天采访又换回吴辰跟着，他从沙发上起身，凑到贺揽跟前打量衣服，看完衣服又转过来看她，努力将两者联系到一块。

    时隔不过几日，能力突发猛进像是变了个人，吴辰手臂搭在贺揽肩上，小声对他说；“还是你有看人眼光。”

    贺揽娴熟抬起肩头甩开他的手臂，懒得回话，注意力全然放在采访脚本上。

    前台摄影机准备就绪，主持喊人请他们移步直播间。

    贺揽刚走进采访现场，纪知莱隐约听见摄像机后方传来工作人员的感叹声。

    前几日网上骂声源源不断，现实却很割裂，大多人还是被天选美貌吸引的移不开眼。

    贺揽出道7年，业务水平沉稳老练，哪怕主持人有意引导他剧透结尾，贺揽可以反抛出一个更有意思的回答，既好像给出了暗示，又有点让观众去猜的意味。

    主持人试探几次，不管问题多刁钻，都被贺揽云淡风轻含糊过去。

    他也不自讨没趣，瞧着贺揽古装扮装，临时补了个话题；“贺老师今天特地穿了古装来到我们直播间，请问这套装扮，也是出自贾盛老师吗?”

    贺揽眼尾弯起好看的弧度，摇摇头；“不是，是我团队的造型老师。”

    贺揽第一次喊她老师，纪知莱混在人群里，尝到被人认可的兴奋滋味。

    她朝着贺揽坐着的位置注视过去，倏然，对方就像安了心灵感应，眼神意外和她撞在一起。

    纪知莱赶快扬起笑意，不方便说话，温柔目光里传递感谢。

    贺揽读到了她的用意，唇角勾着笑，移开视线回到主持人脸上。

    主持人对贾盛之外的造型师并没多大兴致，敷衍地夸了几句衣服好看之类的客套话，话题重新回到剧里。

    “《长安歌行》男一号这个角色，前期性格比较隐忍，那请问贺揽老师，最近有没有吃亏，却没法说出的心事呢。”

    贺揽；“好像没有，最新组里安排紧凑，非要说的话……这个季节蚊子多，我的血型可能比较遭蚊子?”

    贺揽用最无辜的表情讲述横店蚊子毒，惹得后排工作人员，又心疼又好笑。

    主持人憋着笑，心里清楚不过是些逃避正面回答的套路。

    他继续问道；“前几天，你参加沁心美品牌的开店活动，很多粉丝觉得你是被品牌坑了，请问贺老师需要在我们直播间，对着粉丝解释几句吗?”

    沁心美三个字蹦出来，后面气氛瞬间冻成零点。

    采访前，几乎很多工作人员过目了采访脚本。

    主持人不按套路出牌，众人屏住呼吸，紧张气流像雨后高压，逐渐包围起直播间。

    吴辰在下面直接骂了句脏话。

    移步导演边上，瞪着鹰眼，就差撸起袖子扯着他衣领质问，这是个什么情况。

    导演戴着耳返，知道的内幕看上去不比吴辰多。

    吴辰吃惊，导演小眼睛睁得大大的，比他还惊讶。

    排除一切可能，吴辰怀疑就是主持人在搞鬼。

    咬紧后槽牙，他恨不得上去把主持人拽下来。

    导演察觉到吴辰背后有股火气，拖住他的衣角，好心示意他理智一点。

    不管谁这会上去或下来，都属于直播事故。

    倘若导演掐掉直播，显得贺揽做贼心虚，更使不得。

    左右不是办法，大伙只能安静等待贺揽作答。

    贺揽比所有人平静，他端直坐在那里，盯着镜头，字字吐得清晰；“我和所有合作对象，都属于双方自愿。”

    “卡。”

    导演切掉直播，演播厅内，无人敢大声发言。

    吴辰跑到台上，难以置信望着贺揽，他接连喊了对方两声。

    贺揽显然也清楚自己做错了，回避任何人视线，干脆拔掉麦，径直朝着休息室走去。

    台上剩下主持人还在。

    吴辰忍不了，声音比平时响了几度，“顾凌风你几个意思啊，咱们也算老朋友了，我也是念旧情，把揽哥的采访交给你，你倒好，倒打一耙是不是，嫌我们被骂的还不够狠?”

    顾凌风有条不紊整理手上的台词卡，眉眼间尽是狡黠，嘲讽说道；“我不过问了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至于贺揽怎么回答，我又无法控制。”

    说罢，他站起身，接近一米九的高挑个子，看人时自上而下倪着傲慢。

    确实，这事，贺揽有一半的责任，他明明可以继续装作受害者，亦或者给出模棱两可的圆滑答案。

    偏偏，他选择做回老实人。

    娱乐圈内做老实人的，有几个好结果?

    纪知莱看到吴辰气鼓鼓直奔休息室，放下手里的活，默默跟了上去。

    关上门，这间屋子里都是自己人。

    吴辰有些话不得不一吐为快。

    “前天工作室声明怎么说的?都怪我不好，我这个经纪人瞎了眼，给你接了这么一活，现在好了，你自己上赶着承认，让外面那些粉丝脸往哪里放，让网友怎么看你?”

    贺揽闭了闭眼，整个眸光略显疲惫。

    他缓了几秒，态度发自内心，“对不起。”，“昨天她又来找我了。”

    贺揽口中的她，吴辰立马意会到是何人。

    凡是事情涉及到贺揽母亲，吴辰闭上嘴，也不再发牢骚。

    他苦闷地叹了口气，领着纪知莱先去停车场开车。

    “跟着揽哥这些年，我也就见过阿姨一次。”吴辰如实告知纪知莱，贺母是个忙人，

    纪知莱问；“那沁心美，和阿姨有什么关系吗?”

    “其实吧，还真没什么关系。”

    沁心美这个品牌，是住在贺揽一家隔壁阿姨搞的牌子。

    贺揽读小学时家里人忙，父母相隔出差，隔壁阿姨见保姆带着他，孩子老发呆，便向贺母提议，没事可以去她家玩。

    正好，她家有个同龄女儿，可以一块做个伴。

    虽然小学五年级，贺揽一家搬到临州，贺母一直和她保持着联系。

    这不，她听说贺揽如今做了明星，自己在老家盘了个商铺，想请贺揽过去参加开业仪式。

    本来贺揽明确拒绝了她，那阿姨不知道在贺揽母亲耳边吹了什么风，贺阿姨电话甚至打到吴辰手机上。

    “你猜猜那阿姨最后给了多少出场费。”吴辰转动方向盘，将车开出驶上地面。

    纪知莱手掌比了个五，“五千?”

    吴辰鼻腔里冷哼一声；“多了，才包了一千块红包，打发叫花子呢。”

    “而且，那阿姨竟然对外宣传我们是合作关系，明明开始说好只拍几张合照，哪知我们一过去，她连摄影师都请好了。”

    纪知莱不理解；“贺阿姨知道吗，她从一开始就在欺骗你们。”

    吴辰拧着眉；“这我就不知道了。”

    “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

    纪知莱垂下睫毛不语，她心里认同这句话。

    -

    贺揽发型有平台工作人员拆好，回到酒店，纪知莱坐在客厅，等贺揽换下圆领袍。

    吴辰开车出去买他们三晚饭，此刻酒店，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要说总统套房和纪知莱房间的相似处，那便是同样宽敞明亮的落地窗。

    晚霞折过玻璃，洒在地板上，拉长半米高盆栽的阴影。

    纪知莱喜欢落日余晖的美，即使身上感受不到阳光直射的温暖，她也想凑到窗前，眺望高楼下的车水马龙。

    身后，有脚步声悄悄逼近，她知道是贺揽换好了衣服，这才转过去。

    背对夕阳，她的脸隐藏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

    然而，贺揽却能看见她的发梢在发亮。

    如果此地有微风拂过，金光也许略过她的脸颊，照得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给我吧。”纪知莱主动上前，接过衣服放在沙发上叠好。

    贺揽选择边上位置，也坐下，帮她拉开防尘袋；“这几天辛苦你了。”

    “还好，本来就是份内的工作。倒是我，还没谢谢你，把造型放心交给我设计。”纪知莱微微抬眼，睫毛一颤一颤的，像是蝴蝶挥翅。

    “而且，你今天喊我老师了，我还是第一次在工作场合，听到别人这么称呼。”她补充道，笑起来很开心。

    “原来你喜欢听这个”贺揽语气有些奇怪。

    他眼底闪过一抹狡猾，手掌撑在沙发上，身子突然逐渐前倾。

    像是故意，又说了一遍给她听，“那以后，我喊你纪老师，你喊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