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很安静，祝玉和祝嘉坐一边，夏之舟和他表妹坐一边，因为他俩来，陈姨又多做了两道菜，袁雪一直跟夏之舟说话，对他很热情。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夏之舟？”
“就上周刚搬回来，夏之舟路过来帮忙，咱妈可喜欢他了。”
“这样啊，”祝玉眉头皱着，也没顾上去夹菜，况且这衣服真的紧，但凡哪个菜在她十厘米外，她一准伸展不开。
扫视一周，想吃的菜基本都放在夏之舟和表妹面前，祝玉抿着嘴巴，挑了最近的一道炒茄子吃了。
刚一低头，左边和对面同时有一双筷子给她夹菜。
“还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又是异口同声，祝嘉先不满意了，“夏之舟，你又不知道我姐喜欢吃什么你乱夹什么！”
袁雪板起脸，“嘉嘉，怎么跟你夏哥哥说话呢！”
“没事阿姨，嘉嘉还小。”夏之舟显然是已经跟袁雪和祝嘉很熟稔的状态，“那嘉嘉告诉我你姐喜欢吃什么？”
祝嘉刚才瞪夏之舟的事情已经被她抛到脑后，满脑子只想这俩人到底啥关系，于是开口说，“刚好就你面前那一排，可巧。”
夏之舟说谢谢，夹了自己面前的鱼片放进祝玉碗里，祝嘉又说，“夏之舟你错了，我姐最爱吃这个。”
祝嘉夹了一块鸡翅给祝玉，“姐，吃这个。”
夏之舟和妹妹都看着她，不止，袁雪和表妹也往这边看，祝玉看着碗里两道菜，觉得自己回到了高中课堂，想起了柏宁，经常是夏之舟和柏宁一人给她一包吃的，也总让她选先吃谁的。
不过现在怎么更像两个同桌闹别扭，她左边哄完哄右边。
“我都喜欢，谢谢。”祝玉吃了口米饭，不搭理两个幼稚的小朋友。
夏之舟的表妹在旁边看着，忽然一笑，“阿姨，我刚好喜欢吃那几道菜，而且我洋葱过敏，我面前这个吃不了，不然，祝玉姐姐跟我换换座位吧。”
“行，那你们换一下。”袁雪笑着答应了。
祝嘉放下碗筷，“不行，我姐也洋葱过敏啊！”
“那...不换了吧，抱歉，我不知道。”表妹有点惊讶，下意识先看一眼夏之舟。
祝玉打圆场，“没事，寿星最大嘛，嘉嘉爱吃，把这个放我们这边吧。”
夏之舟终于开口，“祝嘉，咱俩换个位置吧。”
“行。”祝嘉笑，“刚好我也不爱吃洋葱。”
“你这小孩，说多少次不能挑食。”袁雪笑着批评她一句，转眼又把话题拉到祝玉身上，“学学你姐，祝玉啊，你什么时候毕业？”
祝玉想了想，“毕设快做完了，等最后答辩时间。”
“那你的工作室怎么样了？”
“还行，明天我正好去看打板的样衣。”
“行，祝嘉最近不上学，你把她带到你工作室去帮忙吧，省的在家胡闹。”
祝玉犹豫了下，她其实有好多问题想问袁雪，比如她们这次是不是要定居，比如祝嘉是正常高考还是艺考，但现在有夏之舟这个意外在，她不好说，只能转向问祝嘉，“我那边可累啊，你确定要去？”
“去呗，在家谁都嫌烦。”
吃完饭外面的雨也停了，表妹接到电话说有事，要夏之舟先把她送走，两个人前脚刚走，祝嘉就缠着祝玉回学校收拾东西，一定要她今天就搬回家。
祝玉的寝室在三层，祝嘉进来跟其他几个人都打了招呼，给每人带了一个小蛋糕，“这个是我叔说她女儿特别爱吃的，我也不熟悉，好吃吗姐姐们？”
“好吃。”
“妹妹好可爱。”
祝嘉来了两分钟，跟寝室其他两个姐妹打成一片，成功融入，祝玉一个人装了两个箱子，两个袋子，祝嘉一点没帮忙，祝玉想歇息一下的时候发现凳子也不知被自家妹妹拉到哪里去了。
“要不我床就不收拾了吧？”
“不要了也行，家里都有。”祝嘉百忙之中回她一句。
“我的意思是留着，你过来住，我看你挺喜欢这儿的！”
祝嘉立刻站起来，“我不，我要跟你住，姐你快点收拾！”
下了楼，祝玉看见夏之舟站在车旁的一瞬间就想转身从后门走，祝嘉手快拉着她的手不让动，箱子又堵在后面，祝玉差点一踉跄。
“夏之舟，过来拿东西！”
祝嘉大声喊寝室门前的人，然后凑到祝玉面前，小声说，“姐，你要是每次见夏之舟都这么紧张，你很容易被他拿捏。”
祝玉惊诧，“你从哪学来的这些话？”
“虽然我承认夏之舟长的是很帅，比我喜欢那些小明星看着都赏心悦目，但姐你也很漂亮很优秀的，你是最棒的，你不能每次一看见他就想躲，这不利于...你们两个之间的感情发展，你知道吗？而且你这都弱势了，你压不了他。”
祝嘉分析的头头是道，抓着祝玉的手臂不放，“他过来了，姐你别躲啊。”
祝玉一边被祝嘉教育，一边看着被祝嘉夸赏心悦目的男人走过来，先发制人地开口，“你给祝嘉多少好处？”
男人疑惑，“什么好处？”
“没好处她能指着你夸？”
夏之舟低头笑了下，随后自然地低下身去给祝玉绑鞋带，“可能妹妹觉得我免费劳动力吧，有人使唤你还不乐意？”
祝嘉“嗯”一声，“我同意，但你不能只说不做吧，两个箱子两个袋子，搬吧。”
祝玉轻轻打祝嘉一下，“好歹他跟我一个年纪的，你不叫声哥也不能整天连名带姓地喊吧。”
“行，”祝嘉露出一副受伤的神情，“你为了个男的凶我，我不是你最爱的妹妹了吗？”
夏之舟倒笑得开心，仿佛祝嘉说祝玉最爱的人不是她，正确答案就变成他一样。
“笑屁啊，我都不是我姐最爱的，更轮不上你呢！”祝嘉凶了夏之舟一下。
“没关系，我这不是正在追她吗，总有一天能是我。”夏之舟对祝玉眨眼。
“夏之舟，其实你...”祝玉下意识还是拒绝，“都过去了，你不用来弥补我。”
“弥补？”夏之舟问她，“上午的话你一句没听进去是吗？”
男人的目光忽然冷了些，祝玉被他盯得一愣，很快移开目光，说不出什么。
“麻烦让一下。”后面有同学在喊，祝玉她们东西多，放在门口很堵，夏之舟把祝玉拉到一边站好，自己先把东西都搬到后备箱上，祝玉拉着箱子过去，看夏之舟“嘭”的一声合上后备箱。
她要上车，夏之舟抓着她手不放，他不想给她施加太多压力，但又害怕他想要的再一次失去，话里有急切，“当时喜欢这两个字我说迟了，是我的错。但这一次我从一开始说的就是爱。”
干脆迈到最后一步，夏之舟的话里有不容置喙的肯定，“不是弥补，祝玉，我爱你，四年前还是现在，一直没变过。我并不要你现在就接受我，但起码请你可以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
祝玉别过头，看到有学生从路的那边走过来，一男一女手牵着手，脸上洋溢着开心。
良久，她轻轻叹一口气，“我们走吧。”
车从正门走，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在借学士服拍毕业照了，门口的喷泉也为毕业生开放，水花四溅，偶尔有彩虹跃然水中。
祝玉说停一下。
寝室有一个女生在外省实习，暂时还没回来，她们寝室准备等到最后六月人齐了再拍毕业照。
毕设做完了，再拍个毕业照，她的大学生活就是彻底结束了，夏之舟和他一样，今年应该也是大四。
只是她不知道夏之舟在哪个大学，也不知道他戴什么颜色的领子。
她和夏之舟中间有四年的空白。
“夏之舟，一块拍张照吧。”祝玉小声邀请他。
夏之舟停了车，跟着她的目光看出去，片刻，他说，“求之不得。”
本来想站在校门口两人拍一张就可以了，祝玉还穿着祝嘉的那套JK裙，夏之舟送完表妹竟然有时间回去换了一身衣服，黑色的卫衣卫裤，大学男生的常见搭配，两个人站在一起，和校园里成千上万毕业前留照合影的小情侣没什么两样。
拍完之后，或许是真的要离开学校，祝玉有点不舍，夏之舟趁机走开了，回来拿了两身学士服，请求她同意，“再拍一张吧。”
祝玉表面犹豫，嘴角却忍不住弯起来，眼睛弯弯的给自己找借口，“好巧，正好借到工科的黄领子，那拍吧。”
夏之舟忘了借卡子，衣服穿好后，这帽子有点戴不上，老往下掉，只能先给祝玉举着帽子拍。
这是下午，太阳最烈的三四点，他们正面向天光，没开始拍就被晒得直皱眉，祝玉微微偏了头，看身边近在咫尺的人。
夏之舟正在帮祝嘉找角度，她趁机偷偷地认真看了他一会。
好久不见，夏之舟和她记忆里温柔好说话的同桌变了很多，男人身形板正，侧脸线条比记忆里更加锋利，说话像清冽的冰水，在夏日里融进雨水里化作水汽扑进她心里。
种子遇水发芽，陈年旧事全部化为肥沃的土壤，她的心动从来没有死去，越压制，遇到任何一点风吹草动越会迎风飞涨。
可是她还没忘记她是为什么和夏之舟分开的，如果要重新开始，谁又能保证不是重蹈覆辙呢？
拍了几张，都是夏之舟给祝玉举着帽子，下一张祝玉说不用帽子，祝嘉说行，故意又说，“但是你俩干站着有点太生硬了！”
手上没东西，两个人站的又近，不做点什么姿势确实有点生硬，夏之舟余光看一眼祝玉，伸手揽住她肩膀。
“咔嚓”一张，夏之舟终于拥有了分别后第一张正大光明的属于祝玉的照片。
祝玉没拒绝，夏之舟就得寸进尺，在拍完后转身把祝玉搂进怀里。
今天太阳太大了，两个人胸腔贴在一处，彼此心跳有力，滚烫相撞，夏之舟抚摸她后背，语气温柔又眷恋，“祝玉，毕业快乐。”
迟到了四年的毕业快乐，夏之舟想说的远不至此。
这句毕业快乐，祝玉也等了很久。
阳光暴晒的威力让她眼角有泪水渗出，像是回到初见夏之舟的那刻，那是美好故事的开始，十八岁的夏之舟穿着蓝白校服，满脸笑容与青春，望向祝玉时，变成今时今日的他，坚定地陈述他爱她。
就在这个拍照的瞬间，只是两个人站在一起拍了一张照片，好像四年的空白随着那咔嚓一声全部被填满。
这天日头太好，她晃了眼晃了神，话也就不经大脑说了出来。
“好。”
没头没脑地一句好，她在清醒的状态下真心拥抱了他，言语真切，“夏之舟，在一起吧，一起过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