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玉从地铁站出来，往前走一个路口，有一辆白车对她闪了灯，后座门打开，因为疫情，她有一年多没见祝嘉了，小姑娘头发剪成了齐肩发，红白的裙子，站在车旁笑着喊她姐姐。
两姐妹刚拥抱上，忽然有水滴落在祝玉脸上，没过几秒地上就水渍一片，两个人急忙坐进车里。这雨来得急，祝玉脸上滴了好几滴，转头看祝嘉脸上也有，擦脸的时候撩过头发，祝玉发现她打了耳钉。
“仔细点擦，”祝玉看着她红肿的耳朵，心疼地摸了摸“怎么肿成这样啊？夏天打耳钉容易发炎，要记得每天涂碘伏。”
祝嘉明明很受用她姐对她的关心，还要傲娇地怼回去，“知道啦，姐你怎么也变啰嗦了？”
“我才说了一句就啰嗦啦，那我问你，你马上高考了，回家来干嘛？”
“祝玉同学，你对我上点心行吗？明年高考，我现在高二！”
“我记得啊，你十七，上高二，马上高三，我还记得今天是工作日，按理说你现在坐在教室里而不是过来接我。”
祝玉被毕设搞得晕头转向，说话语气总带点刨根问底的探讨，祝嘉现在脾气不好，对着姐姐不想发作，只好转移她注意力，“不说这个，快到了，你看看新家环境好不好？”
“到了？”祝玉往车外看，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别墅区...是不是开错地方了？”
来福市临海那边前几年开发出一片别墅区，住户不多，但环境很好，植被面积很大，海边独有的棕榈树，排排矗立，树影光斑是不输海面的波光粼粼。轻柔的白云变换形状，草木清香混着海风，人一走进来仿佛把所有烦恼都丢掉了，只剩惬意和舒心。
祝玉的一个老师住在这里，之前参加比赛她们几个人来过老师家里，她特别喜欢这个环境，现在告诉她这里面有一幢小别墅是她家的，好比中了五百万啊！
“咱家这么有钱的吗......”
“是，”祝嘉划着手机，“咱爸前两年就买了，也不算贵。说买了给你做嫁妆的。”
祝玉开玩笑，“那我不结个婚真对不起这么大手笔。”
车子一开进来速度就慢了，远远地，祝玉看到远处一对身影。
她这几年学过摄影，前面那一对璧人，男人衬衣西裤，西服外套搭在臂弯，女孩长发微卷，一袭白裙，挽着男人手臂，两人偶尔交谈，正适合一块圈进相框里。
车子开到别墅门前，祝玉撑了伞下来，祝嘉紧接着。
“怎么年年生日都下雨啊？”
祝嘉听到前面的声音，顺势看过去，脸上笑了下，跟祝玉说等等，对前面的人喊，“夏之舟！”
前面男人应声回头。
场景太过熟悉，也是这么一场突如其来的雨，也是身边人抱怨怎么年年生日都下雨。
不同的是穿白裙的不是她，他身边的不是她。
这次有人帮他们介绍彼此。
“夏之舟，这是我姐，祝玉。”
“姐，这是夏之舟，刚认识的邻居，他就住旁边那幢。”
雨势加大，暴雨席卷凉气，让人四肢僵硬，雨落在伞面上汇成水流往下滴，落在梦里的夏之舟和祝玉之间，雨珠也斜着溅到裙边，提醒她此时此刻不是梦境。
祝玉眼睛恢复眨动，这确实不是梦，梦里只有彼此，哪怕无言相望也可以填满每一个深夜，可现实不行。
她把目光放在和他待在同一景框里女孩，对着蛋糕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说完转身就走，夏之舟追进家里，追到庭院，先一步把祝嘉推进家门，攥住祝玉拿伞的手不放，逼得两人近距离对视。
几年不见，夏之舟和从前不太一样，眼神锋锐，揽着祝玉肩膀的手毫不退让，“她是我表妹，我没有女朋友...还有，你忘了今天不是我生日吗？”
祝玉恍然，这才四月，她第一次遇见夏之舟明明是八月底。
“我忘了...”
她有些无措，重逢的无措，面对夏之舟身边有别人的无措，相同的场景让她只记得曾经她在初见那一天没有说出口的生日快乐。
自分别，她从来不去想从前，那段短暂时光被她封存，有一点冒头的痕迹都会被她强力压下。
如今又重逢，祝玉脑子里第一个跳出来的，是想起她好像是没对他说过生日快乐，哪怕是之后她送他的那双鞋，也是当做了平安夜的礼物。那是她想要他陪她过新年的条件，而不是单纯补上初见时他替她淋的那场雨。
他还留着那双鞋吗？
祝玉低头去看，夏之舟却不允许她低头，手捏着她的下巴，她完全是被拉着撞进他怀里的，感触太真实，也太陌生。
重逢之后...抱一下也是可以的吧？
祝玉伸手搂住他的腰，一点点加深力气圈进，夏之舟心跳在加速，咚咚地撞击着引诱祝玉的心跳。
他低头去吻她的脖颈，很轻一下，更像是发丝触碰。他很克制，也很激动，“祝玉,我生日也快到了，如果你想祝我生日快乐，能不能，给我个机会重新追求你？”
“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弯弯绕绕是不行的，对祝玉要从见了面的一瞬间就开始说我喜欢你，请你给一个机会。
丢了伞，两个人从头浇到尾，夏之舟的声音低沉，依旧很好听，但不知是雨水还是别的影响，她从中听出一丝冰凉来。
雨水淋湿祝玉的裙边，她左腿膝盖处陈年的伤口竟然开始发烫。
左腿上的伤口是当年身上最浅的一道，谢川说她手部深可见骨，腹部也缝了数十针，但腿只是被树枝划破衣服留了一道血，消过毒连包扎都不用。
可这么久了，她的手和正常人毫无差别，腿上的那道伤疤却一直没褪。
她不在乎伤疤，夏天也爱穿短裙短裤，但总免不了疑惑的目光，谁来问，她就如实回答说摔了。
每回答一次，她就想起一次夏之舟。
她没忘记夏之舟，也没忘记这伤疤是怎么来的。
“我要回家了。”
沉浸在祝玉主动拥抱他的喜悦里，夏之舟是没设防的，祝玉狠狠心用劲很轻易就把他推开，随后快步走上前把门关住。
“砰——”地一声，袁雪刚走到这被吓一跳，看到祝玉，脸上有笑容，“祝玉回来了啊，陈姨的饭也快做好了。”
她意不在此，往祝玉身后看，问，“我怎么好像听到小夏的声音了？”
“没，”祝玉摇摇头，她和袁雪也是一两年没见了，母女相见，反倒生疏，祝玉上前一步，想拥抱的手动动，最终还是坐下来换鞋。
袁雪直接越过她把门打开了，惊喜道，“我就说是小夏，怎么淋成这样了，快进来快进来。那个姑娘也进来，这外面这么大的雨哟，赶紧进来躲躲！”
祝玉余光看到那双鞋踏进家门就想跑，被夏之舟拉住胳膊又跌回玄关凳。
“干嘛？”祝玉对他凶了一下。
“想多看你两眼。”夏之舟笑。
袁雪把两个人的亲近看在眼里，转头问站在一边的女生，“这姑娘手里还拎着蛋糕，今天是小夏的生日啊？”
女生声音很甜，“不是阿姨，是我生日，我是夏之舟表妹。”
“那还挺巧，生日快乐，来，阿姨今天做了一桌菜，你们都留下来吃。”
袁雪刚说完，伸手揽住往这边走的祝玉，问，“你们两个认识啊？”
她看向夏之舟，“小夏你们年岁相当，以前是同学？”
“是，”祝玉想赶紧离开，“妈，我裙子湿了，想换一件。”
袁雪看了一眼，松开她，“行，那赶紧去吧。”
祝玉点点头，上了楼梯想起来自己不知道哪个房间是她的，一转身发现客厅里三个人都在看她。
祝玉躲开夏之舟的眼神，“妈，我房间在哪？”
“我带你去。”祝嘉说。
她路过夏之舟的时候还瞪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在不满他刚才推她，还是不满他抱她姐姐，反正一个大大的白眼是翻了。
祝嘉带着祝玉上了二楼拐角第一间。
房间很新，一应家具都安置好了，剩下的留了很大的空白给祝玉自己布置，她的窗户推开不临海，但能听到海浪的声音。
“姐，你跟夏之舟什么关系？”祝嘉随意坐在祝玉床上，撑着手问她。
“高中同学。”
祝嘉八卦的小心思藏不住，“高中同学这么久没见，见面就抱啊。”
祝玉想起刚才夏之舟的话，直接说，“差点谈了的高中同学。”
“喔，这样啊！”
祝玉被她八卦的眼神盯得发杵，赶紧把人从床上拉起来，“别问了，我没带衣服，你的给我找两件。”
“行，”祝嘉爽快答应，“等着！”
......
“你给我换一身。”祝玉站在祝嘉门前。
“我也没衣服了。”祝嘉挡着门死活不让她进，“你就穿这身，多好看，有青春又有活力，你穿上还正合适，秒杀他表妹！”
“我为什么要跟她表妹比，”祝玉对高中小孩的脑回路感到头疼，“你赶紧给我换一身！”
“不换，不跟他表妹比你也得穿这身，绝对亮瞎夏之舟的眼！”
祝玉身上穿的是一套粉色的JK制服，她没穿过这个类型的，偏偏这衣服祝嘉穿是合身，她穿就有点紧绷了，正贴合着身体的曲线。
祝嘉的房间在走廊最后一间，窗户外有好闻的花香飘进来，似乎全部萦绕着落在祝玉身上了。
正午光线好，祝玉人如其名，皮肤白皙如玉，巴掌大的小脸，圆圆一双眼睛，哪怕做佯装生气的表情也很好看。平时她穿衣只图合身舒适，现下被这衣服一裹——往往女生才最爱美女，祝嘉先把眼睛看直，恨不得揽着她姐的细腰说一声辣妹亲一口！
有贼心就有贼胆，哪怕祝玉把妹妹堵在门口，她并不怕这个姐姐，还跟个小流氓一样勾勾祝玉的下巴，“姐你再不起开我就流口水了！”
祝嘉趁她不注意，一下把房门锁了，钥匙拔了之后从她姐的壁咚里爬出来，拿了祝玉原来那身裙子就跑下楼，“陈姨！帮我姐把这件衣服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