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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客盈堂

    到了阿端卫,张擢仍是眉头微蹙,神情中显出几分沉郁。

    不过很快,徐未回来通传时,张擢便收敛起了方才的神情,他看了祁昆玉一眼,转而向徐未询问道:“阿端族长可在?”

    祁昆玉暗中观察一阵,见他并未在此事上多做纠缠,不免松了一口气。毕竟连带威虏卫在内的北方各卫,整日里枕戈待旦、直面蒙古,些许内情,以她身份尴尬,纵然颇有微词,亦是不便轻易置喙。

    这样想着,祁昆玉转移话题的语速便稍快了些:“正是,还是先去拜访阿端族长,也正好为这件盗窃案收尾。”

    不料徐未动了动唇,表情却有些一言难尽,他一拱手,僵硬地回道:“大人、祁小姐,阿端族长......人暂且不在族中,我们还是先进去再说吧。”

    祁昆玉大为不解:“族长不在?这能是怎么个不在法?”

    好在有阿端族人前来带路,一行人便随之向前,还未至族长所居的毡房,便听到里头传来一阵尖锐的争执,夹杂着叫骂之声,分外刺耳。

    祁昆玉微微皱眉,心想这情形未免有些离谱。正欲掀帘入内,张擢却在她身旁伸手拦了拦。他转头看向她,眸光沉沉,“我先进吧,祁......小姐,”他复又斟酌了片刻,才温言道,“我向你保证,无论何事、抑或是你有任何为难之处,我都不会勉强。”

    张擢说完便带着人进去了,祁昆玉却怔在了原地,看着门帘上微微晃动的穗子,只觉心绪繁杂,一时无言。

    天气渐冷,毡房内也已生上了火,只是屋内众人的眼神恐怕比火炉还要滚烫。

    张擢朝着左右各打量片刻,有些意外。因为这间宽敞的毡房里竟然不止那户闹得厉害的人家,还有身份不明的另外两队人马,而这双方的态度即便不算一触即发,也可以说是剑拔弩张。

    祁昆玉从他身后附耳过来,悄悄道,“这边来的是肃州卫的人,指挥佥事刘峋,另一边的......咦,安定卫指挥同知哈三、指挥佥事......散即思?”她抿着唇,有些不满,“安定卫的人怎么会到这儿来?”

    还是刘峋先注意到门口一行人,于是率先从这场诡异的风波中挣脱出来。他一边上前行礼,一边苦笑道:“祁小姐,许久不见,没想到竟是为这事惊动了西宁卫。”

    祁昆玉亦含笑还礼:“大人言重,不过是事有牵连,本也因故前来,何来惊动一说?”

    刘峋下意识瞟了一眼旁边静立的张擢,见此人气度沉凝、眼神熠熠,似非常人,便不由问道:“不知这位是?”

    张擢当即一礼:“在下西宁茶马司使,张擢。”

    刘峋惊讶了一瞬:“竟然是茶马大使,幸会幸会。但这——”

    说着他无奈地看向身后安定卫等人。那指挥同知哈三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也是安定诸人的族长,他满脸的高深莫测,此刻正端着杯茶仔细凝视,仿佛打算从里面看出朵花来。

    而指挥佥事散即思原为曲先卫族人,此人一贯肆意妄为,如今归入安定卫麾下也是丝毫不惧,尤其不把哈三一本正经的作态放在眼里。

    方才的情形便是如此,哈三心平气和宛如老僧入定,而刘峋和散即思互瞪半晌,差点在空气里瞪出火星子。

    刘峋原本严肃的表情差点没绷住,他嘴角一抽:“你们恐怕来的不是时候。”

    张擢不由得转过头直视散即思。他打从进门时便感受到,某个人的目光如同带着刺一般在他和祁昆玉的身上戳戳点点。而现在见他看过来,这道如有实质的目光非但不收敛,还更加肆无忌惮了。

    散即思似笑非笑地晃到祁昆玉面前,正欲倾身,张擢立即上前一挡,轻笑道:“佥卫似是有话要说?”

    祁昆玉偏过头,抓紧了张擢的袖子:“你别搭理他,越理他越发疯。”

    散即思却没在意张擢说什么,他依然直视着祁昆玉,还刻意咬重了字音:“孛儿只斤·玉儿,你为什么每次看见我都要离那么远?我很让人讨厌吗?”

    张擢语气已然沉了下来:“佥卫身为朝廷命官,听奉天命,理当作为万民表率。不知这般作态是何用意?还请注意言行举止,是、否、失、当。”

    祁昆玉缓缓吐出一口气,对着张擢轻声道:“安定卫本非一体,内部分歧严重,虽然已上表归附,却未尝没有互相制衡的意思。如今塞上四卫中其余两卫态度不明,正是宜静不宜动的时候,合该以安抚为主。此时还是......不宜起冲突。”

    张擢冷冷回道:“这不是一回事......无论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散即思口蜜腹剑、两面三刀都是事实,更不必提他是看准了你是女子、并无官职在身,才敢冲你发难。所谓天性肆意妄为,只怕是有恃无恐才对!”

    散即思终于停下了脚步,没再步步逼近。他眯着眼睛,笑吟吟道:“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茶、马、大、使?”他一字一顿地念了一遍,语调十足玩味:“茶马正使不是一向由京中派遣,与地方卫所无涉么?真没想到,这位大使同西宁卫的关系——如此亲近?实在有趣。”

    祁昆玉没料到他能胡言乱语到这种地步,于是也毫不畏惧地回敬道:“散即思,既然你对西宁政务如此了解,下次见了李英可得多和他聊聊,总是躲在别人后面做什么?”

    散即思闻言,神色陡然一厉:“祁昆玉!你少拿李英来压我,别以为他是下一任指挥使,我便怕了他!”

    祁昆玉亦是冷笑:“原来你知道我叫什么啊!我还道你是不会说人话呢!”

    刘峋见情形不对,正要过来,却被正闹着的那家人绊住了脚。那些人吵吵嚷嚷地拽住他,七嘴八舌道,“大人,您且评评理!”

    眼见着场面愈来愈乱,徐未的手已经悄悄按在了腰间套索上,他往前一步,向张擢低声道:“大人,是否要把人控制住?”

    张擢却有些不解,他看向仍旧若无其事坐在原地的哈三:“他究竟是真的管不了散即思,还是故意放任?而安定卫诸人就这般出现在阿端卫,又是何用意?”

    “不如说是二者兼具,”忽然有人接话道,“毕竟安定、曲先二卫盘根错节,而散即思虽然不把哈三放在眼里,却与其孙是一贯的臭味相投、狼狈为奸。这么一来,哈三对待散即思的态度自然不能一概而论。”

    门口几人同时惊讶地回头,而来人并未等人发问,便已自顾自地拱手道:“打扰了,在下便是阿端首领,小薛忽鲁札。”

    张擢看见他的样子反倒是怔了一下,小薛忽鲁札的确如传闻一般,有一副年轻英俊的好相貌。只是他倚在一旁的神色过于冷淡,颇有种事不关己的架势,若非方才正是他回答了张擢的问题,几乎要令人疑心他的身份了。

    小薛忽鲁札并不在意这一屋子人是何想法,只是低下头,随意地掸着衣袖上的薄霜。

    在他之后,又有一人推门而入,这人目光沉凝,缓缓扫过屋内,众人便骤然安静了下来。

    来人正是李英,他负着手等了片刻,才道:“都不闹了?既然如此就速速散了,有异议的交由族长处理。”

    没人动作,小薛忽鲁札忽而抬起头,冷然道:“李镇卫方才说的,都听不懂么?安氏诸位,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那安家众人本就不惧他们这年轻的族长,只是对那不知来历的李镇卫稍有忌惮,闻言家中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片哄然,又有了闹将起来的架势。

    但这次小薛忽鲁札却并未再妥协退让,他一挥手,一队族中卫兵便鱼贯而入,将不明所以的安家人全部制住。他平静道:“都带回去吧,别在贵客面前丢人现眼。”

    安家人被叉出去后,屋内顿时安静了不少。小薛忽鲁札又转向刘峋,这下礼仪十分齐全地道:“惊扰刘佥卫来跑这一趟,实在过意不去。”

    刘峋也是知情识趣之人,见此便知余下几人有话要说,忙也拱手道不敢,跟着匆匆下去了。

    张擢眼观鼻鼻观心地候了一会儿,终于见小薛忽鲁札转向安定卫众人,不疾不徐道:“安定来人就更是稀客了,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对面散即思站在人堆儿里,一反常态地低着头没作声。倒是哈三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怎会,阿端族长可是误会了。与安氏无关,我等此行并非冲着阿端卫。”

    他缓缓起身,径自走向了张擢。

    “我等是为茶马之事而来。”

    “安定卫指挥同知哈三,见过大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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