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和故乡久别重逢，你会最先去哪里看看？”

    “高中吧。”

    这是我穿越之前，在大学宿舍和室友的一段闲谈。

    或许这个答案有些出人意料，但是我的高中对我来说意义非凡。她在我身上留下的烙印深入灵魂。不需要去寻找那几年里的故人，只需要回到学校里面，看到那些景色，我就能修补自己破破烂烂的灵魂。

    而现在，我凭着记忆走到了学校的大门前。

    尽管是不一样的世界观，但是这个世界似乎除了有咒术的设定之外，其他的东西和我的世界几乎没有差别。

    就比如此刻，我记忆中的校门和我看到的重合了。许久未见，我有些激动。不过在校门口热泪盈眶有些丢人，所以我忍住了鼻尖的酸涩。

    正值开学季，校园里非常热闹。我能感受到不同的情绪带来的咒力波动正充斥在教学楼中——这是五条悟交给我的一种辨认咒力残秽的方法。我发现它对于普通人的情绪感应也同样适用，所以也有意识的通过这种方式来锻炼自己的感应能力。

    九月份南方的中午还是很热的。我穿着深色高专校服站在校门口才一会儿，就觉得有些浑身发热了。我看了看表，离午间开校门还有一段时间。

    我在校门口做了登记，说自己是来看老师的。

    走进校内，长长的甬道让我生出一丝“走到尽头会不会回到现实世界”的错觉。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这条甬道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是令人安心的植物气息。

    我没有去教学楼，而是去了校史馆。我想看看在这个世界里的历史发展是否与我的完全相同。

    校史馆的木地板已经有些许年代了，踩在上面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我尽量放轻脚步，集中精神感受陈列柜里的文物们是否有咒力残留。

    “周先生任教期间使用过的剪刀……”我仔细端详着玻璃展柜里静静躺着的剪刀。不得不说，自从我认定了泉雾是把剪刀之后，我就开始注意每一把进入我视线范围内的剪刀了。

    这把剪刀质量不错，许是之前有人保养，它的刀刃都还能反光。我集中精神感知，发现这把剪刀上真的有细微的咒力残留，但是咒力残留的状态很奇怪。不像是剩下这一些咒力附着在剪刀上，而像是有很多咒力被封印在了剪刀里面，而有一部分泄露出来了。

    “奇怪……”我凑近玻璃展柜，希望能观察的更加仔细一点。

    要是五条悟在就好了，他的六眼一下就能看出这个咒具的用途，也就能推测出这是不是泉雾了。

    我观察和思考得太过专注，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身后的天花板上有不得了的东西正在靠近。

    “你为什么要来看我看上的东西……好想……你……和我……一起……死吧……”

    当这个嘶哑的女声响起的时候，我蓦的回头——一个衣衫焦黑、脸上全是烧伤之后的疤痕、下半身像史莱姆一样粘在墙上的女鬼，正在我身后阴恻恻的注视着我。

    不，不是女鬼。

    是校园传说和学生负面情绪结合的咒灵！

    它身上的咒力异常旺盛，比我之前用平底锅拍碎的二级咒灵强上许多。不会是一级，或者特级咒灵吧……

    没法思考它是怎么在我无法察觉得情况下靠近我的，我运转咒术给自己套上了三级头三级甲，手上先捏出一颗烟/雾/弹。

    拔开插销，我稳稳地把烟/雾/弹扔向她，随后迅速跑出校史馆，一头钻进学校的小树林里。我要让它尽量远离普通学生和老师。

    躲进树丛，我看着咒灵寻着我散发的咒力向我这边快速移动。我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玉镯，咬咬牙还是把它取了下来。没了对我咒力的封印，我就能在临界点之前随意支配我深不见底的咒力了。

    咒灵越来越近。我具象化出一把M416背在身后，随即结印放下帐。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话音刚落，漆黑的帐就从天空中扩散成半个球体，包裹了整个小树林。但愿学生们都去吃午饭了，这里没人。我只能这样想。

    咒灵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加快了向我冲刺的速度。它的移动速度完全不像是底座是史莱姆的怪物，倒像是之前夜蛾校长的蓝色鸟型咒骸。

    不过，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面对咒灵的袭击，我已经不会身体僵硬了。

    我快速将枪/口对准咒灵的头，在它还没能进入我所在的树林时，就扣下了扳机。

    自动连发模式下的M4可不是什么善茬。556子/弹破空之声瞬间想起，全数击中了咒灵的脑袋。霎时间血/肉/飞/溅，场面比刚才更加惊悚。

    我趁着换弹的功夫转移了自己，跳到巨大法国梧桐的树干上，又给自己添了一套吉利服。当然，咒术具象化出的吉利服就不只是视觉上的保护了，它能够一定程度上遮掩我的气息——虽然对现在咒力还在爆炸式增长的我来说似乎也没什么用，但聊胜于无，能迷惑这个咒灵一时半会儿也是好的。

    我紧盯着咒灵——惊人的是，在受到攻击之后它反而更加兴奋了。这个咒灵并没有运用反转术式恢复自己，我也不好判断它是不会还是不想用。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它比之前更强了。飞出的肉块就浮在它的身体周围，咒力在它周身如火一般窜起，随着它的前进而摇晃。

    “杀了……我，”她阴森地笑着，“这是我……应得的。”

    我悄然转移着自己的位置，一边琢磨它说的话。经过刚刚的短暂交手，我能确定这个咒灵一定在二级以上。但它似乎没有清醒的神志，所以不好确定是否达到了更高的等级。当我攻击它的时候，它会变得愉悦，身体越残破，它就越高兴。

    在我的世界里，我们高中确实有校园传说与死/亡有关。不过年代久远的学校里的这些灵异传说都大同小异，我当时觉得无趣也并没有仔细了解过。

    “渴望消失……”我回忆着，顺便调整了M4的配置，给它装上了四倍镜，便于仔细观察咒灵。

    吉利服的迷惑效果越来越弱，我能感觉到这一层服装在慢慢的消失。而随着衣服的消失，那只已经看不清脸在哪里的咒灵重新找到了我的位置，加快速度朝我冲锋。

    在它马上要起跳到我原来站的树干的位置时，我快速朝后翻身，落地躲过它的追捕。但我的脚碰到了它的身体。

    异常的坚硬，和肉眼看上去的完全不一样。难怪移动速度如此之快。一边想着，我却下意识地做出了出于“一切恐惧来源于火力不足”的错误决定——给自己再添置了一把M4。具象化M4对应的咒力消耗非常大，此刻我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在快速的流失。

    不能拖着它，要想办法快速解决。

    但是，我的攻击只会强化它的攻击欲望。我只能尽量减少击中它的频率，通过射击阻挡它朝我靠近。

    “和我一起下地狱吧……”咒灵阴恻恻地笑起来，“哈……哈哈！”

    刚刚的攻击，我打飞了它挂在脸上的眼睛，本以为这样能让它短暂的失明，可没想到它迅速的抓住了飞出去的眼球，就这么端在手上，把眼珠子对着我。眼珠子的瞳孔有些疯狂地旋转着。

    有什么办法，能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呢……

    我灵活地躲过了她接下来的几次攻击——感谢五条悟和风教官的地狱级体术强化班。咒灵躯体上的凸起快速朝我扫来，带起一阵阵劲风。耳朵边传来空气被撕碎的声音。我找准时机一头钻入灌木丛里。

    “肾上腺素，”我闭上眼睛想象游戏里那一根针管的样子，“快出现啊！”

    手中的咒力在慢慢的凝聚成一根细长的针管，我看着透明塑料中渐渐增多的药液，心中还是有些焦急，逼着自己继续集中注意力具象化。

    咒灵已经进入灌木丛寻找我了。

    “和我一起啊……哈哈……跑什么！”面目全非的咒灵剥开层层叠叠的树枝，木头断裂的声音都因为她的话变得掉san。

    随着手中药剂的成型，巨大的眩晕感又来了。我咬着牙，拿起自己的M4朝着腿上开了一枪。

    “嘭！”

    随之而来的就是左腿小腿肚子传入大脑的剧烈的疼痛。这种剧痛让我从眩晕感里暂时脱身了。

    我咬咬牙，根本不敢看我的小腿。我冲着循着枪声向我飞扑的咒灵，声音嘶哑地说着：“活着吧你！”

    众所周知，肾上腺素是在紧急情况下维持身体机能的药品，也是吃鸡里面最难得的药品之一。我刚想到，既然伤害对她而言是快感和活下去的生命力的话，那么治疗应该能对它造成真正的伤害——毕竟她想死，而我坚决不能遂了她的愿。

    针管冲破咒灵的外壳，嗤的一下扎入了它的躯体。我死命往下摁，把所有肾上腺素一下子打进了它的血肉中。

    咒灵痛苦地嘶吼起来：“你在干什么！快停下！这生命力！啊啊啊啊！！我不要！！！”

    随着最后一滴液体进入了它的体内，这个“女鬼”的身体从注射点开始一点点溶解，就像是被烧化的蜡油。

    咒灵凄厉地冲我怒吼，它似乎被我彻底激怒了。但相应的，它的咒力也在溃散。

    我靠在一堆杂乱的粗壮灌木上，能感受到左腿一直在流血。眩晕感和疼痛感交织成一张网，死死地勒住我的大脑。

    我一边观察着咒灵，一边反思着自己刚刚具象化两把M4的愚蠢决定。我其实还是没有办法承担高等级武器的具象化咒力消耗。

    “我不能活着！”“女鬼”扭曲的脸上突然扬起一丝不太妙的笑容，“结印，结印！”

    从史莱姆样的身体中，徒生出两只臃肿的手。咒灵双手合十，断断续续地说着让在一旁已经脱力到神志不清的我震惊的话语。

    “领域展开，极乐地狱！”

    一个不完全的领域从它的脚下开始展开。不幸的是，我刚好被纳入了这个不完整领域的范围。

    脚底是像镜子一般没有波澜的红色液体，似乎是一池子血/水，池底生着黑色的曼陀罗花。

    我低着头注视着这个领域的形成，有无可避免的看到了自己血肉模糊的小腿。我有点反胃了。

    好像灵魂在渐渐飘远。我能感受到临界点昏睡在下一秒似乎就要降临了。

    要死了吗……在这个故事才刚刚开始的时候？

    在这个世界死了以后，是不是就能回家了？

    可是……不甘心……还没有遇见野蔷薇、惠惠和二年级的大家呢。

    腿上的血还在流。

    啊……还没有，得到五条悟的“和漏瑚一样强”的认可呢……甚至，没来得及对他认认真真说一通感人肺腑的离别赠言呢。

    咒灵看着我的惨状，拖着残破的身子朝我走来，想要给我致命一击。领域的血水正在愉快的向上淹没我，或者说，是我在缓慢的下沉。

    咒灵抬起了它的“手臂”，而血水已经淹没到了我的脖颈。血腥味刺鼻，倒是给了我短暂的清明。

    不行。

    不能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还要保护这个世界！还有很多意难平没有改变啊！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和自己仅剩的意志，扔掉手里的M4，把身体里全部的咒力都引导到右手手心里。

    这一切似乎都是顺其自然而发生的。手中逐渐生成的并不是其他的医疗用品，而是一把红色的短小//手/枪。

    我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不由自主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领域展开要用领域展开来破解。”五条悟的话回荡在耳边。

    “哈……”我嘴角已经染上血色，“领域展开是吧……我也……可以……”

    右手食指颤抖地扣下了扳机。

    “领域展开，绝处逢生！”

    我感觉到大量的咒力被一瞬间抽走。枪口飞出亮眼的闪光，拖着明亮的尾巴，冲向天空。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完整的、庞大的领域。

    我和咒灵似乎是被强制禁锢在了两台电竞专用电脑面前。

    我的领域有些奇怪。与其说是一个人的领域，不如说是……一个高档网吧？

    我坐在电竞椅上，左腿的伤口和身上的创伤都还在。地上已经是血液的暗红色了。但我的精神突然集中了起来，也完全感觉不到困顿了。

    原来这就是领域展开啊。我沉浸在一丝兴奋中，随意地晃了晃鼠标。

    “正在匹配……？”我才发现，眼前是熟悉的游戏界面。

    怎么会有人的领域是在网吧打游戏啊！！！

    在原来的世界里其实是个网吧都没去过的乖乖学生仔的我有些汗颜。不过，有关我的领域的设定也在慢慢成型于我的脑海。

    我抬头看了一眼坐在整个领域的另一头的咒灵。她似乎完全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的领域不见了，坐在椅子上无能狂怒着——在我的领域里，没有结束游戏时是不能从椅子上站起来的。

    “距离游戏开始还有30秒。”屏幕上的画面进行到了广场互相抡拳头。

    是最普通的海岛局。我立刻进入状态。

    “在我的领域，”我有些放肆地冲咒灵挑衅，“大逃杀只能活一个。”

    “而我，注定是赢家。”

    标点，跳伞，搜集物资，还不用说射击。这些动作初学者（完全没有玩过FPS游戏的人）是很难马上上手的，更不要说连变两只手都费劲的咒灵。

    它现在似乎很无助，整个灵瘫在椅子上，都放弃挣扎了。它学着我的样子，伸出一些“泥枝条”放到键盘上敲打，可惜完全没有章法。

    我稳打稳扎，跳了P城——我很擅长城区作战。清理完城里的玩家之后，我开着红色小轿车直奔航线的最末端去了。咒灵不会开伞，现在应该就在航线结尾的海里漂着呢。

    “不快点去，说不定它都要淹死了，”我已经完全感受不到身上的伤了，全身心沉浸在游戏对局里面，还有心情嘲讽咒灵，“我去提前结束你的罪孽吧。”

    两分钟后。

    我站在悬崖边上，看着海里一会儿下潜一会儿露头的玩家。

    “哈，找到你了。”

    我举起手中的AWM——是的，我刚刚在来这里的路上舔了个空投，运气不错。

    还没来得及寻找倍镜，不过在我的主宰之界里打败它不需要那些东西。

    我操纵着代表我的游戏人物瞄准。电脑正中间的准心慢慢对准了在海里扑腾的人。

    “嘭！”干脆利落的一声枪响。

    “七濑春使用AWM狙击枪淘汰了不求生”电脑右上方瞬间显示出了击杀信息。

    似乎是感受到了入侵者的死亡，电脑在这一瞬间黑屏。

    我抬头，看见对面的咒灵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还是像我之前用肾上腺素给它造成的伤害的场景一样。被困在椅子上的咒灵正在渐渐融化。

    这个领域里的威胁慢慢溶解了。疼痛感和眩晕感渐渐回笼。在这两种感觉的撕扯里，我疼得皱起眉头，颤颤巍巍地支撑着电脑桌的一角站起身来。

    我的领域也随着危机的解除在渐渐消散中。漆黑的帐重新出现在视野中，我跌坐在那个灌木丛的老位置上。

    逐渐模糊的视线中，我看到有人穿过帐正在朝我走来。

    “干得漂亮小春！”是脑海中刚刚浮现过的那张帅气逼人的脸，“老师都看到了！”

    “啊……五条老师……”我的眼皮在打架。

    逐渐收窄的视线里，我看到他一如既往的做出雀跃的动作——夸张的笑容配上高高举起的大拇指。

    我努力地挤出一丝不知道是否好看的微笑：“我成……功”了。

    话没说完，我的世界陷入最深沉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