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章一

    棒球部的夏天基本都在比赛中度过,若是没能进甲子园或是成绩不佳,那么夏天便会格外短暂。青道的夏天便是如此,早早地回到了熟悉的场地,早早地准备着下一季度的比赛。

    虽然没能与前辈们一同进入甲子园,但御幸并没有太过伤心,不如说他偶尔会庆幸这次失败,让球队及时发现了问题,也能提前为新队伍的磨合做准备。比赛结束的第二天,他曾向赤崎说过这些话,似乎是为了告诉她自己用不着安慰,同时也是说给自己听的督促。

    说起赤崎,在看完比赛后她似乎一直表现得很平静,来棒球部找他的时候也是一副笑眯眯的轻松模样。御幸原以为她是不懂甲子园在球儿们心目中的分量,后来与她交谈才知道并不是——仔细想想,她毕竟是个看漫画都能看得热泪盈眶的人(他在一年级的时候不小心见过),不可能不理解。

    “毕竟我是要来安慰你们的,可不能哭丧着脸啊。”她趴在桌子上笑着看他,“而且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也没办法重来,不如向前看嘛。那句古文叫什么来着?‘往者不可追,来者犹可谏’。”

    “说反了。”御幸指出了错误。结果这家伙不领情,反而气鼓鼓地瞪着他挖苦道:“你的国文水平才刚到平均分,不可信。”

    “那也比你低空飘过好一点。”吵着吵着倒是心情愉悦了起来,不过那悄然萌生的感激他绝对说不出口就是了,仓持倒是比他直率,当面道了谢——说起来,也不知道这俩有没有自觉,他们之间的距离感好像更模糊了。

    赤崎一月似乎有种能治愈人的魔力,他其实也不想用这么肉麻的说法,但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了。赤崎伤心失落的时候很少,为数不多的几次也是很快就振作起来,似乎完全用不着安慰。除了上不喜欢的课的时候蔫了吧唧的,别的时候都是一副活力四射的样子,甚至有时晚上会不知道因为什么兴奋得睡不着。

    没有人会讨厌乐观向上的人,话是这么说,赤崎本人却觉得自己不讨喜。她算得上是电波系,又是个御宅族,有不少人对于这种类型敬而远之,甚至会开口嘲讽,但也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如此。或许是曾经遭受过偏见,总之赤崎并不乐衷于拓展人脉,所以他们之间的相识甚至堪称奇迹。不过要御幸说,只要赤崎愿意,她就能交到很多朋友。

    说回现在,被片冈监督委任队长,虽然不是没有想过,但真正接过这份担子,还是会觉得有些惶恐。结城前辈在他、在大家心目中都太过完美,新队长上任难免会被进行比较,他自认为做不到结城前辈那般,只能努把力稍微变得更可靠一些,于是他试着大声喊出跑操的口号,试着平衡每一位投手的心理,试着调动大家训练的积极性,试着去成为可靠的四棒。整个身心逐渐被训练、责任所浸没,他尚且无法处理好球队的事情,因而更无暇顾及其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与赤崎已经许久未联系了。

    新学期开始后,御幸才终于再次见到赤崎,她看起来还是平常那副模样,用不知从哪个漫画里学来的方式向他和仓持打了招呼。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似乎一如昨往,但又似乎有哪里不同了。

    因为球队和泽村的问题,他和仓持小吵了一架,说吵架其实在他看来算不上,只不过是意见不同罢了。仓持皱着眉头回到座位后,众人才收回仿佛下一秒就要上前劝架的眼神,而此时御幸看见坐在第二排的赤崎没有回头。

    后来三年级的前辈们回到了球场准备OB赛,贵子前辈特意叫住了他:“御幸,球队固然重要,但也不要忘了自己的生活。”

    他刚开始以为这只是贵子前辈对他的关心,在引退战当日见到赤崎后,他才意识到——原来是在提醒他啊。

    “一月!”他闻声看去,只见泽村挥着帽子向观众席跑去,停到赤崎的面前,不知说了什么,两人皆是笑意盈盈的模样。

    泽村回来后显然踌躇满志,仓持一把勾住他的脖子,问他什么事那么高兴。

    “一月让我今天好好表现,她会把我拍下来放到校报上!”

    御幸捕捉到了这话里透露的东西,问道:“她知道你练了外角球?”

    “对啊。”泽村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刚发现我投不出内角的时候,一月还来找我谈心了,现在投球有了起色,当然要马上告诉她。”

    御幸和仓持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眼里看见了同样的诧异与疑惑,随之而来的是如潮水般的愧怍。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俩才是赤崎最好的朋友,可是现在却对她一无所知。什么时候联系的泽村,这段时间她在做什么,在想什么……这些他和仓持都没法回答,不,仓持或许还能更了解些,他似乎每周都会与赤崎在line上交流,反观他自己,在各种原因下,没有主动发任何消息。

    数学上将三角形称之为最稳定的形状,但实际生活中,任何的三角关系都是不稳定的,三个要好的朋友中总会有两个人关系更好一些,两个孩子之中总会有无形中更偏爱的一个。他们仨也是如此,比起他,仓持和赤崎的关系要更好一些,他们的爱好重合度更高,性格上也更相似,很难不成为要好的朋友,而他大概只是因为仓持而附带的那个朋友。出于这种心理,御幸有时会选择不参与仓持和赤崎间的对话,像一个旁观者那样看着他们。

    但是偶尔,只是偶尔——他在心中默默强调——会有一种因为察觉到自己的多余而产生的轻微嫉妒。这种情绪在她为了仓持的生日而费尽心思和她与仓持打闹时更亲昵的动作而越发明显,如果只是朋友的话,会有这样的情绪吗?他当然知道答案,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安于现状是在一切分析后的最优解,他不允许自己在这段时间过多投入棒球以外的事情,也不允许自己和仓持产生任何罅隙,何况他没有会被坚定选择的自信。

    所以,现在这样就很好。

    但御幸显然没有想到过分的安于现状和保持距离会将人推远——不,他应当知道的,他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吗?

    赤崎坐在观众席的时候,御幸觉得她离得好远,明明以前都会厚着脸皮向监督申请进入场内拍摄,现在却径直坐到了观众席上。明明泽村能够不假思索地跑过去搭话,他却连半步都迈不出去。

    庆幸的是,赤崎没有停在遥远的观众席,她还是愿意主动走向球场,走向他和仓持。

    “还远远比不上前辈们呀,你们几个。”她伸出食指点了点御幸和仓持,夸张地摇头叹气,颇有父母恨铁不成钢的姿态。

    “啊。”御幸接受了批评。他是该反省了,忙活了一个暑假,还是没有带领球队走上正轨,自己也依然不够可靠,还忽视了友情的经营,一件事都没有做好。

    仓持因为被戳中痛点,完全说不出任何辩解的话来,别过头移开了视线。或许其中还有一些无法言说的原因。

    大约是被他们俩的反应吓到了,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道:“哎呀,我是开玩笑的,你们别太当真。新队伍嘛,总要磨合一阵子,而且你俩作为队长肯定责任重大,这种事急不得……”她慌得有些口不择言,咬了好几次舌头。

    接着她有些自暴自弃,道:“不说这个了,我来是给你们送画和照片的”她从斜挎包中取出塑封好的相纸和速写纸,递到他们面前。

    “本来是托贵子给你们的,但她非说要我自己送。”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不过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其他球员的份就交给你俩了。自己送两个人也是自己送嘛,毕竟我们仨最熟了,嘿嘿……”那笑里似乎带了点讨好。

    莫名愉悦了起来,御幸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句话,哪一个动作引起的,唯一能确定只有“他远比自己想的更在乎这段友谊”这件事。明白自己的心意后,一切都像捋顺的丝线一般清晰,胸中的郁结消散了,心底的话自然也顺畅地说了出来。

    “明天是秋季大会抽签,上午会停训半天,我们仨一起去那家家庭餐厅吃个中饭怎么样?”

    “我没问题。”仓持很快答应了,他大概也有同御幸相似的想法。

    唯一感到踌躇的是赤崎,她微微瞪大眼睛,说道:“总觉得不像是御幸能说出来的话,是不是被什么狸猫精附身了……别这么看我!我去就是了。这也算是庆祝抽签好运?”

    “要是签运不好就当‘断头饭’吧。”仓持一脸坏人脸地看着御幸,手里不时发出挤压关节的声音以示威胁。

    “哈哈,反正无论对手怎么样,打赢就行了。”御幸回避了这个问题。

    仓持:“说的轻松!”

    赤崎:“不要放弃运气啊!”

    御幸笑了笑。

    总之,先为将三角形变成稳定的形状而努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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