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诗

    所有人都看到,那盏气风灯在坠落到地面时就熄灭了火烛。

    巨大的欢呼声淹没了高台上的变故,几乎没人注意到,一桶冰冷的水泼向了台上那个向姐姐抛灯笼的女孩。

    温知念已经做好了被淋成狗的准备,她闭上眼,身子却突然被人扑倒。

    “哗啦!”一桶水泼在她原来站着的地方。温知念被人拥着滚到了地面上,那人将她脑袋、后背紧紧护着。欢呼喝彩的人群从他们身边经过,温知念甚至感受到那人身上被人踩了几脚。

    待眼睛睁开,近距离看到那张被她抹得灰扑扑的俊脸时,温知念的心头突然涌出异样的感觉。

    倒不是因为双方的肢体接触,而是他紧张护着自己的那种小心翼翼,仿佛她是一颗易碎的无价之宝。

    人群皆向胜利者奔去,唯有他朝着相反的方向奔向了她。

    萧景翎急忙拉她起身,见她乌黑的发丝和雪白的绒毛斗篷上都沾染了泥土,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跟着温知楠的马一路疾奔,人群又拥挤得很,天知道他是怎么挤过来的。结果好不容易到了她跟前,还没来得及邀功,就看见一个混蛋朝她头上泼水。他当时的距离来不及踏步过去,只能纵身一跃将她扑倒。

    他的破旧棉衣上依稀残留着四五个脚印,额头也磕破了一个口,伤口混着灰尘,看着像个脏兮兮的小狗。

    温知念眼眶有些热意,她赶紧垂眸,从袖子里掏出帕子,给他细细擦拭着额头的脏污。

    “你跟我道歉什么,应该是我向你道歉......”

    一直以来,她都在挟恩利用他,偷听爹娘谈话如是,暗中保护姐姐亦如是。

    可是她好像从来没考虑过这样会不会给他带来危险。他武功高,能力强,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被人发现,不会因此而受伤。

    萧景翎感知到她异样的情绪,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止住她的动作。

    “你怎么了?”

    温知念五官精致,面容娇俏,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像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但她脸上更多时候都是如现在这般,没有表情,无悲无喜,让人生出难以接近之感。

    不远处,惊艳声、欢呼声不绝于耳。那个红衣墨发、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坐在高头大马上,似乎是在搜寻她的身影。

    “人人都去看我长姐......”温知念低着头呢喃:“你怎么不去?”

    萧景翎听得奇怪:“我为什么要去?”

    “你不觉得我长姐漂亮又勇敢吗?”

    萧景翎顿了顿,他还真没怎么关注过温知楠的长相。

    “漂亮又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温知念突如其来的emo就这样被他打断了。她倏而破颜一笑,白他一眼,“直男没得救了。”

    温家的家丁婆子们挤着人群朝这边赶来,温知念将手帕甩给他让他自己擦,旋即朝温知楠走了过去,只留下萧景翎在风中凌乱。

    什么叫“直男”?他怎么就没得救了?

    ***

    茶楼之上,昌伯望着窗外赞道:“温大小姐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沈墨也难得向外面瞥了一眼,见温知楠下了马后仍然舍不得撒开缰绳,淡声道:“将凤头骢也赠给她吧,此等好马,不至于在江南温柔乡里磨平了野性。”

    昌伯拱手得令,走到楼梯口处,又听他道:“刘家的人张狂了些,让他们长长记性,平阳并不是他们刘家说一不二。”

    沈墨并不喜欢他人屡屡冒犯,若不给点教训,只会让那些人更加得寸进尺。

    昌伯应下了,整了整衣帽,走到外面高台上,高声宣布:

    “这位小姐好身手!这盏‘一马当先’,就是小姐的了!此外,我家大公子说了,宝马赠英雄。小姐巾帼之姿,令人敬佩——”

    他笑眯眯地看着温知楠,“这匹凤头骢,也是您的了!”

    “真的?!”温知楠闻言一蹦三尺高,激动地拉着妹妹道:“念念,你听到了没?小灰是我的了!”

    温知念见她欢喜,心里也由衷地高兴。余光瞟到刘家一行人,她扶了扶鬓边的发簪,茶里茶气地走到刘云茵面前,笑着道:“刘三小姐,你服不服?”

    刘云茵面色不虞,绞着帕子道:“你神气什么?!后面还有两盏灯呢!”

    “我说过,这三盏灯,你一盏也别想拿到。”

    刘云蕙本来只当她们两个小姑娘使小性子,但此时见温知念目光冷冽,不似玩笑,不由皱眉:“念姐儿,你是不是有些咄咄逼人了?”

    温知念冷笑:“她出言讽刺我姐姐、破坏我姐姐的比赛时,二小姐怎么不觉咄咄逼人了?”

    她并不打算惯着她们,第一次忍让叫气度,第二次忍让是宽容,第三次忍让就是软弱。她必须要让刘家人知道,地球不是绕着她们转的。

    一旁,何鸿骁以扇遮挡、悄声跟温知怜道:“你二姐的脾气真够大的......”

    温知怜低头浅笑:“二姐在家里向来说一不二......”

    茶楼之上,沈墨本来已经调好了淡淡的黛紫、赭石色,打算画几株空谷幽兰,此时却突然改了主意。

    好像......艳丽的芙蓉花也不错?

    台上又是一声铿锵锣响。

    “诸位,这第一场是武试,第二场便是文试。”

    刘云茵听着精神一振。

    她曾听姐姐说过,温知念资质平庸,于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均无造诣。温知楠就更不用说了,将军府里都是一帮武夫,她能风雅到哪去?

    而她们姐妹几个可不一样,自小就有女先生教导着,不说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但至少也能出口成诗、下笔成章。其中文采又以她的小妹最为拔尖。

    刘云蓉此前一直安安静静跟在两个姐姐后面,仿佛没这号人一般。她生母没有几个姐姐的生母得宠,在府里也一贯伏低做小。此时却见三姐姐主动拉了拉自己,附耳恨声道:“一会你定要将温家那几个狠狠比下去......”

    刘云蓉脸红了红,轻嗔了一句“三姐说什么呢......”,眼神却瞟了一眼不远处的沈家茶楼。

    听说他已经回应州了,那么今日,他必然也在的吧......

    她并不在乎温家不温家的,只是在他面前,她也不想让别的女子越过自己去......

    温知念跟刘家一行人离得近,对刘云茵挑衅的眼神置若罔闻。

    呵,要是考作诗什么的,她可是有诗仙、诗圣、诗佛、诗鬼的buff加持,分分钟让这些人接受五千年文明的洗礼和震撼!

    “这第二盏灯,画的是‘嫦娥奔月’。诸位便以‘月’为题作诗,谁的诗最好,那么这盏灯就花落谁家......”

    温知念的眼睛亮起来。

    以月为题?那可太简单了。中华诗词库里不知有多少诗是跟月亮有关的,让她好好选选!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这好像有点不行,眼前哪来的床?作诗也得讲究个情景交融。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更不行了,原主一直生活在内陆,没见过海啊。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原主的家人都在身边,无人可思念啊,说出去别人还以为她小小年纪犯了春心。不行不行。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这会人潮涌动、地上都不知有多少影子,这诗实在不搭。

    温知念一连否了好几个名篇,暗道那些穿越小说里遇到要写诗、主角一背唐诗宋词就震惊四座的套路果然是坑人的啊!真到了这种临场作诗的环节,所作之诗不仅要符合此情此景,还得符合作诗人的年龄、阅历、地位、性格,才不会引人怀疑。

    她一个不满十五、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写的出李白的洒脱、苏轼的豪放?

    看来这局,她失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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