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见

    冬日微冷,暖阳依旧。

    白晃晃的亮光下,长长的回廊转弯处自有一个身材颀长的郎君站在前方,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常服,衣服上绣有凶猛无比的麒麟图纹,给他昳丽的脸加上了一些严肃的威冷。

    刚刚出来,谢懿媺就看到了眼前的人正侧过头来,唯有一双冷如寒光的眼睛是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人轻轻走近,用溪水流淌似的声音直接附耳过来:“公主,你是不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嗯?”

    谢懿媺仰起头与之对视,简单地盈盈一笑:“不知殿下说的是哪一件事?”

    萧君珩轻笑出声,便将身上披着的大氅解下来,他低下脖子仔仔细细给她系在单薄的肩后,顺道凑近在她白皙的脖颈处嗅了一下。

    然后,他意味深长地拖长声音说:“公主啊,当然是行周公之礼的凭据了……”

    谢懿媺睁大眼睛,慌乱在眼里很快一闪而过,她垂下浓密如小扇的眼睫,温声细语地问道:“那么,殿下想要妾身如何处理这件事呢?”

    萧君珩瞥见她眼中的忧色,忽然觉得面前的姑娘太过青涩,那样的表情浮在脸上很容易让人看出来她在想什么。

    “公主不用担心,孤已让人前去弄了点鸡血混在那巾帕上。现在,你应当同孤去见见母后与父皇了。”

    他放软了声音,神情温和,只是勾起唇角,微微仰头朝谢懿媺看。

    只一看,萧君珩又被谢懿媺脸侧的耳珰吸引了注意力,她耳边挂着盈润华美的珍珠坠子,显得略厚的耳垂白里透粉,让人有一种想用手指细细摩挲的冲动来。

    谢懿媺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她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太近了,近到她可以看见面前这人的深邃眼眸。

    末了,萧君珩笑了笑:“公主放心,孤一向是个有礼之人,绝不会对你做什么的难堪的事的。”

    谢懿媺深吸口气,手指紧紧地抓着肩膀上披着的衣裳,往后退了一步才定住,她重新抬起头看他:“殿下,既然你已经将这件事处理好了,那妾身就先告退了。”

    萧君珩笑容不变:“孤怎么舍得让公主一个人去宣明宫呢,那样对公主就有些于礼不合了。”

    “再者,公主想必应当是个聪明人。你应该明白一件事,在这深宫里可不是什么人看上去都待你和善的呢,孤的太子妃。”

    清冷的声音娓娓道来,像一个难以忘记的噩梦缠绕着谢懿媺的心神。

    廊下,萧君珩正笑得如沐春风。

    微光落在他的身上,而谢懿媺身上明明披着厚厚的大氅,本应足够温暖的衣裳此刻再也不能抚慰她的内心,有瞬间她整个人就像侵泡在冷水中一样感到寒冷。

    “公主,咱们该去见母后他们了。”

    谢懿媺一时间有些微怒,但挫败也同时生在心底,她紧抿唇道:“殿下,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皇后娘娘与陛下等得久了。”

    萧君珩盯着她,凉薄地启唇:“公主当真是果断,孤就喜欢你这样识时务的人。”

    此时,宣明宫。

    楼宇辉煌,十分华美。

    一线温暖的曦光落在翘起的檐上,将那金雕玉砌的宫殿衬得富丽堂皇。

    停在大殿前,谢懿媺越发紧张,她眼睫上下翻动着,白皙的脸庞也出了一层薄汗,在亮堂堂的光下,旁边的萧君珩能够看见她身上白得吹弹可破的肌肤。

    见过后宫腌臜,也看过小人君子,他越来越觉得,人应该坐在高处,只有那至高无上的权势才是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可是,面前的姑娘却是他设局里最大的一个变数。

    良久,冷风冽冽。

    谢懿媺看向了身边的人,有些犹豫地开口说:“殿下,我们该进去了。”

    萧君珩收回略带凉意的眼神,彬彬有礼地伸出手来,周到地用自己的左手将她的右手牵起。

    他唇角微弯:“公主不用害怕,你现在是孤明媒正娶的太子妃,父皇与母后不会为难你的。”

    说完,两人一起踏进了宣明宫里。

    殿内,身穿玄金衮袍、头戴天子冠冕的辰国皇帝位坐左上,那位褚皇后坐在身旁,两个人的表情十分亲和,自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久居高位的气势。

    那是岁月沉淀下来的威仪。

    谢懿媺先行了礼,就往一边站好,褚皇后突然扬起笑容对旁边的皇帝说:“陛下,这孩子看起来不错,长得很合臣妾心意。”

    皇帝淡淡道:“合你的心不就行了,不必与朕说这样的小事。”

    褚皇后顿住了,尴尬在原地。

    萧君珩像是没看到,仍然对坐上的皇帝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皇帝点点头,满意地笑了:“珩儿,朕给你选的太子妃可合你心?”

    萧君珩看了谢懿媺一眼,兴致勃勃地回道:“父皇选的太子妃很合儿臣的心意,儿臣多谢父皇。”

    皇帝不咸不淡地道:“珩儿,有了太子妃之后,你可千万不要让父皇失望啊。”

    萧君珩道:“父皇就请放心吧,儿臣不会让您失望的。”

    皇帝不再说话,疲倦地挥袖:“那你带太子妃先回去吧,朕有些乏了。”

    “父皇,儿臣就先告退了。”

    待萧君珩与谢懿媺离开后,皇帝就困得躺在座椅上,褚皇后温柔地道:“陛下,这里很冷,不如臣妾带您回寝殿里吧?”

    皇帝费力地睁开眼,犀利的眼神像一把刀投向褚皇后:“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要知道,珩儿的太子妃不是你可以动的人,一旦你动了她,大旭那边朕就无法交代。”

    轻飘飘的一句话立刻让褚皇后脸上的笑容尽失,她咬紧牙关:“臣妾怎么会做那样的事呢,陛下又在说笑了。”

    皇帝冷冷地看着褚皇后,威胁道:“你要明白一件事,珩儿的生母才是朕的皇后。也只有珩儿才能继承朕的位置,你生的孩子绝不能成为珩儿的阻碍。”

    褚皇后面色苍白:“陛下,难道翎儿就不算是您的孩子吗?”

    皇帝冷笑道:“褚亦兰,你别忘了朕还没死呢。只要朕一日不死,你们褚家就别想着在朝堂上树起高墙。”

    褚皇后跌坐在地,泪眼朦胧:“陛下,您不能这样对臣妾啊。”

    皇帝没有回应,冷漠地扬长而去。

    ……

    青玉城中,良王府。

    一处漂亮的景致里,如画的腊梅开得烂漫,淡淡梅香深处,是一片馥郁芳香。

    花圃里,有一个翩翩少年郎穿过一方池塘,他从院子外面慢慢过来,行动之间衣袂飘飞。

    几个丫鬟惆怅地看了几眼,又去忙了自己的事情,有的人不由地道:“小公子长得好看极了,偏偏是个嚣张跋扈的性格,为何与世子殿下一点都不像啊。”

    “嘘,你不要再说了,万一让王妃知道了就糟糕了。”

    少年走到一个宽敞的院子,脚步慢了下来,直到有一个年长的嬷嬷出来,他才走进了院子里。

    宣窗微启,有人侧过身。

    来人青丝成髻盘在脑后,只素净地插上一支缀着蝴蝶的金步摇,身上的华衣以藕荷色为主,只绣上淡雅的莲花双枝。

    “成章,你知道母妃让人叫你回来是为什么吗?因为你已经不是个小孩了。”

    华衣妇人走了过来,眉梢微抬,眼神极严肃地看着少年:“你长兄成昱文武双全,又知礼向善,所以才会得你父王的心。为何你就不能像成昱一样让母后安心呢?”

    萧成章紧握双手,失望地道:“母后,您让人叫我回来,就是为了打压我吗?”

    良王妃有些愠怒,耐着性子道:“那你能给母后什么保证?这府中陈侧妃还生有一个厉害的庶长子,你长兄虽是嫡子却也不占长子的位置,那成延极有可能会威胁到母后和你兄长的地位。”

    说完这些,她又嗫嚅道:“但凡你能够成器一点,母后现在也不会整日担心你和你长兄啊,章儿。”

    萧成章看着眼前的良王妃,觉得心里冷得发抖,他不甘心地问道:“母妃,在你心里是不是只有大哥才算是你的孩子?”

    良王妃别过脸,留给他一个冰冷无情的背影,“章儿,你只要记住这么做才能安稳地保住你兄长和母后的地位。”

    “我知道了,母妃。”

    良王妃没有回话,一切又安静下来,而萧成章悄悄退了出去。

    院里梅香四溢,有人停在了门外。

    走出院子,萧成章看见了一个挺拔高挑的人影,熟悉的俊目修眉,英武不凡的气质让人十分难忘。

    那是他的长兄,良王世子萧成昱。

    “阿弟,你又惹母妃了吗?”

    萧成章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敷衍地回了话道:“没有,母妃还是和之前一样,她不喜欢我罢了。”

    萧成昱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说:“阿弟,你勿要与母妃生气,她这也是为了你好。”

    听完这句话,萧成章却笑了一下,他自嘲道:“大哥,你就不要继续劝我了。在这件事里,你是最没有资格替她说话的人。她只爱她自己的地位和权势而已,我在她心里又算得了什么东西呢,更何况你这个地位不稳的世子。”

    说完,他拍开了萧成昱的手,落寞地离开了花圃。

    萧成昱满脸复杂,停在原地许久未动。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让成章与母妃之间的关系变得更疏远了?

    明明他们年少的那段日子,母妃还是记忆里那般的文静温柔,现在又是如何变得那么让人感到陌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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