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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瞳惊梦(三)

    青鱼想不通归魂怎么回事,这还是它第一次这样,难不成一块玉还能被美到?

    荒唐。

    太荒唐了。

    “医女,咱们也戴上面具吧!”说完便从身后取出青鱼选的那个,独特的面具。

    看了看时辰,差不多申时了,却还不见玄树的影。

    戴上面具,世界似乎被拘在了一个框里,但好像,也挺有意思。

    举目四顾,人头攒动。穿过星罗棋布的大街小巷,而长街前正张罗着各处挂灯,耳边传来铁器击打的声音,歪头一望便见一老爷子正举起手中的铁锤轮番捶打,切、烧、磨、打、钢,近在眼前呈现。

    芍萤看她一直盯着,问道:“医女,你喜欢这个?”

    青鱼点点头,进这家小店,里面除了打铁的那位老爷子,还有一位年纪看起来尚小的姑娘,正细细磨着手中的弯刀,看有人进来,望了一眼便立马低下头,怯生生的。

    与其说是店,它更像一个打铁摊子,摊子上还摆放了一些长剑短刀,一把把摸过去,只觉得指尖冰凉,但更多的是新奇。

    看她一副喜欢的样子,芍萤拿起一把也细细观看,“医女,这把不错!”

    青鱼望过去,也被吸引了,那是一把短刀,但在刀柄的位置镶了几块细小的蓝色碎石,阳光照射下来,便闪过一阵七彩,但摸上去很古旧,倒不像新打的短刀。

    那老爷子看她们在这看了许久,也打趣起来:“姑娘好眼力,这把短刀,是一把好刀,是从战场上扒出来的,听说曾经还是上世亡国公主的贴身匕首。”

    刀柄处有些锈迹,但依然遮不住它的精美。

    “那老板,这把短刀多少银两?”青鱼开口询问。

    芍萤瞪大了眼睛,“医女,你要买啊?”

    青鱼接过这把短刀,点点头。

    那老爷子也是有趣,停下了手中打铁的活计,“姑娘,这个数。”说完摆出了五个手指头。

    芍萤猜道:“五两?”

    那老爷子摇摇头,被她逗笑了,“要是买五两,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五十两?!”

    青鱼也被这个数字吓一跳,算算自己当医女一月才十两银钱,这可是五个月工钱,一旁的芍萤忙对她使眼色,示意她不要买。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老板,我买了。”

    那老爷子立马从摊底找出一个深色木盒,将那小短刀装了起来。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两人皆是一怔。

    看清来人芍萤慌忙行礼叫道:“少爷。”

    一身玄色衣袍,面如白玉,阳光洒下,落在他的竹簪之间,似乎与这尘外格格不入。

    那道身影跨过芍萤,将这木盒放置在她手中,青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倒是一边的芍萤禁不住偷笑起来。

    “芍萤,你先回府。”

    芍萤也低头应了声。

    “是,少爷!”

    木盒散发的清香让这一切有些不真实,青鱼开口:“谢谢.....少爷?”

    听到这句少爷她微微皱眉,其实他最不喜别人如此叫他,“算是还礼...,还有,叫我玄树吧。”

    青鱼别过头,应了声:“好,玄树。”

    “还有,这份谢礼,我很喜欢。”

    这份谢礼,我很喜欢。

    -

    长街各处也开始点灯,一瞬间似乎点点星光在城中亮起。

    两人就在人群中穿梭,走的很慢,似乎没有目的地,青鱼心里也有些拿捏不准了,毕竟今晚最重要的是,是招魂归来。

    虽然她可招魂,可从未真正实施过招魂之术,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他微微咳了一声,停下脚步说道:“买副面具?”

    青鱼这才注意到大街上好似只有他没戴面具,怪不得来来往往的人总诧异盯着他,她点头应道:“好啊。”

    走到街角,卖面具的老板娘正大声吆喝招揽生意,见玄树没戴面具,忙拉下戴着面具的青鱼,笑眯眯说道:“姑娘,同夫君一起来的?今个面灯节,人人戴面具,怎得也不给夫君买副面具?”

    青鱼瞪大了眼睛,歪头去看玄树却被老板娘一把拉住,“姑娘,看我这小店的面具,都是精品,看看这具,上面还绣着一汪莲池,这手工那可是全顾城一等一的好,给你夫君买一个吧?”

    这老板娘缠人的模样,不买一个看来是不放人了,弄得她进退两难。

    跟在一旁的玄树这时倒是不说话了,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

    那老板娘又要开口,面具之下,青鱼翻了个白眼。

    哪辈子欠他的!

    “老板,我们是...是朋友。”

    那老板则是以一种怀疑的眼光打量着他俩,“我看不像,人公子都没开口否认。”

    听到这,她赶忙掏出钱袋,问道:“那老板,这个面具,多少银两?”正是老板推荐的那具。

    那老板哈哈一笑,伸出五个手指,“不贵不贵,姑娘,看在你夫君如此俊美的情况下,我就收你五两银子!便宜卖了!”

    五两银子!还不贵!还便宜卖!

    她心一横,掏出一锭银子递给老板,那老板一看眼睛都发了光,忙乐呵呵地递给青鱼那句面具。

    “姑娘够爽快!”

    “百年好合啊姑娘!”

    她现在只想赶快逃离这家小铺,转手将面具递给一旁的玄树。

    天色渐渐暗下来,人群这时都朝前面桥边旁的一块空地聚拢。

    正思索间,砰的一声,在那一瞬间,星光点点,如漫天流星洒下,乱落如雨。

    如此绚烂,让人忍不住用手去触碰。

    身后的玄树看着漫天铁花点点,缓缓说道:这叫做打铁花。”

    他也好久,没有见到过了。

    “走吧,时辰刚好。”

    青鱼还沉浸在这场漫天华彩中,如幻梦一般。

    “青鱼?”

    直至这声青鱼令她一下子清醒过来,慌忙跟上他的步伐。

    -

    远离人群,他们拐进了一条偏僻小巷,巷中很安静,似乎没人,房门前悬挂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欲坠。

    走了半刻,人越来越少。

    一张贴着封条的大门呈现在眼前。

    青鱼只觉得手在抖,止不住的那种,她用尽力气握住那只手。

    抬眼望向玄树,他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似乎世事皆撼动不了他。

    他抬脚踏上那道台阶,开口:“走吧。”

    不要,不要,她隐藏了这么久,现在,却要她亲手踏进这道门中吗?

    察觉到她的情绪,玄树的话中多了丝探究,“怎么?”

    青鱼呼了口气,额上却已起了细细的汗珠,“无事,只是..只是觉得这地,甚骇人。”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那两道已破损的封条被撤了下来,嘎吱一声,大门被打开,随之而出的还有尘封已久的灰尘。

    房檐顶头大大的卿府已被蜘蛛网网的严严实实,灰蒙一片。

    下一秒,手腕处多了一丝力量,她被猛地拉进了府里。

    “嘘,有人。”门被带上,耳边传来玄树的声音。

    她却觉得恍若隔世。

    -

    一阵脚步声经过门外,从门缝中看去,是两个官服打扮的人提着两柄灯笼经过。

    “哎,你刚才没听见这边有什么动静?”其中一人拍了另一个的肩膀说道。

    另一个正专心看着手中新买的蝈蝈,这么一拍被他吓了一跳,禁不住提高了音量:“什么动静?哪有什么动静?这平日里就没人,能有什么...”

    另一个却是不信邪,提着灯笼走进了几步,看到落在地上的封条,疑惑的对着后面的人说道:“你看这封条!”

    “掉了便掉了,都多少年了,不掉才不正常!还有一段巷子没巡,快走吧!”

    “可是...”

    “哎呀,快走吧,不然被那新来的少卿发现,少不了又得挨顿骂...”

    “也是。”

    渐渐恢复了宁静。

    玄树刚要往前走,便见身边的青鱼背对着她,一动不动。

    “青鱼?”他喊道。

    还是没有动静。

    刚要喊第二声,便见她转过身,脸上多了层疲惫。

    “走吧。”

    漆黑一片,玄树点了手中的火折子,向前走去,他今日要召之人,便在此处。

    怀里的魂归突然又开始隐隐不安,她一把扯下怀玉,攥在手心,它这才平静。

    满地散落的杂物与早已干涸得不成样的血迹,这里曾历经一场劫难。

    越往里走,触目惊心,被火烧过的灰烬还残留在此。

    终于到了偏院,里面一样是杂草丛生,院里的树早已枯死,她知道,他要召的那道魂,在此,不知为何,她竟松了一口气。

    虽做了心理准备,可推门后的景象还是让她震惊不已,那是一具早已腐化的尸骨,虽已成了一具白骨,但能看出那具白骨张大口,似乎生前想要说什么。

    屋内破败不堪,原本上好的桌椅被砍得七零八碎,满地的瓷片衣物。

    青鱼再也忍不住,她夺门而出,胃里一阵翻涌。

    比起想要流的泪,她的心在滴血,她何尝不知这具白骨是谁,可她不能说,她狠狠掐了自己,她告诉自己,她是青鱼,是青府双亲被砍头,全家遭流放的青鱼。

    一块手帕递过来,“给。”

    她忍住胃里的恶心,拿过那块手帕擦了擦,手帕的清香让她好了很多。

    “谢谢。”

    玄树咳了一声,“我要召的,便是那具白骨的魂,我要问他,一个问题。”

    青鱼缓缓起身,拍了拍心口,重新踏进屋子,“一旦召魂,便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一魂只可召一次。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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