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门口的士兵果然拦下了我，说“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我早有准备，故作正经地清了清嗓子说：“黎明之前。”

    士兵们都愣了，互相换了换眼色，让我在这等着，叫来了一个领头的，他狐疑地看了看我说：“说下一句才行。”

    怎么还不按套路出牌呢？我只好又说了一句：“黑暗最深。”

    他这才相信，但看了看我怀里的孩子，小心翼翼地问：“敢问是哪位大人的家眷？”

    我有些尴尬，这好像带着私生女上门找事一样，我只好说：“我是要去苗府找人。”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估计以为我是苗夏葵惹的什么情债吧，手一挥就放我进去了。

    城里的人比之前多了许多，尤其是好些身着甲胄的士兵，来不及揣测这变化背后的原因，我已经心急如焚，飞快地奔向苗府。

    不同于以往商客进进出出的热闹模样，如今苗府变得门可罗雀，只有两个侍卫站在紧闭的大门外，他们认出了我，没费口舌就将我请进大门，很快见到了轩辕林和苗夏葵。

    他们二人见到我十分惊喜，赶紧拉着我坐下，我没什么心思寒暄，单刀直入询问轩辕羽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事说来话长，还是先说说你吧，孩子什么时候出生的啊？名字起好了吗？”苗夏葵却不愿直接同我讲，反而转移话题开始问熠儿的事。

    “腊月十六生的，单名一个熠字。”我把孩子递给林哥哥，他很心疼的抱着她，熠儿也很给面子，对着他就不认生的笑了起来。

    “那比我家小竹子小半岁呢。”夏葵对我笑笑。

    “小竹子是？”

    “是我们的儿子，七月出生的，叫苗竹。”林哥哥把熠儿还给我。

    “那我们当时来的时候你已经？”我惊讶地问。

    “是，不过没想张扬，就没告诉你们。”他抱歉地一笑。

    夏葵叫来下人把熠儿抱了下去，我说要不还是我照顾吧，他说没事，家里如今有专门聘请的育儿师，采买的乳果也很充足。（乳果就等于玄霜国婴儿吃的奶粉，泡水后会化成白色，俗称果乳，营养充足，喝过的都说好。）

    “好了，看你也着急，说说辉烁的事吧，”苗夏葵屏退下人后关上门，“你过来路上看到蓝城的变化了吧，我们正准备择日起义。”

    “什么？！”我惊呆了，起义？那不是逼着拓跋锐早日处决轩辕羽吗？

    “是，本也是辉烁此前安排的，范灵将军现在凤音，带着那边的人两日前已经起义了，他们先行动，在凤音设大将军府，辉烁为大将军，范将军为大司马，我们随后响应，蓝城现在兵力充足，主要是劝降了拓跋锐此前派来找辉烁的精锐，辉烁上月已将他们编为三军，都督是之前蓝城守将桑图，我和林林分为司马和长史。“

    “杨青老将军上个月从蓝城出发去了外北，接管了大哥那支军队的都督，五弟也一起去了，他们在我们后面接茬响应。”轩辕林接着说。

    “那这是三城一起起义？”我追问道。

    “是，辉烁走前是这么安排的。”苗夏葵点点头。

    “那轩辕羽……”我迟疑着不敢问。

    “小羽她……之前不远千里来了蓝城，一路躲着官兵，到这儿时邋遢的跟个乞丐一样，就为了把拓跋锐的精兵拿下。几天几夜慷慨激昂的劝说啊，好不容易劝降了拓跋锐的一大批精锐，剩下有些不愿归顺的，她也不养虎为患，都放走了，一时人心所向，时机成熟，三边起义正好，可她却突然改了主意，自己跑去了青城。”轩辕林说着就有些难过。

    “那她怎么办？起义一旦爆发，拓跋锐怎么可能留她性命呢？”我急得站了起来。

    苗夏葵为难地看了看林哥哥，后者已经低下头去开始落泪，他手搭上林哥哥的肩膀安抚他，转头对我说：“辉烁说，她要用自己的生命，点燃人民的愚昧。”

    疯子，真是个疯子，我一直知道她心狠，可从没怪过她这点，因为我知道她要做的事本就不是心软的人能做成的。可我没想到，她可以把这么狠毒的心思，用在自己身上，用她的血点燃这第一把火，她也不算算划不划算，根本就是赔本赚吆喝的买卖啊。

    “安平，小羽去青城前，最后一个见的是五弟，我不知他们说了什么，但猜测与你有关，你们先前是发生什么了吗？”轩辕林看我紧咬着牙不肯为她掉泪，拍拍我的肩膀询问。

    “我……”我不知该如何作答，难道真的是我的离开给她的疯狂想法添了最后一把稻草吗？

    “林林劝她为你和孩子想想，不要自投罗网，她却说只要她死了，你们就没关系了，所以方才我不敢直接告诉你她的计划，担心你们确实因故分开了，但我看你不像是对她‘没关系’的样子。”夏葵插了一句问我。

    我知道轩辕羽什么心思，除了这几个家人，玄霜国没人知道我们已经成婚，她甚至连休书也不必写，她死了以后，永久标记自动解除，她就像一个过客，与我同行一段后，又消失在我生命里。

    我只是想用离开惩罚你自私的不告而别，你却要用死亡将我真正的放飞。

    “我要去青城。”我抬起头，坚定地对他们俩说。

    “安平，你去了也没办法救她的，而且起义开始后玄霜国已经乱套了，你一个人赶路很危险。”苗夏葵劝我。

    “我一定要去，就算轩辕羽要死，我也要见她。”

    “阿则，让他去吧，”轩辕林叹了口气，放弃了劝说我，“熠儿我们先帮你带着，记得无论如何，不要让她成为孤儿。”

    我知道这是他对希望我活着的最后劝告了，我十分感激，将给熠儿准备的东西悉数留下。准备走前，夏葵带我来了马厩，给了我一匹马，正是我们从青城出逃时的那匹雪青马，他说轩辕羽说毕竟是家传的珍贵马种，还是留下继续繁衍吧。

    这马还认得我，朝我嘶鸣两声，我骑上它，朝我的爱人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