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各样的眼神落在时予和姜观身上，时锦擎更是惊疑不定地在两人之间打量。

    时予回以一笑，“好久不见啊，姜警官。”

    姜观笑容有些无奈，说起来他现在是时予的下属，知道内情的人才能听出她话音里潜在的调侃。

    时锦擎上前，“这位……姜警官？”

    姜观微微点头。

    “我们是不是见过？”

    姜观眼睛瞟过荀楠和时暖希，回答：“在您小女儿临近订婚宴的时候，我们见过。”

    时锦擎再一回想，终于想起人来，明白他为什么会和时予认识了。他和姜观握手，“姜警官！姜警官！小女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姜观目光短暂地在绒布上停留，然后收回视线说：“这件事我们需要调查，麻烦您和大家配合一下，说明清楚当时的情况。”

    “没问题没问题。”

    星警们分开问话，姜观则是来到时予身边。

    “乌液干的？”

    时予嗯了声，“百分之九十以上。”

    姜观看见倚在一旁的盛凭，两人视线刚刚对上，姜观又马上移开目光，“尸体里的乌液抽取出来了吗？我那边已经备好存放的地方了。”

    “抽干净了，先走完你那边的流程，然后交给我们就行。”

    “好。”

    两人低声说话时，被扶到道具椅上的应夫人缓缓转醒。

    她醒来一瞬非常恍惚，直到看见厚厚凸起的绒布，人才忽然惊醒，眼圈徒然发红，接着身体一软，跪倒在绒布边。

    “珏珏……珏珏啊……”她不停摇晃着绒布下应堇珏的手臂，泣不成声。

    原本想要上前搀扶的星警一时也有些踌躇。

    就在这一空当，被不停摇晃的手臂忽然颤抖了一下。

    应夫人开始没有察觉，她悲痛欲绝，每次哭喊都几乎要憋气过去。直到手臂颤动更大，平放在地面的手臂逐渐立起，把厚重的绒布撑起，应夫人的手被硬生生托抬起来。

    她哭声骤然停顿。

    “珏……”

    “离开那里！”时予说话声夏然而止，轻推开姜观，直奔向应夫人。

    然而手臂动作更快，厚重的绒布顺着僵硬的手掌滑下，露出应堇珏纤细青白的手臂，在应夫人呆愣间，直冲她的脖子抓过去，僵硬的五指也在同一时刻收紧。

    应夫人表情痛苦，惊吓得连翻白眼。

    那些正在和星警说明情况的人也被突然出现的变故吓傻了，他们亲眼看见应堇珏死去的模样，星警和随后赶来的医生也判定应堇珏无生命体征，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怎么可能抬手去杀人，杀的还是她的母亲！

    原本平躺在地上的应堇珏骤然挺直上身，合上的眼睛睁开，众人只能看见她充满血丝的眼白，她动作僵硬地站起，脖子朝向应夫人，旋转的角度早就超过正常人旋转极限。

    应夫人急促呼吸几声再次晕倒。

    时予也在这时赶到两人旁边，她抓住应堇珏手腕，托住应夫人后腰。

    姜观紧跟在她身后，“里面的乌液不是抽取出来了吗？”

    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周围人都清楚听见了‘乌液’两个字。

    从国际安全中心大改革开始，异能为民众所知，乌液自然也逐渐被民众了解。

    但了解是一回事，亲身经历就是另一回事了。

    国安中心对民众的保护就像老母鸡护小鸡一样，能不把黑暗面展现在民众面前就绝不展现，所以从国安中心大改革到现在，民众对异能的看法还处在强悍神秘又玄幻的阶段，乌液更是离他们遥不可及的层面，被保护得太好，总觉得危险不会出现在日常中，久而久之也就不再关注。

    乍一听‘乌液’这个词，众人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还是发愣。

    可眼前情况不容他们发愣，等回过神来，十几人突然就乱了，有拔腿就往外逃跑的，也有大喊大叫着躲在星警身后的，荀楠几个的家人连忙叫他们避难，场面一时间难以控制。

    姜观还没听到时予回答，就迫于无奈去和同事们解决混乱场面了。

    盛凭轻而易举把紧抓应夫人脖颈不放的五个手指掰开。

    他说：“是另外的乌液。”

    时予点头，“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有别的乌液进入了应堇珏身体，它胆子倒是挺大，这么多人在呢都敢进。”

    “在它们看来，人类都很脆弱。”

    时予不得不承认这一说法。

    她银眸转瞬出现，很快在应堇珏身上找到切入点，银线刺入抽取乌液，“它进入的时间短，只是共存形态。”

    人群里大多数都在慌不择路逃跑，被星警压下躁动后，才后知后觉注意到时予指尖的银线。

    星警们无声把目光投向姜观，姜观清了清嗓子，对众人简单说明情况，介绍道：“这位是国安中心抗卫部部长时予，这位是……她的助手盛凭。”

    盛凭耸耸肩，脸上带笑，倒是很乐意接受这个称呼。

    “另一位是抗卫部副部长沈廷，”他看向十几位身穿西装礼服的贵族，“荀楠几位你们都认识，是抗卫部预备役和还在接受训练，期望加入抗卫部的新人。”

    时锦擎猛地转向时暖希，他想起时暖希以前和他提起过加入抗卫部的事情，他权当是小孩子一时新鲜，没想到几个小辈现在竟然都在抗卫部工作。

    蓝连的父亲恍惚着听完姜观介绍，求证般问时锦擎，“老时？”

    时锦擎闭了闭眼，叹气道：“是。”

    时予不是在外打工，而是在国安中心工作，还是抗卫部部长这件事，他和温安从知道以后就闭嘴不言，没和任何人提起过。

    旁人问起他的大女儿，他也只说是常年在外工作。他不知道时予到底通过什么手段坐到抗卫部部长的位置，但能把她送到这个位置，就证明她背后的靠山已经不是他能接触到的了。

    “行啊老时！女儿是抗卫部部长你竟然一直不说，现在多少人做梦都想进抗卫部呢！”

    “可是抗卫部会不会很危险，蓝连？”

    人们反应各不相同，除了荀楠他们家人担忧忐忑外，大多数还是惊讶羡慕居多。

    时予的很多事时锦擎都不知道，他扯了扯嘴角，应付几句，不想多谈。

    时予趁着这个时间把乌液抽取干净，顺手把茧放进口袋里。

    “先把两具尸体送去停尸间，别再被乌液钻空子了。”她把再次僵硬下来的应堇珏尸体平放在地，指指后面，“那里面还有一具。”

    姜观带着人去搬尸体。

    既然众人已经知道现在的情况了，时予做起事来也不再隐瞒。她没有收回银眸，而是把在场的人都打量了一遍。

    众人对上她银色双瞳，下意识往后退了退。那双眸子晶莹而透明，如果不是因为乌液和突然动起来的应堇珏尸体在前，本来是很赏心悦目的。

    时予的目光很快在他们身上扫过，又看向空旷明亮的观看席。

    “暂时没发现其他乌液，”时予向走来的姜观说，“疏散人群吧。”

    姜观点头。

    晕倒两次的应夫人缓缓转醒，见众人正打算离开，猛地抓住身边星警，“你们什么意思！她把我女儿害死了，你们不抓她吗？！！”

    这次众人没附和，反而沉默。

    “刚才我女儿突然动了，你们看到了吗？？”

    姜观微微叹气，安抚又带着力道地把手压在应夫人肩膀，“我同事会给你解释这件事。小姚，你来给这位夫人说明情况。”

    时予径直走下演奏台，盛凭和沈廷跟上，荀楠几人低声安慰家人几句，也快步跟在他们后面。

    “老时，咱们有时间吃个饭？你看孩子们现在都跟着时予，真是给你女儿添麻烦了……”

    时锦擎客套地笑笑，表情有些僵硬。

    温安则是拽着时暖希不让她跟着走，垂下的眼底全是不满烦闷。

    *

    时予一行以防万一把整层都搜了个遍，没再发现另外的乌液。

    她联络总部，后续工作由善处部负责。

    沈廷：“这次任务倒是快，我们直接回中心？”

    时予看看时间，“你们先回，我有点私事。”

    飞行器启程返航，时予收回视线，看向身边的人。

    盛凭微微一笑，“女朋友的私事，男朋友需要回避吗？”

    时予见他笑，嘴角也有了弧度，“走吧。”

    时家大门外的仿真机器人还是之前1号的样子，他眼中蓝光快速落在时予和盛凭身上又离开，“时予小姐，欢迎回家。”

    说话内容和上次来时一样，但称呼却变了，“时锦擎在家吗？”

    也许是称呼改变，1号比往常反馈慢了一秒，“先生和夫人正在主楼前厅。”

    时予得了回复直接向主楼去，主楼智能把他们二人迎进门，时锦擎和温安则是在他们进院子就接到了智能的消息。

    时予微一点头，和盛凭坐在两人对面。

    时锦擎第一眼看的不是时予，而是盛凭，眼里多有顾忌。

    时予第一眼看的也不是时锦擎，而是温安，“我想和他单独聊聊。”

    温安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倚在沙发靠背上，看去是个闲适的动作，但僵直的背却出卖了她。她一手端茶盘，一手拿茶杯，慢悠悠喝一口红茶，茶杯放在茶盘上又是一声没有控制住的重响。

    时予不知道她是烦躁的，还是因为盛凭那不可忽视的压迫感。

    温安仍旧是冷淡的语调：“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吗？”

    智能在时予和盛凭面前放下新沏的茶，等智能从时予眼前退开，她才眯着眼笑了笑说：“那倒没有，我有几个问题，问完就走，别耽误你们休息时间。”

    不等他们开口，时予就问：“你去孵育中心申请获批后，中心的人有没有说编号是怎么配对成功的？”

    温安没想到时予问这个，端着茶杯的手一晃，瓷器发出轻微碰撞声。

    时锦擎蹙眉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关系到我，我好奇也没什么不对吧？”

    他揉着眉头说：“中心给我的反馈是匹配程度非常高，有较大概率孵育出极为优秀的孩子。”

    “有提到女方的信息吗？”

    “怎么可能，孵育中心从始至终都是完全保密的。”

    “所以女方信息你真的一点不掌握。”

    时锦擎探究看她，“怎么突然问这个，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没有。”时予实话实说。

    曾院联合孵育中心的人逐一排查了现存的所有孵育编号，没有一例能和时锦擎那时配对的编号数据相近，也就等于孵育中心不存在第二个希菲王族血脉。

    而就时锦擎匹配的编号来说，孵育中心已经做过无数次推算，发现编号和任何人的匹配率都极高，也就是说，时锦擎恰好在那个时间点和编号做了匹配，如果那时候不是他，而是别人，那么依然会出现极高的匹配率。

    命运吗……

    时予神色复杂。

    到目前为止，孵育中心没有提供出更有价值的信息，他们追溯不到编号的源头，也许它存在太久了，经过系统更新，人员更迭，已经很难缕清这条线了。

    时予起身，她本来就没抱太大希望，得不到答案也就算不上失望。

    “不打扰你们休息。”

    时锦擎抬手，还离时予很远，又把手放下。

    “我看希希听你的话，你劝劝她，让她打消了去抗卫部的想法，她那么娇的女孩子，非要去受那份罪。”

    时予耸肩，“父母都劝不动，让我劝吗？”

    时锦擎：“你是她姐姐！”

    时予垂眸，视线淡漠地落在他身上。

    时锦擎忽然意识到什么，他紧抿嘴唇，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时予笑不达眼底，没有掩饰讽刺的神情，转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