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予心情不好，快步往前走，被身后的盛凭拽住。
她往后微倒，才注意到面前停着的粉色摩托车。
“看路。”盛凭的声音在她身后头顶响起。
“……嗯。”时予绕着摩托车走，干巴巴说了句，“时暖希的摩托车。”
盛凭带了点笑意，“嗯。”
他们进出时家前后才不到二十分钟时间，时予不着急回总部，就踩着月光漫无目的走。
她脑子里全是希菲王族和编号的事情，直到手掌一热，才抬头看盛凭。
他说：“第一次散步。”
他比时予高一个头多，低头看她时阴影覆住了表情，但因为两人离得近，时予还是第一时间看到了他嘴角的弧度。
时予五指被撑开，盛凭修长的手指交叉进来。
她下意识动了动手指，然后就被盛凭握紧了。刚才还满脑子的事情，这会就只剩下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了。
她觉得有点热。
盛凭空着的手在她泛红的耳垂上一拂，“红了。”
“……”时予说话有点磕巴，“倒，倒也没必要说出来！”
紧跟着就是盛凭低低的笑。
“血脉的事情别着急，我让人在查，会查到的。”
时予注意力都放在交握的手上，顿了顿才说：“不用，我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
盛凭的手从她的耳垂换到头顶，然后用力揉了几下，“你这上来就拒绝，不爱麻烦人，不爱欠人情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时予下意识想反驳。
“你和我不用分得那么清。”
时予攥紧手，后知后觉两人握得太紧了，她赶忙松劲，结果被盛凭带着往他身边靠得更近。
两人手臂贴在一起，她触到他硬朗的手臂肌肉，就像靠上一座不会倒塌的山壁一样，想说的反驳突然转了个圈，换成“知道了。”
身后远远有急促的奔跑声，时予回头看，是时暖希。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刚看见他们，就猛地张大了嘴巴。
“姐，呃，你们……”
时予：“怎么突然跑过来。”
时暖希的眼睛还在两人握着的手上看，听见话迟钝道：“哦，哦……我想跟你一块回抗卫部。”
时予目光一挪，朝她抬抬下巴。
时暖希似有所感，忽然回身，时锦擎和温安也追了出来。
时锦擎常年不管时予，这会看见时予和盛凭亲昵的牵手，只惊愕恍然了片刻，却什么都没说。
温安更是不在乎时予，上前一把抱住时暖希，“怎么和你说什么都不听，这么晚了不在房里睡觉，跑出来要干什么？！”
时暖希软软推开温安，“妈妈，我要跟姐姐回抗卫部！”
“不行！”温安厉声拒绝，“你没看见堇珏怎么死的吗，那里太危险了！你为什么非要去抗卫部，我和你爸多担心你！你如果出了事，妈妈怎么办？我今天看到应夫人那个样子，心里就一直难受……”
“妈妈！我是去参加训练，到时候不止有自保能力，还能保护你们！”时暖希急道，“如果乌液再出现，我没有能力不也是会像珏珏一样吗？”
温安怔楞，这话她倒是听进去了，“乌液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老百姓的生活里，那不该是她们……”她朝时予看去，又很快移开视线，不可抑制地想到万一时暖希碰到乌液导致受伤没命的画面，心脏就像被攥住一样，又空又痛。
温安忍气问时予，“这里还会出现乌液吗？”
时予：“说不准。”
温安淡漠的表情出现裂痕，“你在抗卫部工作，不知道这里会不会出现乌液吗？！你就是故意不说！”
时锦擎揽住温安，安抚道：“你太着急了。”
温安不耐烦地挥开他，“是！左右都是你的孩子！”
时锦擎气道：“你这说的什么话！”
他不着痕迹看了看时予，见时予情绪没什么起伏，像个旁观者。
时锦擎心里不痛快，拉着温安和时暖希要走，“先回家，这么晚了在外面吵什么！”
温安再次甩开他，“这都关系到你女儿了你还死要面子？！那时候说不要离婚也是你死要面子，非要给外人一个家庭和睦的假象！到后来甚至还一句不说直接去孵育中心申请编号要了个孩子！我不同意你就拿我出轨说事，可归根究底，我们离婚不就是因为你先出轨的吗！”
夜深人静，温安的声音在空旷街上清晰回响。她前言不搭后语，似乎是气急了，口不择言想到什么说什么。
时锦擎脸色大变，生硬道：“你在胡说什么！”
“怎么，我说错了？！”
“孩子们都在，要说什么回去再说！别动不动就拿以前那些东西说事！”
“以前？”温安嘲笑，“说到你的痛处了就不想再提了是吗，你总是这样！你占理就底气十足，寸步不让，不占理就避开不说，不然就干脆发火，怎么什么都是你对，什么都是你有理呢？！”
时暖希被眼前变故吓得说不出话，贴近时予，抱着她的胳膊，眼里蓄满泪水。
时锦擎拽起温安就要往回走，脸色已经黑成一片了。
温安像是忍耐很久的突然爆发，想要使劲摆脱时锦擎的钳制，声音越来越大，夹杂着咆哮和哭泣，想要一股脑全部倾泻出来。
她最终还是被时锦擎拉走了。
时暖希怔怔的，救命稻草般看向时予，小心翼翼中带着期盼，“姐姐，咱们也回家吧？”
时予被她牵着往时家走，“我送你回去。”
时暖希脚步顿住，猛地回头，眼睛已经通红了，“姐姐，那也是你家！”
时予看着远处时家亮着光的别墅高顶，眯了眯眼睛。
时暖希忽然没了动静，时予一句话没说，但她就是能看出时予想说的话。
那是她的家吗？
时暖希一阵虚脱。
吵架的两个人，一个是她们的父亲，可对待两个女儿的表现天差地别，一个是她的母亲，确实和时予没有半分关系。
时暖希默默松开时予的手往后退。
“我回家了。”她埋着头，说完转身就跑。
时予手臂上还留着时暖希情绪激动留下的红色指印，空旷的街道把刚才混乱的一切淹没，然后迅速沉寂安静。
肩膀微重，时予抬头望向盛凭。
盛凭揽着她，半强制地把她转了个方向。
“天气不错。”他说。
时予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和路缘落下的零星黄叶。
清冷而萧条。
盛凭：“适合喝点东西。”
时予闻言笑说：“酒吗？”
盛凭挑眉，若有所思。
时予动作麻利的预约无人驾驶车，“听说富人区有一间开了挺久的静吧，那里是很多想要定居S6区的人会聚集的地方。”
“定居S6区？”
时予手指向上指了指，“向上爬的人。S6区其实挺排外的，他们不仅内部要分三六九等，还要把外部分出上中下，S6区绝大部分的酒吧全部只招待本区居民，不对外开放。那里太容易碰上熟人，所以pass。”
说话间，无人驾驶车已经停在了他们身边。
盛凭为时予开了副驾的门。
“你干脆移民到墨玏星吧。”他轻轻关上门，绕过车头进入驾驶位。
时予已经别上安全带，边输入目的地边说：“我现在的户口在S1区，移民的话，曾院大概要又哭又闹。”
盛凭想想那个场面，差点起一身鸡皮疙瘩，失望道：“可惜了。”
无人驾驶车很快驶出空旷街道，汇入空中车行道。
空中车道两边的灯带把他们带去做叫蔚蓝旧址的静吧。
时予付款下车，说：“蔚蓝在没有分区进入大发展时代之前，被统称为蔚蓝旧址。”
盛凭点头，“还挺切题的。”
“我第一次来这。”时予打量了一眼门口，两边站着的仿人智能正向他们挥手。靠近门口时，流光溢彩的玻璃门自动感应开启。
在里面服务的侍应生有人类也有智能，接待他们的是人类。
“两位想坐在什么位置？”
时予在昏暗的光线下扫视一圈，按照她以往的习惯，会选一个更加暗色的角落，方便隐藏自己的同时，还能观察到整个场地。但今天她一反常态，选了个靠近舞台，人群聚集的地方。
“就那里吧。”
侍应生带他们落座，调出电子酒单，“今天推荐的酒是老板前几天刚从晴藤星球进口的藤萝紫坠，据说能舒缓精神力。”
时予看着酒单随口问：“精神力？”
侍应生耸肩，笑着说：“酒吧也要赶上时髦呀，这段时间最火的就是国安中心抗卫部，他们那里的人都会异能，应该也有精神力吧？咱们普通人没有精神力，还不能喝点针对精神力的酒吗，对吧老板？”
时予笑着抬手，指尖探出的银线在旋转的蓝紫灯光下极为漂亮。
她用银线拉过桌上餐巾纸，然后对张大了嘴呆呆愣住的侍应生说：“异能和精神力是两码事……要两杯藤萝紫坠。”
侍应生迟缓地点点头，机械似的离开，连电子酒单都忘了收。
时予收回银线。
盛凭低低笑几声。
时予托腮看他，“笑什么？”
“比起你低调的样子，我更喜欢你现在。”
时予察觉到吧台看过来的几道视线，随意扯扯嘴角，“现在抗卫部已经走到人前了，还有什么需要避的。正好一会问问侍应生，有个这么火的职业，能不能打折？”
盛凭笑意更大。
“话说回来，藤萝紫坠真的对精神力有帮助吗？”
盛凭：“作用微乎其微，那东西在晴藤星球就像你们的气泡水一样，只是里面加了点酒精，比水好喝一点。”
“这就是所谓的对精神力有帮助呗？喝甜水确实能让人心情好一点。”
盛凭不置可否，就着没收回的酒单，又下单了几种。
时予凑过去看。
盛凭：“这几样都是我没喝过的。”
“你点的这几个，一半以上都是酒精含量很高的。”
盛凭用指背轻蹭了蹭时予侧脸，见她下意识缩了缩，眯起的眼睛像懒懒的猫科动物，倒真想看看她喝醉是什么样子……
但这种可能性太小了。盛凭无不可惜道：“喝不醉。”
“？”时予看出他一瞬间的失落，觉得莫名其妙，“你还想喝醉不成？”
盛凭收回酒单，往后靠，目光看向舞台，“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