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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笑,旧人惊(三)

    幽渊峡谷的石室内,古念川结束了一轮疗愈,现在他体内只剩下两魄没有修补出来。在一旁站着的颐染开口道:“殿下,为何过了这么久,都没有大动作?”

    “幽渊峡谷此时还没有我的气息,等我把剩下的两魄练完,只怕到时就会有很多人找来。”

    “殿下想好应对之策了吗?”

    “我得去立刻去鸣神山一趟,那天我醒来后,见到的那个女子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从鸣神山的一棵树上来的,但是我记得当初情急之下把一魂一魄注入了一个女人的体内,那个女人的年纪比她要大得多。我现在得先去搞清楚这件事情。”

    “殿下,您现在去鸣神山不就是现世了吗?还是我去查吧。”

    “不用,这半年来那名女子的气息一直存在我体内,尽管我曾多次试图祛除,但是却如我的生命本体一样,无法成功。我猜测在我醒来之前,我俩的身体肯定发生了某种联系,只怕这种联系与我不利。但是这种气息又保护我不会被人发现,因为我散发出的气息实际上是她的,而不是原来的我。既然如此,我可以变幻容貌进入鸣神山探查一番,你不必跟随。”

    颐染答道:“好的,殿下。”

    鸣神山的樊村市集好不热闹,出售各类商品的小贩叫卖声不绝。古念川变幻成一名普通的男子,身着一身青色衣衫,相貌甚是平平。古念川一直留心寻找与自己体内一样的气息,但始终没有找到。于是他去药铺打听附近的采药人,却发现整个鸣神山境内都没有一位采药人是少女模样,而当初石室中的女子并未变幻容貌,那只有一种可能,女子说的身份是假的。古念川一时没了头绪,突然他想起少女头上戴的那支松木钗,那支发钗看似朴素,但是做工却不俗,不像是普通人家能戴的起的,想来应该是她故意打扮成布衣百姓模样。他正思忖着对策,竟不知觉地走到了鸣神山宫脚下。世间万物都是有迹可循的,犹记得当初他情急之下把自己的一魂一魄注入到的那名女子,她虽然站在边缘处,但是跟岳山神君却相聚不远。直觉告诉他得进这里面探查一番,料想少女极有可能属于这鸣神山宫里的人。

    鸣神山设有结界,谷念川不能贸然闯进,他寻到后门,正愁如何进去的时候,一位每日例行给鸣神山送菜的老菜农出现在后门。这位菜农胡子花白,推着一车菜停下台阶下,预备将菜搬进去。古念川计上心来,摇身一变,变作鸣神山宫人的模样,笑脸迎了上去,略显谄媚地说道:“您又给送菜来了,我来帮您把这车菜搬进去。”

    菜农看见他这一身打扮,没有怀疑,笑着应道:“那真是太感谢了。”

    “没事,举手之劳。”

    古念川抱着一大袋白菜跟随在老菜农的后面很容易的混进去了,他去厨房把菜放下,告别了菜农,开始在鸣神山宫里转悠,找寻那抹熟悉的气息。走到周击歌的宫殿时,他发现那股熟悉的气息在此处很是浓郁,恰逢一个负责打扫的老妇人从里面走出。古念川立马上前去,拦住老妇人,恭敬地说道:“您好,我昨天刚到此处,安排到厨房干杂役,但是不想竟迷了路,想问此处是否就是厨房?”

    “此处是小殿下的寝宫,如何能是厨房,你走叉路了。”

    “小殿下?是神君大人的女儿吗?”

    “那还能有哪个小殿下,你这刚来,看来要学的还不少呢!厨房的方向在东北角,沿着身后这条路直走到头便是了。”

    “有劳了。”

    老妇人走后,古念川悄无声息地进入周击歌的宫院,此处那熟悉的气息最为强烈,十有八九就是这个寝宫的主人。就在他要进一步探查之时,周律言进来了,他刚刚从东海返回鸣神山,他先去的水谷洞,却发现周击歌不在,又赶忙来到她的寝宫,发现还是不见人。

    “来人!”周律言命令道。

    刚才那老妇人进来,回答道:“殿下您回来了,是不是在找小殿下?”

    “击歌呢?我看她不在水谷洞中,来她寝宫也没见她人,是又跑出去玩耍去了吗?”

    “回殿下,小殿下去天宫游玩去了。”

    “天宫?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个月前。”

    周律言扭头打算去找爹娘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没发现藏在暗处的古念川已经悄然飞至后门,一路寻至天宫来。

    天宫这个地方,古念川是再熟悉不过了,想他也是在此长大的。他摇身一变,变成了老君身边的小童模样,神里神气的往天宫里走去,一路上竟无人阻拦。古念川悄无声息地溜到玄天宫外,玄天宫结界被触动,守卫立马感应到有不速之客到来,开始全力搜查。就在古念川避无可避的时候,周击歌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立马就被明悟将军和几名守卫围了起来。

    周击歌这下被吓得不轻,明悟将军一看是她,赶忙拱手作揖道:“原来是殿下,失礼了。”

    周击歌问道:“明悟将军,这怎么回事?”

    周击歌声音一出来,古念川就听出她就是那天石室里的女子,这些人又称呼她为“殿下”,一切都对上了,自己要找的人就是她。

    “回禀殿下,如果没有陛下的召见,任何人严禁靠近玄天宫,否则应罪论处。”

    周击歌心想:“不愧是天宫,规矩不是一般的多,打死我也不愿意在这里待。”

    “好的,明悟将军,谢谢提醒。”

    古念川心想:“原来玄天宫加强了结界,连自己人都开始防备了,看来那次事件对天宫影响不小啊。”

    明悟将军带着守卫走了之后,周击歌也没了玩耍的性质,扭头一边走,一边嘀咕着:“这天宫跟水谷洞没什么区别,都是牢笼嘛。”

    古念川跟在周击歌的身后说道:“第一次听人说天宫是牢笼的,要给别人听了会说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周击歌转身问道:“你是谁?”

    “我乃天喜星君,名曰清风。”

    “天喜星君,你干嘛偷听我讲话?而且你为什么认识我,我都没见过你。”

    “不是我偷听殿下您讲话,是您讲话太大声,任谁都能听得见。还有您长得如此像岳山神君,任谁都不会把您认错。”

    周击歌看着眼前的人进退有度,举止得体,想必不是什么坏人,心想:“这天宫规矩众多,正好缺个人教一下,正好这个天喜星君就出现了,何不向他请教一下?”

    周击歌娇俏地说道:“好吧,既然你是这天宫里的人,那我正好问你一些问题,你乐意跟我说说吗?”

    “殿下想知道的,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既然是问题,那必然需要花费一些时间来解答,我们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吧,毕竟天宫规矩众多。”

    “好,我也觉得天宫规矩繁多,那就去我的宫殿吧,那里就我自己住。”

    “好。殿下果真是个妙人。”

    “此话怎么说?”

    “一般旁的女子是不会邀请一个男子,尤其是陌生男子随意进出其寝宫的,殿下倒好似并不在意,洒脱得很。”

    “嗨,那么多规矩不好玩的很,要是这也在意那也在意,这人生便没趣极了。”

    “殿下果真有趣。”

    另一边,周律言直往天宫赶来,一路上他心思重重,似乎比他爹娘担心更为严重。当他得知天帝是要为盘扶云择妻,才将击歌召到天宫,心里就忧虑不已。毕竟女子一旦陷入情爱里面,万千烦恼就会纷至沓来,他不希望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妹变成另一个人。周律言直奔周击歌的临时宫殿来,正好看见她与一名陌生男子坐在一起。

    “击歌!”

    周击歌扭头一看,欣喜地喊道:“哥哥,你可算来看我了!”

    周律言看向男子,疑惑地问道:“这位是?”

    周击歌赶忙介绍道:“哦,哥哥,这位是天喜星君,这位是我哥哥周律言。”

    周律言拱手道:“原来是天喜星君,幸会幸会。”

    古念川也拱手道:“早问鸣神山的律言殿下一表人才,今日一见,果非凡品,殿下也不必客气,唤我‘清风’即可。”

    “击歌,这才多久,你就在天宫结交到新朋友了?”

    “哥哥,你别阴阳我了,这天宫规矩多得很,我正想向天喜星君请教呢。”

    “天帝陛下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让你回鸣神山?”

    “没有,其实和我一起来的还有芒谦殿下和岁元殿下,可我实在是跟她们玩不在一起,她们都是顶顶的淑女,每天就是赏赏花,聊聊一些趣事,我实在是坐不住。这天宫我一个人也不认识,就像今天我跑去玄天宫附近,就差点被当成奸细给抓了。”

    “你这一个婢女也没有,确实很麻烦,我还是恳请陛下给你安排一个婢女吧。”

    “我可不要,虽然我不懂规矩,但是我可以仗着我不懂规矩乱跑,要是没了这个理由,到时候我真的跟关在监牢里差不多。”

    周律言看着胡搅蛮缠的周击歌,笑着假装责备道:“你啊,要我怎么说你好。”

    古念川站在旁边微笑着,周律言说道:“天喜星君,击歌她从小在鸣神山自由散漫的长大,不喜束缚,来了这天宫不免会犯错,还望您在此期间能指教一二,律言不胜感激。”

    “殿下言重了,击歌殿下天真烂漫,保有一颗赤子之心,定会逢凶化吉。”

    周律言发现自己的妹妹好像并不知晓陛下的目的,他思索半天,觉得还是不点明为好,毕竟按照周击歌的性子,应该傻乎乎的意识不到,最后反而会原路返回鸣神山,一切都没有改变,何乐而不为呢。周律言待了不到半天就回鸣神山了,周击歌实在想跟他一起回去,但是天帝还没有放话,自己去请辞有点不知好歹的意味,所以决定先按下不表。不过古念川扮做的天喜星君倒是天天去找她,天宫的日子仿佛也不那么难捱。

    就这样没过几天,天帝召见周击歌。周击歌入玄天宫殿后,看见芒谦和岁元已经立在殿下,她上前礼拜了天帝,才看见盘扶云在一旁站着,一脸正气威严,冷气逼人。

    天帝开口道:“你们三人已经来天宫多时,今日召你们来,是想给你们介绍一下朕的儿子—盘扶云。”

    三人同时屈身道:“见过扶云殿下。”

    盘扶云微微颔首,就算是回答,天帝看见自己的儿子一脸漠不关心的样子,接着说道:“不必拘礼,你们之间年纪相差不算很多,以后多互相了解。”

    三人又同时回答:“是,陛下。”

    等站直身子,周击歌就不停去看站在对面穿着一身白衣的盘扶云,她想起那日站在玄鸟背上一身黑衣的他,一时有点不适应。几人从大殿里出来,芒谦和岁元在前面走着,她若有所思的走在身后,恍然大悟地喊出了声:“我知道了,原来……”惊觉说出口的她,赶紧捂住了嘴巴。

    岁元关心地问道:“击歌,你怎么了?”

    周击歌尴尬地解释道:“没什么,没什么。”

    而一旁的芒谦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岁元又关心地说道:“击歌,你是不是想家了,要是无法适应这里的生活,就跟陛下说一声,他会理解的。”

    “谢谢姐姐关心,我没事,两位姐姐,扶云殿下,我想着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盘扶云看着匆匆走掉的周击歌,面无表情。一旁的芒谦则不时看向盘扶云,一抹红晕慢慢爬上了两颊。岁元看到芒谦娇羞的样子,当下会意,赶忙说道:“芒谦姐姐,扶云殿下我想起今日约了牡丹仙子学习种花,得先失陪了。”

    芒谦脸更红了,看了一眼盘扶云,娇嗔地说道:“妹妹~”

    盘扶云微微颔首,但还是一脸无动于衷,似乎一切外物都无法令他动容。岁元在心底悄悄地为芒谦捏了一把汗,心想:这个扶云殿下不是那在乎情爱之人啊。

    周击歌一路小跑到扫帚星君的茅草屋,敲了敲门。扫帚星君走出来没好气地说道:“你怎么又来了?”

    “我来想问您一件事情。”

    “什么事?”

    “咱两以前有见过吗?”

    “神经病,我是这里的扫帚星君,整个天界的人都不乐见我,你说我跟你见过没?”

    周击歌也觉得自己确实很冒昧,毕竟她在这之前并未来过天宫,但是脑海里的那个声音到底是谁,正在思考间,古念川假扮的天喜星君恰逢到此。

    周击歌问道:“天喜星君,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还想问殿下您来这里干什么?”

    “哦,我就是随便逛逛,不知觉走到这儿来的。”

    “我也是随便逛逛。”

    扫帚星君讥讽道:“你俩可真有意思,随便逛逛就都逛到我这里来了,也不怕触霉头。”

    周击歌问道:“为什么怕触霉头?”

    扫帚星君根本不想回答,头傲娇地一扭。

    古念川说道:“殿下你有所不知,此人乃扫帚星君,她会给见到她的人带来灾祸,因此人间常把遇见倒霉的人比作‘扫把星’,故是个不招人待见的星君。”

    “我上次也见了她,也没有给我带来灾祸啊!”

    古念川又道:“殿下这话可不好说,灾祸什么时候到来不是你能预料到的。”

    扫帚星君已经受够了这样的对话,不耐烦地说道:“你们俩聊天找个别的地方去,不要在我门前,我还觉得你俩是‘扫把星’呢!”

    古念川站在周击歌背后,看了一眼扫帚星君,扫帚星君的脸色立马大变,差点就要跪下去的时候,才想起有第三者在场,赶紧恢复了常态。

    古念川这才微笑地说道:“殿下,你还要在此逗留吗?咱们何不去别处转转?”

    周击歌说道:“好啊,扫帚星君,打扰了。”

    此时的扫帚星君正处于一种震惊当中,没听到周击歌的道歉,隔离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才发现二人已经离去了。

    望月台上,古念川欲言又止,一旁的周击歌率先开口道:“天喜星君,我问你个事啊,如果这次陛下召见我、芒谦殿下还有岁元殿下是因为想给扶云殿下选妃,你说我该如何不动声色地躲开这件事情?”

    “为什么要躲开呢,六界内有哪家女子不想要嫁给扶云殿下呢?”

    “我不想,我根本没有想过嫁人的事情,我第一反应就是想躲。”

    “那很好办。”

    “怎么办?”

    “让陛下和扶云殿下都不要选你。”

    “你这说了跟没说一样,我问的是如何让他们不选我,前提是还惹不到他们,我不想我爹娘为难。”

    “那就得好好想想了。”

    “你帮我想想,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好,但是我想问你个事。”

    “什么事?”

    “听闻你是鸣神山上唯一一个天生的女地仙,我之前看过一本古籍,里面记载这天生的女地仙的血液是各个想要修炼人形的精怪梦寐以求的,听说只要那么一滴,就可以使精怪立马拥有人形。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感受一下到底有何不同吗?”

    周击歌突然想到了阿月,那个粉嘟嘟的小女孩,求自己借给她几滴血,看来确有此事。

    “你不会也想喝我的血吧?”

    “殿下,你说笑了,我难道需要你的血来化人形吗?你只需放松身心,我用灵力探知一下便可。”

    古念川以此来巧妙地探查周击歌的记忆,而周击歌浑然不觉。古念川堂而皇之的在她的记忆里探索,他看到了那棵巨树缠绕着周击歌,看见了自己醒来前巨树将两人的心脏贯穿,看到了周击歌选择蜗牛作为坐骑,看到了她穿着一身布衣到处游玩,看到了蒙氏和岳阳神君。当他看到蒙氏的那一刹那,心神一个不稳,就将探知记忆链打断了。古念川被术法反噬的力量伤到,他强咽下口中的鲜血,看着还闭着眼的周击歌,赶紧运功将气息恢复平稳。

    等他气息平稳后,看着还闭着眼的周击歌,心想:天下竟然有如此不设防的人。

    而后才对周击歌说道:“睁开眼吧。”

    周击歌高兴地睁开眼说道:“好了吗,怎么样?”

    “你不愧是天生的女地仙,以后在外可要仔细小心了,要不然以你现在的灵力,根本保护不了你这一身宝贝血。”

    “我的血真有这么强大吗?”

    “看来你根本不清楚,我劝你以后还是尽量不要离开鸣神山,毕竟你的身份一旦被那些精怪知道,都要想各种法子来喝你的血,为了早日修出人形,他们可不管什么伦常道义,更不会管你是岳山神君的女儿,各种手段使尽用尽,也誓要喝你的血不可。”

    “难道没有别的女地仙了吗?非要喝我的才行?”

    “岁元也属于女地仙,但是她的母亲是一介凡夫,因此她的血液不够纯,不具备将未化形的精怪幻化出人形,据我所知,目前六界内,只有你的血液具备这种功能,所以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你很危险。”

    “我不相信所有的精怪都是坏的,肯定有不愿意伤害我的。”

    “我劝你趁早把这个念头打消,要说动物没有人性,这一点没说错,大部分动物没有伦理道德的观念,他们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秉承着你死我活的生活原则,你跟这种环境下生长起来的精怪讨论好坏善恶,不是你蠢是什么?”

    “我爹娘从没有跟我说过我的血液如此特殊,上次有个修出一半人形的海螺精找我借血喝,我还好奇自己的血真的有这功效吗?要不是我哥哥制止,我肯定就借给她喝了。”

    “你抓紧修炼吧,只要你强大起来,那些未成人形的精怪根本不能奈何你。”

    “好,看来我在天宫收获还不错,至少有你这么一位真心朋友。”

    古念川听到这句话面上一顿,这周击歌是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不知道她要是知道自己是那个人人喊打的魔头,是否还能像现在这样跟自己谈笑风生,怕是到时候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冷眼相看吧。想到这里,古念川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他该走了,要不然真的天喜星君出现,自己可就暴露了。

    白令正在北海宫殿的琉璃榻上休息,他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长衫,通体散发出贝壳的亮泽。一只五彩海螺从他的袖子中钻了出来,只有半个人形的阿月从海螺口处探出头来,看着还在睡觉的白令,无聊地吹起了泡泡。在几千年的枯燥修炼岁月中,除去修炼时间,她还练就了一口吹泡泡技巧来打发剩余的时间。只见她熟练地吹出一连串从小到大整齐排列的泡泡,将灵力附着其上,手指微微一动,泡泡就到了白令的耳边,她坏笑着打了一个响指,第一个泡泡就炸裂开来,发出一声清脆的水裂声,紧接着下一颗泡泡就立马上前,又炸裂开来,一声比一声大。

    白令微微蹙眉,睁开了眼,宠溺地说道:“阿月,你又无聊了?”

    “大哥哥,今天是满月,你忘记了吗?”

    “没有,我这不就醒了,看把你着急的。”

    每当月圆之时,海底所有的精怪都会血气翻涌,那些已经修炼出人形的精怪,因其灵力较为高强,可以自行压制,但是没有修炼成人形的精怪,在满月最盛时,常会压制不住奔腾的血气,爆裂而死。但是在海底有一处名为“海月台”的地方,会大大消减满月的力量,使得那些未成人形的精怪可以安然度过。

    海月台虽好,但是精怪的天敌—于儿,他生来就具人形,周身发光,以各类精怪为食。满月时的精怪血气翻涌,滋味更是鲜美,是于儿的最爱。精怪中他最喜吃海螺,是阿月的大克星。

    两千多年前的一次月圆夜,当时阿月在海月台跟一众精怪欢歌起舞,被于儿盯上,一路将其追至无可奈何之处,就要被抓去吃时,被刚好路过的白令救下。白令看她浑体五色,很是罕见,就带在身边。从此每逢月圆时,就亲自带她来海月台,守护她度过血气翻涌之劫。就这样过了两千年,她努力修出了半个人身,可以开口说话,从此便一口一个大哥哥的叫着。

    这天月圆夜,于儿早已在海月台两公里外候着,自阿月被白令救下,每个月圆之夜他都没有美美的饱餐过。每次都像是一个小偷一样,等着月圆盛时过去,看着白令走了,才能出来吃些。精怪们也知道于儿害怕白令,总是看着白令要走的时候,一窝蜂的逃跑。

    阿月和白令出现了,两人路过了于儿的藏身之处。白令感应到暗处有危险,假装没发现,一个返身倏忽到达于儿的面前,惊得于儿把本来隐匿好的身体光芒释放了出来,两人似乎登时就像是被黑暗包裹的光球一般,静静地对峙着。

    半晌,白令开口了:“于儿,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死心吗?”

    于儿心中的怒气已经到达了极点,但是实力悬殊,让他不得不压了下去,看似乖顺地说道:“白令殿下,我虽具人形,但本质上也属精怪一类,月圆之日也会血气翻涌,也得来海月台附近压压血气,不会这也招惹到您了吧?”

    白令感知到袖子里的阿月越发颤抖,说明月圆最盛之时就要到了,他不能再耽搁,于是警告道:“你最好老实些,不要让我看见你为所欲为。”说完,没等于儿回答,就转身朝海月台游去。

    于儿看着白令离去的背影,眼神突然凶狠起来,心里想:“都给我等着,不要给我逮到机会!”

    白令将阿月快速地推上海月台,刚才痛苦万分的阿月此时已慢慢恢复了常态。海月台上的精怪们正在欢歌起舞,水母精负责跳舞,贝壳精在有节奏地打着拍子,海螺精吹着号声,乌龟精负责击鼓,章鱼精在弹琴,鲤鱼精负责制造泡泡,海豚精和鲨鱼精在四周巡逻。阿月也摇头晃脑地加入了他们,白令欣慰地笑了。

    精怪们的修炼是异常艰难的,尤其是海螺贝壳类,一般至多能修炼出意识,无法修出人身。阿月能修出半个人身,是因为白令不时的拿自己的血液注入其体内。龙血本就是至高宝物,但龙血毕竟不是人血,他发现自己的血液只能帮助阿月修出半个人身,如果就这么放任不管的话,往后阿月只能是这个样子。他为了不让她放弃,只好骗她说再修四千年即可修出完整人身。

    白令私下翻遍了古籍,终于在一本破烂不堪的书页中记载着精怪一族修出人身的秘诀:找一位天生地养的女地仙的血,仅需一滴,便可拥有人身。于是他派人到处找寻,终于找到了周击歌,这个岳山神君唯一的女儿。于是他派人打听蹲守周击歌的行踪,在幽渊峡谷那次,他本来志在必得,但是谁成想能同时遇见盘扶云和周律言,阿月没能如愿获得剩下的人身。他看着阿月在那里笨拙地摇来晃去,脸上挂着纯净的笑容,心中一痛,自言自语道:“放心,我一定会给你寻来。”

    而在天宫的周击歌打了个喷嚏,她正躺在摇椅上赏月,天宫上的月亮异常的大,仿佛一伸手就能够着似的。她试着将手伸了出去,就在她透过一根根指缝偷窥月亮的时候,她感到胸内一顿翻涌,似是要爆裂开来。她赶忙跑回寝殿拿出术法书,找寻压制痛苦的方法。

    尽管胸口很是疼痛,但是她的头脑却异常清晰,那些术法语言一进入她的眼睛似乎立马就变成了肢体语言。

    仅仅过了三个时辰,周击歌就将带的所有书中的术法都学会了。她感到整个人被灵气充盈着,胸中的那抹疼痛也消失了。就在同一时间,古念川也将最后的两魄修复完成,他重回于世了。整个幽渊峡谷、天宫和鸣神山都剧烈抖动起来。

    正在早朝的天帝和一众神将大惊失色,月老大叫道:“是他,是他,是他回来了。”司命星君问道:“月老,你说的难道是两万多年前,那个神魂俱灭的幽渊峡谷谷主古念川?”

    天帝一听到这个名字,脸色一沉,生气地喝道:“放肆,不许胡说,他魂飞俱灭之时我们都在场,怎么能重归于世?”

    月老上前拱手道:“陛下,自上次天宫震动后,臣就怀疑他并没有死,于是臣去藏经阁里翻遍了书籍,在一本书籍里面介绍了一种禁术,施术者可将自己的一魂一魄注入到另一个人体内,就算施术者神魂俱灭,这一魂一魄也不会消失,等到机缘成熟,这一魂一魄就会回到施术者体内,只后施术者凭着这一魂一魄,就可修复出剩下的魂魄,等到所有魂魄归位,施术者就可重回于世。”

    天帝问道:“那既然是禁术,自然不会对外人开放,此人又是如何看到此术的呢?”

    “陛下,您忘了吗,古念川年少时曾在天宫生活过几万年,当时他天性冷淡,不喜与其它人来往,总是一个人在藏经阁中待着,臣推想他就是那时知晓此术的。”

    “这几年朕派扶云时常查看着幽渊峡谷,并无发现他的痕迹,他是如何隐藏的呢?”

    “陛下,此术还有一个隐匿的功效,一旦魂魄被寄主滋养,就会沾染上寄主的气息,即便后来魂魄归于原主,寄主的气息也不会消失。”

    “那如何确定寄主的身份呢?”

    “我们无法确定,只有施术者因其具备了寄主的气息,可以时时感应到寄主的生机,但是寄主却无法感知到施术者的动向。”

    “这意思就是我们无法找到他了。”

    “陛下,我们无需找他,他自会来找我们的。”

    盘扶云在旁边听了半响,听到此禁术突然眼前一亮,上前拱手道:“父王,我有疑问。”

    “讲。”

    “父王,儿臣探查幽渊峡谷这么多年来,仍未找出里面道路变化的规律,儿臣怀疑这也与某种禁术有关。而且还有一点,如果世上有这种禁术的话,那么当初古念川本可以逃到幽渊峡谷,我们都不能奈他何,但是他却主动迎战,我怀疑这里面有什么秘密,关于古念川的秘密,只要我们找出他的弱点,自然就可知道应该怎么做。”

    “不错,朕给你两万精兵,随你调遣,派他们日夜守着那里,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遵命,谢父王。”

    一时间人心惶惶,想起当年那场大乱,天宫一众人心有余悸。而幽渊峡谷的石室中,古念川一脸平静,他也在想着当年那场因自己而起的争乱,那场争乱让自己在六界之中没了容身之处,机缘巧合下逃到幽渊峡谷,而后被吞进这件石室,遇见了自己一生的恩主—花明月。

    当年古念川本是天帝堂妹盘雨清的儿子,但他却是母亲与一名侍卫私通生下的,他一出生就变成了天族心目中的毒刺。从小他一直觉得自己仿佛具备隐身能力,无论走到哪里大家都似看不见他。待到成年后,他被封了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头衔—念川星君,连封号都懒得想,直接拿他的名字取的。他没见过父亲,听说被发放到一个无人岛上,而母亲在那之后就郁郁寡欢,不出门也不理世事,他跟母亲一年也见不了两次面。他就像个无父无母的孩子长大了,唯一能让他躲避这些事情就是呆在藏经阁中,几万年来他几乎每天都在里面度过。

    直到盘雨清神志开始变得有些失常,没日没夜地嚎叫。古念川才得知母亲并不是郁郁寡欢不出门,而是被天帝生生软禁了三万多年。古念川多次恳求天帝让其去照顾母亲,但是都不被允许。没多久,盘雨清就被送去月宫静养。古念川先头还会去月宫照看她,但是母亲似乎很不待见他,看见他就会更加发狂,她会骂天帝,骂那个被发配在孤岛上的男人,被骂得最狠还是古念川,她骂他是“杂种”,当初就不该生下他。古念川只好减少去月宫的次数。

    但是在天宫里,古念川没有了母亲,就更加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不免萌生了离开天宫的念头。但是他又能去哪里呢,诺大个世界,竟想不到一处容身之处,有一天他生出了去找亲生父亲的念头,就算是为他的母亲,他都要去见见他的父亲。

    在天宫本没有人在意他,所以他去哪里消失了多久,一般也没人发现。于是他就这么出发了,他本不知晓父亲被流放的小岛是哪个,但是他天性聪明,在一次与天帝谈话时,天帝不小心说了一个“jiao”字,就赶忙住了口。但是他却回去把所有海域内的岛屿都查找了一遍,只有一个岛屿是以“jiao”字发音开头的,那就是“鲛乐岛”。

    古念川到达鲛乐岛后,发现这里跟他想象中并无任何相似之处,他本以为这会是个石头嶙峋的荒岛,然而这岛虽小,却遍布色彩斑斓的植物。当他走进这所岛上唯一一间院子后,发现自己的生父古海阑已经跟一名鲛人女子生活在一起,并养有好几个孩子。当古海阑看见他时,就认出了他。古念川与古海阑长相并不相似,他更像母亲。从古海阑的对话中,古念川又得知了事情的一部分真相。

    那段回忆给古海阑的伤害并不比盘雨清的少,当年天帝发现二人的私情后,大为震怒,将古海阑发配到这个无人敢问津的岛上。鲛乐岛以前确实是一座荒岛,后来被一伙鲛人发现,他们尝试着将海底植物在陆地上培育,经过万年的努力,一些海底植物终于可以在岛上存活,自那之后这个岛就一直归属于附近的鲛人。鲛人喜吃人肉,初来乍到的他立马就变成了香饽饽。他与鲛人斗了几个回合,后来就被这群鲛族首领的女儿乔碧落看上,斗争才停息下来。再后来他与乔碧落成了家,就在此处盖房定居下来。

    几万年过去了,古海阑早已对那段经历释然了,再者他不能违抗命令跟古念川回去看望盘雨清,这是大逆不道之举。古念川没能劝动父亲跟他回去,他在回天宫的路上想着两人最后的谈话。

    当时古海阑看着远处,眼底的温柔绕不尽,慢慢开口说道:“我回去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要跟她说我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小孩,你觉得这是她想要的吗?看来你对她也不了解,她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那拨人,跟我在一起应该是她最后悔的事情,她永远失去了快乐和自由,但这其实不是别人造成的,是她自己造成的,她将自己困在了原地。一念之差而已,她如果想不开任谁也帮不了她。而你,要过自己的人生,不要被我们所拖累。”

    “可是除了她,我在天宫没有别的亲人了。”

    “有的人从来就没有亲人,就像我,生来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孩子,不要执着于那些虚妄,过去的事情你无能为力,你只有把握你自己的人生,才是你要做的事。”

    想到这里,古念川喃喃自语:“我的人生,我的人生是什么呢?我要做什么呢?”

    “你去看看人间那些人类,他们中绝大多数从不花费时间来思考自己要过怎样的生活,他们整日沉溺于自己的□□、喜恶、美丑、名利当中,就这样消耗完自己短暂的一生。孩子,神的寿命远远长于人类,你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思考自己要过怎样的生活。就像我,就如你所见,我被流放于此,我的人生以后都将在这个小岛上度过,所以没有选择,但是你不同,你有很多选择,不要被你母亲或是我占据你的心。”

    古念川疑惑地问道:“选择?我有什么选择?”

    “你的选择有很多,只要你打开你的思想,不要局限于天宫一隅,放眼整个宇宙,打开你的心胸,聆听自己的内心,给自己点时间,你总会想出自己想要过的人生。不要抗拒每一个未来的到来,要学会接纳,要学会释怀。”

    古念川一直把天宫当家,现在却发现自己没有了家,他曾以为天宫很大,大到自己离不开它,现在却发现这宇宙里有很多地方都可以去,只要他愿意。那么他要去哪里呢,感觉去到哪里都是一株浮萍,他感到自己就像是努力想抓住一颗糖果的孩子,但是怎么样都抓不住。

    待古念川回了天宫,他更加发奋的去藏经阁阅读,他急迫地想找出接下来他该做什么。但是发现书里尽管有颜如玉,书里有黄金屋,书里告诉你千万条路,你还是得自己选一条去走。选择,是一个难题。他不再去藏经阁,那些书不能替他选择接下来要走的路,他决定去找天帝,恳求他准许带他母亲一起走。

    “陛下。”

    “念川,听说你要见朕,不会又是想要把你娘接回天宫来吧?”

    “陛下,此次不是为了将我娘接回天宫,而是恳请陛下准许我带我娘一起离开天宫,我会找一处地方安身,不再打扰陛下。”

    “你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的?”

    “陛下,自我娘神志模糊后,我就在想这些年都没能尽孝,确实是作为儿子的过失,因此我想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亲自照顾我娘,恳求陛下准许。”

    “不准。”

    “陛下,为何不准?”

    “当年你母亲暗自失身与侍卫,给天家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我们天人一族为何能永居天宫,最根本的是我们都不拘小情小爱,我们无情但胜似有情,而你的母亲却不顾天家职责,任意妄为,不知悔改,非要与那侍卫在一起,说什么山盟海誓,誓死相随。如若放她走,她又生出事端,到时你让天宫如何处置。”

    “陛下,我们愿与天家脱离关系,去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日后就算我们犯了错,也不能怪罪到天宫来。”

    “念川,那你可要想好,这一去要想回来可没那么容易了。”

    “陛下,我心已决,望陛下成全。”

    “好吧,既然你如此坚持,那朕念你一片孝心的份上,准许你带走你的母亲。不过,朕要提醒你一句,莫要让你的母亲犯下大错,到时候谁都帮不了你。”

    “谨记陛下教诲,谢陛下。”

    古念川从玄天大殿出来,一路奔至月宫。

    天帝召来明悟将军,命令道:“派人暗中跟着他们母子,每个月向我汇报详情。”

    明悟将军回道:“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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