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衍没防备一下话题扯开这么远，被问得一怔，只下意识地说：“不怕。”
姜江点点头：“那妖魔呢？”
谢衍这下回过神来，回想起每晚睡觉时东厢从不熄灭的烛火，猜想是姜江害怕这些，便安慰道：“鬼怪邪魔离我们远着呢，不要怕。”
而姜江自从穿越以来，一直没遇到合适的人问问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此时听谢衍提起，立刻来了兴趣。
“远着？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虽然神鬼妖魔之事离凡人很远，但是故事民俗中总有涉及，姜江一无所知，谢衍倒是很意外。
“我，”姜江一时被问住，支吾片刻，方才道：“我小时候要照顾弟妹，还要干活，没有时间听这些。”
姜江本是临时扯了话来搪塞谢衍，但是听在谢衍耳朵里，倒也合情合理。
若是生为农家女，特别是长些的，稍大一些，确实就能抵半个大人用了。
想到姜江的幼年可能和他飘荡游历时所见所闻别无二致，又想到她此时孤身一人居于山谷，谢衍觉得自己也能猜到一些，她所经历必定辛苦坎坷。
于是也便拣选着把鸿蒙六道、各界之事说给姜江听。
“这云层之上，共有三十三重天，住着古神和修炼飞升的仙人，天界遥远，这些神仙之事，凡人是很难见到的。”
“人间倒是有修行之人，但是因妖族渐渐消匿，少了妖祸，人间无事，这些修行之人信奉俗世历练的也少了，渐渐都转去幽居深山清修了。这股风气蔓延，连天上和冥府的神官，也有很多人开始信奉清修。”
“冥府就是总管凡人死后轮回之事的所在，这冥府最大的特别之处，就是有传说说这冥府在人间的尽头，不受光阴管辖，有倒拨时间之能。”
“还有就是魔族了，传说魔族茹毛饮血、狡诈残忍，在千万年前就被古神锁于地底了，轻易是出不来的。”
姜江听了一脑门的神鬼之事，一边听，一边不由地留心对照，思考自己的原身是来自哪里。
听来，神、仙是首先排除了，自己没有原形，妖族也排除，那就剩冥府和魔族了。
难道自己是只鬼？不可能，姜江私心里不接受这个答案。
看来，自己有可能是魔族了，难道原身是从地下偷跑出来的？
可是，自己醒来的时候，身上穿的明显是人的衣衫，这又是怎么回事？
真是够乱的。
姜江还是弄不清自己是什么，心里刚刚升起的，告诉谢衍自己身份的心思，便也渐渐歇了。
“算了，之后再说吧。”姜江心里想。
只是姜江也实在不知该从何提起，于是一转眼，快一个月过去了，看着变了样的木屋小院，姜江心里还是想着：“算了，之后再说吧。”
谢衍实在比姜江想象中的能干些。
现在姜江和谢衍两个人住在山谷，看着也是准备正经过日子的，一间木屋实在是挤了些。
于是，在姜江拾弄菜园、学习打猎的同时，谢衍也在伐木造屋。
本来木屋西面是一间小小的茅屋，也没有像木屋一样架起来，就这样建在地面，作柴房用。
现在，谢衍比着木屋，在这里又建了一个单厢的屋子，一面做储物的库房，一面做洗漱的浴室，又在边上新搭了一个更坚实的柴房。
最后剩的木料没用完，他甚至给篱笆小院搭了个蓬门。
在这个过程中，谢衍像突然进化了一样，变得什么都会一点。
姜江一面目瞪口呆，一面觉得这些活也太重了，但是在劝阻不住之后，也只捞到一些打下手的工作。
得益于谢衍的能干，这些天里虽然姜江瞒着自己会法力的事情，但是也确实没有遇到什么太难、需要动用法力的活计。
甚至，因为不断锻炼的缘故，姜江摸着自己的小腹，已经隐隐有线条感了。
为了犒劳谢衍，姜江把那天在山上捉到的鸡给炖了。[注1]
本来捉这只鸡，姜江是指望它下蛋来着，不过这只鸡显然野性难训，姜江在院子里围得一圈篱笆都关不住它，一不注意就想往外扑腾。
拿了草茎作绳，把它脚拴起来，这鸡就拼命啄绳子，没两天绳子就断了。
就这样来来回回，蛋没下几颗，倒是废了人不少心力，姜江气得把它炖了。
唉，还是要买些家养的鸡苗才行啊。
至于炖鸡的配菜，夏季山里，当然是要采些蘑菇了。
说起这个，也真的是卑微。
山里的蘑菇倒是五花八门，但是姜江和谢衍两人都不太懂。谢衍是一窍不通，甚至不知道还有蘑菇不能吃这一说。
最后，只能依靠姜江上辈子不太丰富的云采菇的经历，勉强认出了青头菌、鸡油菌和干巴菌这些样子比较好认的，才不至于一无所获。[注2]
至于其他那些，长着红色、紫色甚至黑色菌帽的，姜江只隐约有印象，但又不太确定，实在怕试试就逝世，最终忍痛放弃了。
而谢衍在闻到小鸡炖蘑菇的香气之后，就被迷倒了，“姜妹，你做的饭真的好香啊！”
“我不是看你最近辛苦嘛！给你做点好吃的。”
“我还好啦，倒是姜妹你，你最近都瘦了，还晒黑了……”
谢衍话还没说完，就发现姜江正危险地盯着他，虽然不知哪里出了问题，但谢衍还是本能地闭嘴了。
“还不是都怪你，搭了柴房仓库就算了，连门都要搭，我能不晒黑吗？”
说到这点，谢衍觉得有点委屈，“那我不是让我回去歇着嘛？”
“哈！那我还能真的留你一个人在那里干活，我自己回去歇着吗？”姜江觉得谢衍说得都是废话，气得剜了他一眼。
谢衍却笑了起来。
姜江看他也不反驳，就在那傻笑，心里越发气了。但气着气着，发现也没什么好气的，于是脸上又露出个笑影子来。
“吃饭，在那笑！”
……
“出谷？”谢衍看向姜江。
“嗯，今天待会我们早点回来，准备准备，明天就能出谷了。”
“为什么要出谷啊？”
“当然是去买些东西，上次我一个人，只去了一个小街市，这次我们可以走远一点，去大的街市上逛逛。”
说着，姜江突然也转过头看向谢衍，“你对出谷不感兴趣吗？”
“还，还行。”
“是吗？”姜江凑近了打量谢衍。
说起来，她是因为是穿越来的，所有和谷外的世界关系不大，但是谢衍好像也对谷外的世界没什么留恋的样子，这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有不堪回首、想要斩断的过往？还是有什么特别的身份，待在山谷里隐姓埋名？
姜江正思考着，想起来了自己也有难以开口的身份，而明天要是出谷的话，带着东西过崖下暗河，是一定要用到法力的。
看来，瞒不下去，到要说的时候了。
谢衍正被姜江打量得心虚。
他离开魔界的时候，修为尽散，只靠本体特殊才保住性命。对于魔族，他仁至义尽，此生不会再回。
接下来，他想做一个人，和姜妹一起在山谷过活。
这些天，他没有去修炼功法，虽然即使这样，他的修为也还是在恢复，但是他一直克制着没有使用。
不过，他之前毕竟不是真的人，见姜妹这样问他，也担心是不是哪里露馅了。
好在，姜江想到了自己隐瞒身份的事情，也就没追着谢衍深究。
只是，今天的太阳是不是也太大了，姜江感觉被晒得头晕。
进了山，姜江就直奔一汪清潭。
脱了鞋子，把小腿伸进水里，凉浸浸的感觉袭遍全身，那种晒出来的眩晕才被驱散了不少。
“啊~”姜江舒服地喟叹出声。
谢衍在姜江的背后欲言又止。
他也发现了，姜妹和他所知道的其他人间女子是不一样的。
她救了陌生的男人，知道心怀防备，但是一旦和自己熟悉了起来，她在生活的小节上，就没有了太多的避忌。
按理，对于这些行为，正常女子会下意识地露出一股羞意。
但是，姜妹没有。
比如现在，自然地提起裙边，露出一截小腿探进水里。
谢衍端详着姜江，此时阳光正好，透过林间缝隙落在姜江身上，现出了一片片金色的光斑，照得她一脸满足的样子都多了几分圣洁。
罢了，谢衍在心里说，本来自己也是不遵这些繁文缛节的，只是因姜妹是凡人，才格外注意一些。现在既然挣开这些束缚让她开心，那自己又何必唠叨呢？
这样想着，目光扫到浸在水里那双白生生的腿，谢衍还是像目光被烫到了一样，移开了眼睛。
目不斜视地走过去，谢衍把姜江从水里拉起来，“泡一会儿就好了，本来一身暑气，这样被凉水一激，弄不好怕是要生病。”
“好吧。”姜江确实觉得身上有些提不起力，听谢衍说得有道理，也就依言起来了。
这趟上山，姜江是打算找一处水草丰茂的水潭，到时候围起来养鸭子用的。
和之前捉来的那只野鸡一样，这山中的野鸭也是野性难除，不像家鸭，自小养得好的，能听懂号令，白天放出去，晚上自己就能回来。
只是这地方要选好，离木屋不能太远，水潭又要能独立围起来，免得鸭子进去，把主河道的水源污染了。
选好了水潭，姜江和谢衍又去菜园看了看，之前种下去的菜苗都已成活，葱蒜平日里已经能拔来吃了。
这次出谷，姜江想再买点萝卜、白菜来种种。
而且现在渐渐入秋，虽然白日依旧暑热，但是等到了晚上，却已经能觉出凉意，床褥被子也要准备起来了。
一边盘算着，姜江一边和谢衍一起下山回家。
晌午之后，太阳依旧很大，晒得人不舒服。
等到姜江第二次踉跄着差点被山石绊倒时，谢衍在姜江前面蹲了下来，“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