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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像与猜疑

    勤政室内,皇帝的描金龙纹宝座一侧,还特地放置了一把纷繁复杂的紫檀雕花宝座。一张雅致的紫檀云纹书案放置在宝座前,书案上,笔墨纸砚、茶具、玉器文玩应有尽有。

    掌印燕予夺正坐在紫檀书案边,手里握着本折子,眉头微微蹙起,提起朱红小笔勾画了几下后,便放在了一旁。

    平日里,即便是皇帝在时,也是将掌印叫到桌边。皇帝翻看了几本后便腻了,将厚厚一叠奏折全部扔在了掌印的紫檀书案上。

    掌印无需人秉笔,也无需询问皇帝意见,直接批红盖章。皇帝也乐得如此,他只愿享受荣华而不愿背负任何责任,更何况,自己的天下,在掌印的治理下已然井井有条,自己还操心什么呢?

    在皇帝心里,掌印权势再大,也不过是个太监,依附帝王而生的太监。太监永远无法篡位,永远只能是帝王手中最趁手的工具。

    ----

    四月站在掌印身侧,整理着一叠刚收上来的奏折和一叠已经批阅过的奏折。

    掌印侧身看向四月,狭长的眼眸里露出了一丝笑意,说道:“幻......四月若是累了,可在咱家身侧坐下。”

    四月看了看那宽敞但是只容得下一人的宝座,又看了看恭恭敬敬站在前方等待着掌印吩咐的一众属下,连忙摇了摇头,露出了带着天真的羞涩和慌乱,心里却骂道:这么多人看着呢?您不要面子,我可是要面子的!

    掌印却一把握住了四月的手腕,拉到了身侧,强行让她坐了下来,手环在了她腰间,眉眼间笑意盈盈。

    四月又羞又恼,恨不得立刻掏出一把毒药直接塞进身边这疯子嘴里。

    昨日跟着掌印的那位小太监见状,呵呵笑了几声,走上前来说道:“张玉恭祝干爹喜得良缘,祝干爹干娘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说的不错,赏!”掌印笑道。

    四月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心里直叹气,心说道:我好好的一个黄花大闺女,被太监“玷污”了不说,还凭空多了这么大个干儿子!唉,怎能如此命途多舛?

    得了奖赏的张玉笑得开心,瞥了眼身旁的东厂提督太监萧卓,眼神示意他也上前去说几句祝词。

    老实木讷的萧卓却会错了意,以为张玉让他禀告公事,于是直接让人押进来一位瑟瑟发抖的宫女,上前抱拳禀告道:“掌印!属下已经查实,近日后宫关于端妃行为不轨的谣言,都是她传出来的,她是岳阳宫的三等宫女苏春。”

    苏春噗通一下扑到在地上,嚎哭道:“掌印,奴婢所言皆是事实!从未有过半分捏造,还请掌印明察秋毫,饶了奴婢小命吧!”

    苏春尖锐的哭嚎彻底打乱了掌印“新婚燕尔”的好心情,他眼里腾起了怒意。萧卓见状,立马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跪下请罪道:“掌印息怒,属下这就把她压下去严刑拷打!”

    掌印没有开口,为了驱散心里的烦乱,他放在四月腰间的手开始不老实起来,这儿捏捏,那儿揉揉,似是在把玩一颗香糯的美玉。

    四月蹙眉,按住了掌印的手,转头瞪了他一眼。

    看着四月气鼓鼓的样子,掌印只觉得可爱至极,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心情大好的他盯着四月说道:“萧卓,让苏春描述一下那晚所见男子的样子,张玉,你拿来纸笔。四月,你画出来。”

    掌印的言语之中没有一丝迟疑,似乎就是坚信了,四月一定能画出来一样。

    萧卓有意无意地摆弄着他的短刀,苏春见状,战战兢兢地开了口:“奴婢,奴婢看得不是很清楚,天色太暗了,就知那人,那人比奴婢高一个头,是一双丹凤眼,不瘦也不胖,脸不方也不圆,鼻梁不高也不矮......”

    拿来纸笔的张玉露出了一脸难以理解的神情,插话道:“干爹!这如何能画得出来啊?”

    掌印扫了他一眼,他立刻闭上了嘴。

    四月摊开纸笔,却未作画,而是写道:可否描述一下,当时见到那人的时辰,你们各自的方位?

    苏春慌张地看了几位大人一眼,想了想,说道:“亥时三刻,应该是亥时三刻!奴婢当时是在岳阳宫西南角被一廊柱挡着了,朝着东北方向看去的时候,那人刚巧回了个头,奴婢就看了一眼.....”

    昨晚亥时三刻,月色正浓,可那人在乐阳宫身体朝向北方而回头的话,脸部只会有一小部分暴露在月色下。从乐阳宫西南角的角度望向去,一个不胖不瘦、不方不圆的人,身高八尺的男子,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四月脑中,已经出现了一副清晰的画像,她提笔沾墨,全神贯注地描画了起来。

    勤政室内,鸦雀无声,几人的目光,都被四月的画作吸引了过去。

    掌印收回了放在四月腰间的手,倚靠在了宝座扶手边,拉开了点距离,以防碍着四月作画。只不过,他并没有看四月笔下的画作,而是在饶有兴趣的端详着已经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四月。

    她不一样了,比起儿时,有太多的不一样了。少了些高雅和冷艳,却多了许多的,温软可人和神秘莫测。

    此时的她,认真作画的她,就像一只温顺听话、任人摆布的,小猫。

    掌印-心里,如此评价着。

    可他突然又想到,十二年前,可从未听她说过,她会作画。

    十二年的时间,就能练就一位绝世画师?

    难道,四月不是幻玉?!

    突然的猜想让掌□□里猛地一抽,眼神瞬间冷了下去。

    四月察觉,扭头狐疑地看了掌印一眼,心中明了一切,转头若无其事地继续作画。

    掌印揉了揉眉心,压下了心里的猜疑,心说道:她只能是幻玉!必须是幻玉!

    众人并没有等待太长时间,便看到一张逼真的人脸出现在了四月面前的画纸上。

    四月拿起画纸,看向苏春偏了偏头,露出了询问的神情。

    苏春满眼惊讶,虽说这画像与自己看到的好像有什么地方对不上,但已经十分接近了!苏春努力回想了片刻,眼睛一亮,说道:“那人看上去有些紧张,眉头皱在一块儿,眼睛眯起,或许不是丹凤眼......”

    四月点点头,拿出一张新的画纸,很快便改动完成,展示在大家面前。

    还未等苏春开口,东厂提督萧卓便冷声说道:“锦衣卫指挥佥事陈天川。”

    掌印点头,神色冷了下去,略加思索,便下达了命令:“将陈天川押入东厂严加审讯,端妃禁足于岳阳宫,若是查明实情,赐白绫。”

    萧卓拱手领命,将苏春带了下去。

    勤政室内,只剩下掌印、张玉和四月三人。

    张玉瞥了眼四月,问道:“干爹,端妃乃首辅张怀仁侄女,直接赐死,会不会......”

    掌印冷笑一声,悠悠地说道:“别说是张怀仁侄女,就算是张怀仁之女,秽乱宫闱也是死罪!”他修长的手指在奏折中挑出了一本,递给了张玉,嘲讽道:“吏部主事刘尚上疏力劾张怀仁‘十大罪’,咱家看他,自身难保。”

    张玉拿着折子看了起来,越看那脸上的笑意便越浓。

    两人说话之时,四月也只是安安静静坐着,但眼神里,故意透露出了一丝惊慌,看起来,就像是被掌印的杀伐果断给惊吓到了。

    “四月,你表现得很好,想要什么奖励,咱家都应允你。”掌印眼神又落在了四月身上,语气恢复了温柔,眼神恢复了粘腻。

    四月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

    张玉小心翼翼地瞧了掌印一眼,发现四月虽然迟迟不答话,掌印依然是十分耐心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眼神里,满是以往从未瞧见过的温情。

    张玉实在是想不明白,眼前这稚嫩的女孩子除了擅长画画外,还有什么过人之处?掌印虽是太监,但也是整个大宁最有权势的人。手握大宁权柄多年,多少美人投怀送抱,掌印连看都没看一眼,如今这是怎么了?竟然对才见过几面的女子如此深情。

    当然,张玉只敢在心里揣测,半个字儿都不敢问出来。

    四月思索了片刻,在纸上写下:我想回一趟清宁画院,与师父告别。

    事实上,这并不是一件大事,去一封书信便能解决。

    但四月看出来了,掌印对自己是否是幻玉产生了怀疑。仅靠失忆这个借口打消不了他的疑虑,以他的狡猾和警惕,必然会去调查自己的身世。

    所以,他一定会去见自己的师父。要么,今日跟自己同去,要么,找机会暗查。

    若是暗查,自己正好可以提前和师父通气,以免露馅。若是与自己同去,当面问个清清楚楚,自己也有办法应对过去,如此一来,还能加深他的信任。

    果然,掌印爽快地同意了四月的请求。笑着说道:“咱家陪你前去,拜访一下孟老先生。”

    猜中掌□□思的四月心中一声轻蔑的冷笑,突然就涌起戏耍一下这无赖之徒的心思。

    于是,她故作为难状,提起笔又放下,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掌印笑容凝固,心猛地悬了起来,又一次猜测道:她在害怕什么?难道她真的不是幻玉?

    掌印脸上细微的神情变化被四月捕捉了去,四月心中得意:这人人惧怕的掌印也不过如此,情绪如此轻易地就被我掌控了。昨日是事发突然,我没做好准备!那样的欺辱,定然不会再有下次了!

    四月心中热血激昂,面上却装作可怜兮兮地看了眼掌印,写道:还请掌印在见到师父时,勿要提及我们的关系,就当是我在掌印手下做事,可乎?

    竟只是为这事!竟完全没有阻拦我同去的意思!如此坦诚,定然不曾欺我!掌印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看向四月满眼爱意,笑着点头:“当然可以。”

    ----

    清宁画院位于皇城西部朱雀大街南边,两人到达时,已是傍晚,夕阳的霞光洒在了清冷的院子里,洒在了一位举着拐杖,站在大槐树下的,头发花白的老人身上。

    老人背着手,佝偻着腰,有些吃力地仰头看着那巨大的槐树出神,连院子里进了人都丝毫未察觉。

    四月快步跑了过去,亲昵地搀扶住了老人,老人转过头来,摸了摸四月的头,笑着责备道:“四月啊,你又跑去哪里玩耍去了?现在真是大了啊,心野了,夜不归家也都不说一声。”

    ----

    十五年前,初夏的微风卷跑了孟寒松的画纸,画纸四处飞散,孟寒松穷追不舍。

    捡走了院子里的纸张,绕过了大槐树,追逐着那张画了一半的清风美人,孟寒松不知不觉地跑到了画院的后院。

    见那画纸飞过院墙,他追出院门,却见那画纸似是化作九天仙人一般越飞越远,他叹了口气,只得罢手,转身之时,便看见了缩在门口神色木然的小小女孩儿。

    孟寒松急忙走了过去,抱起了那名瘦弱苍白的小女孩儿。

    “美人露晓追天去,轻风四月送子来。那你,就叫四月吧。”

    ----

    四月乖巧地笑着,手里不断比划:我昨日上午便画完画了,只不过是二十位姑娘,可难不倒我。只不过,遇到了司礼监掌印,掌印留我在身边做事。

    孟寒松的神情越来越凝重,苍老的脸上眉头皱起,说道:“不行!不能跟在那太监身边做事!你赶紧寻个事由推了他,或者,我替你去说!”

    四月无声的啊了一下,慌乱地摆着手。就听身后,传来了一声似笑非笑的冷哼:“孟老先生何以认为,四月不能在咱家身边做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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