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

    孟寒松一惊,连忙转过了身,便看见不远处站着位身形修长、身着低调的浅灰色长袍,头戴白纱帷帽的男子,男子摘下了头上戴着的帷帽,露出了一双阴冷的眸子,竟是掌印燕予夺。

    孟寒松手都有些颤抖起来。他着实是没想到,权势滔天、心狠手辣的司礼监掌印,居然会亲自来这无足轻重的清宁画院。

    掌印盯了孟寒松片刻,突然就笑了,笑得极其地随和,“孟老先生不必紧张,咱家就是看中了四月的画技,让四月替咱家画几幅画而已。”他上前了几步,走到了两人跟前。

    孟寒松苍老的嘴唇紧紧地闭着,握在四月的手臂上的手,不由自主地加重了力道。

    “杀人放火、手染血腥之类的事,咱家是不会让四月去做的,”说着,掌印伸出手去,抓住了四月的手腕,使劲带向了自己。

    四月只觉得手腕处一阵冰凉,便站立不稳地扑倒在一阵檀木清香里。她连忙站起身来,想挣脱掌印的手却无能为力,只得转身对孟寒松单手比划道:放心,放心,掌印挺好的,是个好人。

    “好人?!你说他是好人?”孟寒松难以置信地问道。

    四月心说:我当然知道他不是好人。可面上,依然带着乖巧地点了点头。

    掌印看不懂四月的手语,但从孟寒松嘴里听到“好人”二字后,他的眼眸亮起,看向四月满是欣喜。

    “你可知道,这!这!”孟寒松看着掌印手中任人宰割一般的四月,终是把快要脱口而出的“腌臜阉人”咽进了肚子里。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深知自己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画待诏,即便是给皇帝作过画,即便是认识不少权贵,也无法撼动手握实权的掌印分毫。

    掌印燕予夺看中的东西,从来就没失手过。

    孟寒松退后一步,手握在胸前,弯下了腰去,恳求道:“四月从小无父无母,老夫一直当亲闺女养大。四月生性单纯,从小钻研画技,不谙世事。若是掌印看中了四月的画技,那还请掌印,不要让四月,卷入到其他的纷争,与危险中去。”

    掌印眉头微微一挑,突然问道:“敢问老先生,是何时收留的四月?”

    孟寒松一愣,不知掌印为何突然问起这来。

    四月自然是知道,掌□□里起了疑,想问明自己到底是不是东方幻玉。她却一点都不担心,因为自己的这画痴师父有一个老毛病,就是时常记不住今夕是何年,连今夕都记不住,跟别提那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果然,就听孟寒松结结巴巴地说道:“那,那得是,三十年前了吧.....”

    四月状做无奈叹息了一下,看向掌印,摇了摇头,握住了他的手,在他手心写道:师父有些糊涂,我也曾问过,师父一时说十年,一时又说二十年。

    “那请问老先生,四月是如何失声的?收留四月时,四月身边,是否有可以证明身份的信物?老先生可有去查找过四月的身世?”掌印又问道。

    一连串的问题让孟寒松愣了愣,随即也想到了掌印的目的:放在身边的人,定然要排查清楚底细。

    “从我收留她的那天开始,她便不会说话。当时的她饿得奄奄一息,身边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块石头。我根本没有任何线索去寻找她的身世。”孟寒松边回想着边说道。

    “什么样的石头?”掌印追问道。

    孟寒松眉头皱起,努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圆的吧,啊,不对,褐色的?不对不对.....”

    四月叹息一声,拿出了那枚青石。

    孟寒松眼睛一亮,说道:“对对对!就是这!就是这枚青色的石头,四月一直带在身边的!”

    四月被捡到的那天,手里的确一直握着块石头,那并不是什么信物,只是她随手捡的,驱赶野狗的防身之物。

    孟寒松年纪大了,什么都记不清,四月只要稍加引导一下,便会把所有的线索都圆回来,指向自己就是东方幻玉这个结论。

    掌印放下心中所有的怀疑,神情激动地看了四月一眼。然后朝孟寒松抱手,微微作揖,说道:“先生方才所言,晚辈谨记于心,定不会让四月卷入危险之中。”

    四月心中得意一笑,有一种事情尽在掌握之中的快感。她看了看一旁温文尔雅的掌印,竟觉得此时的他一点都不像是一位权势顶峰的太监,倒像是去心仪的女子娘家提亲的羞涩少年。

    有趣,真是有趣。

    四月心想着。

    回宫之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朱雀大街上,商贩都在撤着摊子,行人也越来越少。

    有把握把掌印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四月心情轻松,脸上笑意盈盈,她自顾自地往前走着,却被掌印拉进了一个小巷子里。

    四月抬起脸,疑惑地看向掌印。不知何时他已经摘下了帷帽,他眉眼舒展,眼含笑意,灰色低调的外袍衬得他更像是一位青涩纯情的少年了。

    掌印笑道:“穿过巷子,那边街上有家点心铺子卖的莲花酥很好吃。幻玉可爱吃甜?”

    四月眼睛亮起,使劲点了点头。

    事实上,她一点都不爱吃甜。她深深地记得,自己还是一个混迹街头的小乞丐的时候,曾捡过一块糖。她像是捧着块宝贝似的把糖捧在手心,舍不得吃,只舍得嗅一嗅它的甜香。却没想到,一旁冲过来一群家丁将自己推到在地上,拳打脚踢,嘴里还骂道:“哪里来的野种!臭乞丐!竟敢偷我们小姐的糖!”

    回忆在心里蒙上了一层阴云,但面上,四月依然保持天真和激动。她跟着掌印穿过小巷,正要走出去时,掌印突然止住了脚步,猛地后退将四月推到了墙边,于此同时,几枚冷箭咚咚地钉在了地面上。

    有刺客?四月心中一惊,感觉身前的掌印周身瞬间冷了下去。

    “幻玉乖,在这里别动,放心。”掌印的声音,也冷了下去。他盯着两侧逼近的刺客,浑身腾起杀意,化作一道阴风朝着左侧冲了过去。

    短兵相接的瞬间,鲜血飞溅,刺客不断倒地,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右侧刺客看见那如同夺命阎王一般,手起刀落便一条人命的掌印,均惊慌地止住了脚步,看向了墙边弱小无助的四月。

    几柄冰冷的长剑朝着四月刺了过来,四月无处可退,就见一只苍白修长的手伸了过来,那手指间夹着几枚利刃,弹飞了长剑之后,利刃飞出,切断了几人的咽喉。

    鲜血飞溅而出,掌印一个侧身,将四月揽在了怀里,将那些血污,全部挡在了身后。

    再次转过身时,四月才发现,掌印的身后,已经被鲜血染红,此时的他,就如同一只从地狱血海爬出来的厉鬼,浑身煞气,让人不寒而栗。

    刺客想逃,却被掌印袖间飞出的夺命锁链扯了回去。锁链一端的锋利铁爪穿透了杀手腹部,掌印修长有力的手指掐在了杀手颈间,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阴森的话语冒了出来:“说,谁派你来,暗杀咱家的?”

    刺客腹部,涓涓血水冒了出来,染得四月眼前一片血红。四月虽然杀过不少人,但她一直只是用毒杀人,并在毒发之前就全身而退,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

    四月感受到了窒息,她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恐惧,微微颤抖起来。

    她眼睁睁地看着掌印捏断了咬舌自尽的杀手的脖子,看着掌印无比嫌弃地将他扔在了地上,就好像那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没用的杂物。

    “四月,抬头,注意一下前方即将出现的人!”掌印突然的一句话惊醒了四月。

    四月紧绷的情绪很快平复下来,但脸上仍然保留着伪装的恐惧。几个疑问从她脑中冒出:为何掌印知道前方会来人?为何掌印让自己去注意那些人?

    突然,前方阴影中闪出了几位身影诡异的蒙面杀手,他们手握连弩,锁定了掌印的位置以及退路,短箭刷刷刷地飞射过去。

    可掌印好像早知几人的路数一般,揽住了四月的腰,轻而易举地从破绽之处避过了短箭,踏着墙壁飞起,甩出了几颗火石撤离了巷子。

    火石在巷子里炸开,杀手被无数碎片划伤,气愤地离开了巷子,消失在阴暗的暮色中。

    四月只感觉耳边风声呼啸,她闭着眼睛,紧紧地抱着那浑身血腥的人,他身上好闻檀香被掩盖,手揽到他的后背,只感觉到一片粘稠。

    来到西厂大院,西厂提督张聪见掌印满身是血地抱着位女子,立刻迎上前来,拱手半跪在他身前,请罪道:“奴才无能,未能及时护驾,掌印可有受伤?是否还是前几次一样的刺客?刺客可有活口?”

    掌印却是没搭理张聪的话,他将四月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一旁的石凳上,吩咐道:“拿盆清水和干净的手帕来。”

    张聪心中疑惑,却是立刻亲自去端来了水盆。

    掌印半蹲在四月身前,拿起手帕擦拭着四月手上粘上的鲜血,柔声说道:“四月,被吓到了吗?别怕。”

    四月早已冷静,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脑中分析着这短短的半个时辰内,所经历的一切。

    “四月,”掌印将四月的手握在手中,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已经完全看不见血渍,才问道:“咱家让你留意的人,看清了吗?”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