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玉阁

    幻玉阁位于皇宫东侧一竹林密布的小院之中,那是一栋十分精致的三层阁楼,整体由青玉所砌,楼内每一处台阶,地面上的每一块石板皆是青玉。而楼中窗栏、桌案、屏风、床榻,皆是白玉。

    整栋幻玉楼,无论从什么角度去看,都透露着一股雅致的奢华,又透着股让人敬而远之的清冷,仿佛一尊世外仙人放置在人间的绝顶宝器,只可远观,不可踏入。

    平常,无人敢接近此地,就连当今圣上也只是在竣工那天来过一次,觉得无趣便再也没有踏入过。

    此后,这里便成了司礼监掌印明令禁止的,专属之地。

    专属于他心里那皎洁的白月光,让他少年之心初起波澜的清冷女孩儿:东方幻玉。

    掌印将四月抵在了那冰凉的青玉墙面之上,抬起了她的下巴,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她的样貌,只觉得,十二年不见,好像,长得不太一样了。但那眸中,依然有曾经的冷淡,和偶尔的柔情。

    “幻玉,你还记得我么?”掌印的手指,不由自主地靠近了那双漂亮的眼眸。

    十二年前,还是十二岁孩童的他,被他那时而儒雅随和、时而疯癫狂躁的师父虐待,遇到了将他从深渊中拉起来的世家女。

    “我叫东方幻玉,你叫什么名字?别怕,姐姐这里有吃的,姐姐护着你。”

    “我叫纪......不,燕予夺。”

    之后的一年,是他童年里最快乐的一年。

    师父依然癫狂,当小小的燕予夺说出自己要复国立业时,师父的鞭子疯了一般地抽了下来,骂道:“复什么国!大乾已经没了!你再说这种话,为师就打死你!你要做的只有匡扶大宁!守住长孙皇族基业!知道了吗?!”

    被毒打一顿后,他抽泣着跑了出去,下了山,冲到了一身雪白的东方幻玉的怀抱里。

    可突然有一天,东方幻玉消失了。那间她曾住过的山间小院里,就好像从来没住过人一般干净,没留下任何痕迹。她就那么凭空消失了,没有一句道别,只带走了燕予夺送她的那青石腰佩。

    以后的很多年,每每回忆起当时的场景,燕予夺就仿佛是做了一场梦,仿佛曾经遇到的,只是梦中幻境中的仙子。

    可现在,仙子居然回来了,回到了自己身边!

    燕予夺的眼里,满是感动、满是失而复得的庆幸、满是少年时的悸动、满是想把眼前人牢牢拴在身边的冲动。

    ----

    四月直视着掌印的眼睛,感受到了他的一切情绪,也瞬间明白了,这一切情绪的来由:

    东方幻玉。

    四月知道这个名字,那是她五年前遇到的一位女子。那女子一身素衣,清雅高洁,漆黑的长发盘成了简单的朝云髻,额前的碎发略有些凌乱,她眉头微微蹙起,十分随意地倚在茶楼窗边上,却是无限风姿,引得路过的人无不侧目。

    四月,自然也停下了脚步。她被女子眼眸中的忧愁所吸引,便上前去给女子作画,也就得知了,她叫东方幻玉,产后体虚,命不久矣。

    她说她忧愁很多事,担忧死后自己的孩儿被妾室欺辱,担忧年迈父母无人照顾。

    她说她后悔很多事情,后悔嫁做人妇;后悔明知道丈夫朝三暮四、喜新厌旧,却妄想拿嫡长子来挽回他的心;后悔很多年前,没跟一个天真、悲惨又聪慧的小男孩儿道别。

    分别时,东方幻玉把那枚青石送给了四月,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释怀的笑容,如绽放的白莲一般绚烂:“那个小孩儿,还真是有趣,我知道他把我当成了依靠,但可惜了,我不配做他的依靠。”

    ----

    “幻玉,你还记得我吗?”掌印又问了一次。

    四月回过神来,心里有些酸楚。眼前人心心念念的东方幻玉,早就嫁做人妇,早就不在人世了。

    可我不能说出实情,四月心里分析着,若是告知实情,自己得不到任何好处,说不定还会激怒掌印。若是隐瞒并顶替了东方幻玉的身份,得到他的青睐,那么自己以后的暗杀计划,会顺利千倍万倍!

    可也不能直接承认,掌印是何等的狡猾,长久相处一定会露出破绽。

    思虑周全后,四月直视着掌印的眼睛,委委屈屈地,摇了摇头。

    掌印抚摸在四月脸颊的上手僵了僵,面上满是惊讶和伤感,缓缓问道:“不,不记得了吗?”

    四月咬了咬唇,又一次摇了摇头。

    掌印茫然。

    四月轻轻推了推掌印,稍稍拉开了点距离之后,伸出葱白细长的手指,在掌印胸膛上写道:我不记得年少时的所有事,也不记得,自己叫幻玉。

    这样一来,以后掌印问起从前和东方幻玉相处的任何事,自己都能用失忆搪塞过去。

    掌印猛然握住了四月的手。

    四月感觉掌印的手非常凉,如同冬日寒冰,刺骨阴寒。

    掌□□疼地问道:“幻玉,你失忆了?怎么会?”

    还未待四月回答,掌印眼里又冒出了喜悦,说道:“你是因为遭遇变故失忆了才离开我的,对不对?你不是因为厌恶我才离开的!”

    四月呆呆地点了点头。

    掌印欣喜地将四月揽入了怀中,紧紧地禁锢住她瘦弱的肩膀,在她耳边说道:“那你以后,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了,对不对?”

    四月感觉到了不太对劲,只觉得拥住自己的人,正逐渐变得疯狂。她有一些紧张,却又没有达到恐惧的地步,毕竟,一个阉人,即使疯狂,也做不了什么吧?

    “幻玉,幻玉,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想了百遍千遍,想到都忘记了你的长相,只以为你是来自九重天的仙人。”掌印自嘲般地笑了笑。

    “幸好你回到我身边了......”掌印将四月抱起,抱向一旁的白玉床。

    四月心猛地一惊,终于是怕了起来,她疯狂地推着掌印,却如同待宰的羔羊般软弱无力。

    “幻玉,”掌印将四月放到了床上,脸上竟然扬起了纯真的笑容:“那段我最痛苦的日子里,我每日都在期待着你的出现,可是你就那么不见了。我猜测过很多原因,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你是不是跟心上人走了?幸好不是,幸好。”

    他的眼里,逐渐弥散出彻底的疯狂;“你知道吗?在我那癫狂的师父,把冰冷的刀锋刺入我的身体,把我以阉人之身送进这深宫之中时,我想的还是你!我想的是如果能再遇到你,一定不会再让你离开!哪怕是你厌恶我,我也不会让你离开!”

    四月惊恐地看着掌印,挣扎的双手被他禁锢住,身上的衣服被他扯开。

    四月仍在奋力挣扎,通红的双眼擒满了泪水,她咬着牙,心里满是憎恨,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外衣被扔到地上,洁白的里衣被扯开,掌印的手,落在了那绣着白玉兰的心衣上。他顿了顿,手指轻轻地抚摸上四月白皙的脖颈,又落在了她颤抖的锁骨上。然后手指一挑,那薄如蝉翼的心衣便落入了掌印手中。

    绝望中的四月没有感受到进一步的轻薄和侮辱,就被一层丝滑轻柔的薄被盖了起来。

    掌印俯下身来,迷恋又有些伤感地看着四月,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擦去了她眼角的泪水,极致温柔地说道:“幻玉,别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只是,想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燕予夺的人。”

    他的嘴角扯起,笑意上扬:“这样,便没人敢,把你带走了!”

    四月神情僵硬。

    他站了起来,满含深情地注视着四月,袖中滑下一利刃割破了手指,洒出了鲜血滴落在雪白的丝绸薄被上,然后收起利刃,用四月的心衣缠起了受伤的手指,笑着说道:“幻玉,今日,你就睡在这里,因为今日,是我们的‘新婚之夜’。”

    四月眼睛睁大,紧紧拽着被子,盯着那笑得有些疯狂的人,心生恶寒。她胸脯起伏,甚至有想吐的冲动。

    忍,得忍!

    四月对自己说着,等我杀完那该死的七个恶人,你燕予夺!便是第八位!

    掌印看着四月脸上难掩的恨意,心里一阵抽痛,他在四月身旁坐了下来,给她掖了掖被子,自顾自地说着:“幻玉,幻玉,你是属于我的幻玉。我们之间的缘分,从儿时就开始了,十二年也斩不断。幻玉,今日是你先接近我的,”掌印笑了,“你忘却了我,却故意接近我,最终导致我认出你来,你说缘分这东西,是不是十分有趣?”

    他的手指,轻轻地梳理着四月散乱的长发,然后将那青石,放在了四月枕边,问道:“还没问幻玉故意接近我所为何事?”

    四月情绪濒临崩溃,没有任何想要交谈的意思。

    掌印叹了口气,收回了手,深深地看了四月一眼,走上了二楼。

    ----

    翌日,皇宫中所有人便知道了,掌印有了对食,是一位来自宫外的哑女画师,名叫四月。

    承辉宫西阁勤政室内,掌印正批阅奏折,身着大宫女的服饰的四月老老实实地站在他身边服侍。

    昨日掌印独自去了幻玉阁二楼,再也没下来过。四月也便逐渐冷静下来,她思虑了很久,也做了决定:只要这疯子没有真的伤害到自己,那么自己便当几天他的幻玉,等利用完了他,再伺机下毒,杀了这佞臣,逃离皇宫。

    ----

    承辉宫是平常皇帝下朝之后,处理政务的宫殿,如今皇帝却不在,朝中政务,全部落在了掌印手里。

    那是因为当朝皇帝长孙育德生性贪玩,喜好嬉戏游乐,不听劝诫,我行我素。继位一年,经常不理朝政,寻着借口便会出宫,经常就是几日不归,非得朝廷重臣们轮番去请,才能将他请回宫来。

    前几日,北方来报,边境羌无族叩关来袭。长孙育德大为兴奋,立刻宣布要御驾亲征。朝臣直呼荒唐,只是小小羌无族,北方有十万边防军镇守根本不足为虑,何至于需要大宁皇帝亲征?

    可长孙育德不听规劝,在朝堂上大怒,将朝臣们骂了个狗血淋头。他可不愿意错过这一路北进,游山玩水的机会!往返来回,再在北边关山省逗留些时日,估计一个来月都不用回朝处理繁琐得让人头大的政务了!这大好机会,怎能放过?

    朝臣见劝阻不了,都把目光投向了皇帝身边站着的掌印燕予夺。

    掌印嘴角扯出一丝浅笑,面向皇帝微微鞠了一躬,说道:“陛下御驾亲征,彰显我大宁之英勇,皇室之威严,实为我等之荣。陛下可放心领军,这朝堂政务,有内阁首辅张大人在,自是不用担心。”

    首辅张怀仁垂下了头,一脸铁青。

    长孙育德激动地站了起来,拍了拍掌印的肩膀,夸道:“还是燕掌印深得我心!”

    于是,大宁皇帝便离开了宁安皇城,不知何日才会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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