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8
初雪没下多会儿就停了。
荆褚弋扔掉棒球棍，弯腰捡起染上血腥味的黑色冲锋衣外套，朝地上啐了口，舌尖抵了下隐隐发疼的后槽牙，拿出手机摁亮。
九点四十六分。
晚会结束了吗？
他熟络地打了个电话，套上衣服，往巷子口走。
宋林恺早已经开车等他，透过车窗和路灯，见荆褚弋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破了，双手的关节处都破皮泛红。
“跟谁干架了？”
荆褚弋捏了捏发酸的胳膊，打开副驾钻进去：“肖勖。”
“妈的！狗杂种！劳资找他算账去！”
说着宋林恺作势就要下车。
荆褚弋眼疾手快抓住他胳膊，漆黑如墨般的眸子很坚定。
“现在送我去二中！”
宋林恺拧眉：“这么晚了，去二中干什么？”
“她，在等我。”
荆褚弋口中的“她”自然是覃烟，宋林恺忍住丹田的怒火，启动车，黑色轿车如离弦之箭飞驰在道路上。
**
没有预料到的音乐声和雀跃声，诺大的礼堂，灯光昏暗。
荆褚弋没见到覃烟，反倒是望见了安西坐在空荡荡的舞台中央，冷白调的光圈从她头顶上投射下来。
看上去一派凄凉惨样。
荆褚弋打了无数个电话，覃烟的手机提示都是关机，他右眼皮直跳，心里莫名起了一种恐慌。
就在他转身要离去时，身后的安西冷不丁开口叫住他，一字一顿道：“荆褚弋，你是不是找覃烟？”
荆褚弋捏紧手机，猛然回头：“你知道她在哪儿！？”
安西两只眼睛里充满了不屑和一丝兴奋，就像是看见了食物的饥饿野狼，舔了舔唇：“知道。”
荆褚弋阴沉着脸，总觉得眼前的安西很奇怪，且不说她先前和覃烟的关系是好还是坏。
他在等着下文。
“哈哈哈哈——”
良久，安西忽地仰头张嘴大笑，露出两排牙齿看上去瘆人，很疯癫。
下一秒，她双眸突然盯死住荆褚弋的眼睛，赤红赤红，双手捧着自己的脸颊，放肆大笑：“她死了，她死了！她下地狱了！”
......
之后的一个礼拜，覃烟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荆褚弋去了她住的地方，她的好友，甚至尝试去天筠府找覃则明，找覃泽宇，都没有人知道覃烟去哪儿了。
但是在这一个礼拜中，他知道覃烟为什么消失了。
就在元旦晚会当天，覃烟跳“蝴蝶”古典舞的视频被人剪辑后，说抄袭曾经鹿海二中初中部鹿桉跳过的舞蹈，甚至还扒出鹿桉的死不是意外，是人为。
是覃烟“害死”鹿桉的。
有匿名的人提供覃烟和鹿桉曾经的谈话内容。
内容是覃烟约鹿桉周末下午六点去南山某亭子，说是有重要事情要跟她商量。
再后来，鹿桉就此失踪，监控里都没有看到她的身影，半个月后，在通往南山监狱的半山腰公路边发现了奄奄一息的鹿桉。
她的双臂被扎满了细小的针孔，怀疑是吸du过多导致精神语言系统混乱。
舆论就此发酵，倘若不是覃烟约她出去，鹿桉在最美的年纪就不会出事，就不会死亡。
不止如此，覃烟犯下的“罪”被人深挖出来，打架斗殴，欺负同龄人，抽烟喝酒，甚至是和男生成双出入混迹在酒吧ktv。
在大众的眼里，她已经变得罪无可赦。
很显然，这一桩桩一件件，在社会舆论的煽动下，道德败坏，杀人犯，无良少女成了她的标签。
元旦晚会那天，安西没有如约和她一起跳那支舞蹈，覃烟也没觉得不对劲儿，直到落幕那一刹那。
一个装满水的矿泉水瓶朝她扔过来，猝不及防，砸在了她下巴颏处。
“覃烟！你把鹿桉的命还给她！死的为什么不是你！”
“鹿桉死的很惨！你有没有心！”
“鹿桉的舞你也敢跳！抄袭狗！必死无疑！”
覃烟懵了，瞳孔骤缩，浑身上下的血液彷佛都被抽干似的，木讷地僵在原地。
鹿、桉！
这个名字是她的死穴命门。
礼堂里嘈闹的环境下，覃烟的脑子里空白一片，唯独有个凄凄凉凉的声音萦绕。
“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
......
高三上学期期末，杨志华对于覃烟的事情只字未提，一直等到期末考完试后，浑浑噩噩的荆褚弋推着荆乐走出校门，黑色奥迪一如既往地等在了门口。
司机下车帮忙扶荆乐坐上车，荆褚弋接到了个陌生的电话。
听声音，他知道是沈妍霏。
自从覃烟人间蒸发后，沈妍霏也没来上课，甚至是期末考试都没来，这事儿还是荆乐告诉他的。
“她回来了，在公寓。”
沈妍霏望了眼紧闭的卧室门。
“哥哥，我们该走了。”坐在车里的荆乐提醒道，“妈妈催了。”
今天他们要回春城奶奶家过春节，再不快点就赶不上飞机了。
可是，这个消息对于荆褚弋来说是个惊喜。
他这大半个月来，不知道覃烟的近况，整个人都疯掉了。
好不容易有了消息，他肯定是不会错过的。
电话那头，沈妍霏没听见荆褚弋的声音，叹了口气：“你不来，她就要被她爸送去国外了。”
电话挂断。
荆褚弋看向荆乐，眉梢都是笑容：“阿乐，哥哥有事，你和妈先去奶奶家，我晚些天过去。”
荆乐抓住他胳膊，抿抿唇：“是因为覃烟吗？”
荆褚弋看了眼荆乐那只白到发亮的手，拍了下她手背，满眼期待：“嗯，哥哥想去见见她。”
荆乐五指慢慢松开，从书包里翻出一个精致的黑色小礼盒递给荆褚弋：“能帮我把这个礼物带给她吗？”
“怎么想起送她礼物了？”
鹿海二中全校都知道覃烟和鹿桉的事，荆乐也不例外。
荆乐：“她帮助过我。”
荆褚弋浅笑，接过想打开，却被荆乐抬手捂住。
荆乐鼓起腮帮子，瞪他：“不许看！只能覃烟自己看！”
“好。”荆褚弋失笑。
然后回头看向司机大叔：“陈叔，送小姐去机场，路上注意安全。”
司机：“好的。”
荆褚弋关上车后座车门时，荆乐还是忍不住问他：“哥哥，你喜欢覃烟吗？”
“超爱。”荆褚弋弯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