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3
傍晚六点，准时结束了舞蹈训练。
最终讨论的结果就是：覃烟组的节目是古典双人舞，她和安西搭档，而沈妍霏则是弹钢琴。
她和沈妍霏谈笑走出学校，今天训练还算顺利，并没有太大的阻碍，至少没有人抽风影响进度。
十二月的天气，昼短夜长，夜幕低垂，冷风习习。
她今天就穿了件深灰色中长款毛呢外套，里面套了件短款深紫色针织衣，配上长裙和带了3厘米高的黑色小皮鞋，戴上一顶黑色的渔夫帽很有文艺范的感觉。
接到荆褚弋的电话时，覃烟已经送沈妍霏上了公交车。
明亮的路灯把她的纤细身影拉长，与树影交错幢幢。
覃烟问：“现在还在医院？”
今天中午，荆褚弋给她发消息说下午要陪荆乐去市中医院做复健，就不能陪她排练舞。
荆褚弋往仍然亮着灯的康复治疗室看了眼，靠在走廊的休息椅上，颓然说：“还有一组肌肉训练，晚饭要推迟了。饿了吗？”
覃烟心情还算不错，踩着小皮鞋，一蹦一跳地单腿跳在石板上，然后换腿跳，自娱自乐，说：“有点儿饿了，不过没事，等荆乐做完康复训练一起吃饭吧。”
突然的懂事，荆褚弋笑了：“好，想吃什么？烤肉？火锅？串串？”
覃烟双腿往回跳，站定：“火锅吧，就我家附近广场有一家巨好吃的红茶火锅，我们可以去吃。”
“听你的。”
“那我先过去排个号，那家火锅店一到晚上人就特别多，”覃烟朝大马路边走，准备去拦一辆出租车，“你那边完事儿，直接过来就行，我给你位置……”
“覃烟，好久不见。”
覃烟没走出两步，就有人在身后叫住。
她下意识地回头一看，暖色的路灯下，都没能柔和肖勖那张丑陋眉骨疤痕的脸，眼神很凶，凌厉，眼窝凹陷进去，胡子拉碴的样子，看上去有些瘆人。
荆褚弋打断他肋骨，没想到这么快就痊愈能下床走了。
他旁边还站着瘦猴和周昊。
这瘦猴是胡雷的跟班，惧怕荆褚弋那个，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另一边，荆褚弋没听见覃烟接下来的话，皱眉：“覃烟？”
覃烟自然不是想牵扯进他，不过，现在自己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脱身，镇定说：“……我现在打车过去。”
“行。我这边大概半个小时就结束。”荆褚弋瞥见治疗室的医生朝他招手，示意他进来，“医生叫我，一会儿见。”
覃烟抿嘴：“好。”
肖勖还算是有点儿人性，等她挂了电话，这才走过来。
一下子，周围的空气都弥漫浓浓烟草味，难闻想吐。
覃烟跟着肖勖他们一群人走进一条漆黑的深巷里，肮脏腐臭的味道刺激她娇弱的胃。
瘦猴直接咬牙切齿地对肖勖告状：“勖哥，就是她让雷哥蹲局子了。”
哦，原来是为这事儿。
肖勖很显然对胡雷很上心，先前都没有听说过两人还有层兄弟关系，活久见。
他从劣质烟盒里敲出一支烟，叼在嘴边，点燃抽了一口，吐出烟雾：“覃烟，给个说法，你是知道的，我肖勖可是有仇必报的人，胡雷和我兄弟情深，你玩弄我的好兄弟，又和荆褚弋合伙打伤我，这笔账我怎么着都得算。”
覃烟觉得很好笑，偏头嗤笑道：“啧，你技不如人我知道，想找我麻烦呢，大可不必搬出所谓的‘兄弟情深’，不过……”
肖勖：“不过什么？”
覃烟款步走到肖勖面前，毫不避讳地从他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掏出蝴蝶zippo打火机点燃，不过没抽，夹在指间，盈笑继续说：“……玉弥山的事情之后，荆褚弋被叫去警察局，是你干的？”
肖勖坦白：“是我啊，我以为他会被拘留个十来天，结果没想到，呵……”
他走到覃烟身侧，拍了拍她的肩膀，阴恻恻地说：“看来他有点儿本事呢，现在还能无声发生地回学校读书，是你帮的忙？”
看来肖勖并不知道荆褚弋的家世背景，但她自己了解的也不是很多。
覃烟往旁边挪了挪脚步，泛白的指间轻轻弹了下烟灰，没说话。
肖勖权当是默认了，不过还是回到了上次在零点台球厅给了胡雷两万块，然后又报警抓他的事情。
“胡雷档案脏了，你是不是要做点牺牲，补偿补偿。”肖勖说。
旁边的瘦猴见有人撑腰，荆褚弋也不在，立马挺直腰板，义正言辞说：“对！勖哥，给她点颜色瞧瞧。”
覃烟斜睨了眼瘦猴，出声：“有你说话的份儿？”
瘦猴被她强大的气场吓住，就闭嘴，往后缩了缩脑袋。
“哈哈哈——”肖勖大笑，扔掉烟头踩灭，“覃烟，你现在在我手上，你觉得今天有命走出这巷子？”
猝不及防间，覃烟细白的脖颈已经被肖勖死死地掐住，整个人的背抵在水泥墙上，青疼，她很快喘不上气儿，手中的烟啪嗒掉在肮脏的地面，帽子和手提包也摔在了地上。
覃烟眼睛带着肃杀，直直地对上了肖勖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眸，可怖。
她艰难地挤出两个字：“怂、货。”
她在逼他。
肖勖发狠，手背上的青筋因为用力而隆起很明显，“荆褚弋这次可不会来救你了。要你死很容易。”
覃烟嘴角扯起笑容：“你怕他，不是怂货，是什么？哦，杂碎。”
这下彻底惹怒了肖勖，覃烟感觉都气管已经被捏紧，完全没办法呼吸了，脸开始变得苍白，失去了血色。
瘦猴整个人都愣住了。
旁边的周昊直直盯着覃烟，咬紧牙关，裤兜里的手机还亮着屏幕，在通话记录界面，第一个号码是：110。
下一秒，一阵警笛声在巷口响起。
警察赶过来的时候，覃烟颓然地靠在墙角猛烈咳嗽，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眼角挂着泪痕。
“你没事吧？”警察走过来例行询问。
覃烟摆手，缓过来说：“没事。哮喘犯了。”
她瞎编了个理由，不动声色地将包里的小方巾拿出来系在脖子上，遮住了那大片的红印。
警察半信半疑：“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覃烟：“没有。”
警察一本正经的模样：“我们接到举报，有人喝醉酒实施家暴，真的没有吗？”
面对警察的再次确认以及他们的说辞，覃烟自嘲般地笑了笑：“警察叔叔，我还没结婚呢，哪儿来的家暴。”
“……”
她自顾自地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渔夫帽和手机包，从里掏出手机，十分钟前，荆褚弋给她发消息了。
jcy：荆乐过敏了，晚上就不能陪你吃饭了。
正好，她今天的狼狈样也不想让荆褚弋知道。
警察悻悻然离开，覃烟走出巷子，瞧见了对面的马路上，仓皇逃走的肖勖一行人。
呵，她真的该感谢那个“家暴酒鬼”的举报。
真是便宜他们了。
与此同时，周昊送走肖勖他们，立即追到正打开出租车门坐进去的覃烟，他眼疾手快，手摁在车门边上。
覃烟浅淡一瞥，冷声问：“有事？”
周昊欲言又止，思想建设做了会儿，说：“叶雨萱回鹿海市了。”
叶雨萱？
哦，喜欢荆褚弋的人，现在是应该快大学毕业了吧。
覃烟怔了下，随后很坦然说：“所以呢？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周昊很诧异：“叶雨萱和肖勖联手了，知道你和荆褚弋的关系，想和你鱼死网破。”
“哦，你不是讨厌我？跟我说这些，就不怕肖勖弄死你？”
周昊嘴角扯了一抹苦笑，眼神毫无光亮：“怕死啊，不过我想正确地死去。”
覃烟不明白：“正确的死？”
周昊没解释，反倒是说：“你自己多注意吧。”
很奇怪。
覃烟凝神看了眼周昊，瞧见面色很不对劲儿，消瘦了许多，颧骨很明显的凹陷了，她掀了掀眼皮说：“提醒你一句，离开肖勖，尽快。”
周昊嗯了声。
**
没了饭局，覃烟直接在楼下打包了一份烤冷面买了罐雪花啤酒就回了家。
保镖不在，估计是下班了，明天新的一周，不会来。
她不着急吃饭，而是到了家，直接去拿起居家服去浴室洗澡，要把深巷子里的那肮脏难闻的气味都要洗掉，她要干干净净。
热气弥漫整个浴室，模糊镜子中也能很清晰地看见自己脖子上的那道红印痕迹，肖勖下手可真重。
吹完头发，覃烟拿起茶几上的烟盒和打火机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远眺着这座不夜城，华灯初上。
她一手指夹着烟，另只手打燃火机，点上，深吸了一口，令人心情舒畅的尼古丁，烟雾泛着蓝光，她直直地盯住满城的夜色，思绪万千。
朦胧烟雾间，她隐隐戳戳地看见巨大的落地床上出现了荆褚弋那张玩世不恭的脸，对她笑。
毫不迟疑。
覃烟走回到客厅，将烟头捻灭在烟灰缸里，然后捞起茶几上的手机，拨通了荆褚弋的电话号码，然后就窝进沙发。
响了十来秒，那边才接通。
入耳的是一声呵斥谩骂的中年女人的声音，中气十足。
“如果阿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让你再踏进苏家半步！”
“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
苏家？
记得先前封焱给她的消息是，荆褚弋的妈妈姓苏，叫苏晚，女强人，现在经营一家大型企业，再具体点的就没查到了。
荆褚弋没说话。
过了会儿，周围安静了许多，还能听到呼哧呼哧的风声。
似乎是在对着风口。
覃烟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仰头躺在柔软的沙发上，一袭银灰色如瀑的头发垂落到地毯上，她平静地问：“荆乐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芒果过敏了。”
荆褚弋淡淡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还有点愧疚。
覃烟问：“她不知道自己芒果过敏吗？”
“她嘴馋，瞒着我偷偷吃了。”
“嗯。”
覃烟想到电话里的杂音，试探性地问：“你妈刚才骂你了？”
荆褚弋诧异：“听见了？”
“嗯，听见了，不是故意的。”
荆褚弋淡笑：“没事，是我不好，她工作忙出差了，我在家没照顾好阿乐。”
覃烟脱口而出，还有些急眼：“不是你的错，别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扛行不行。”
“嗯。”
荆褚弋岔开话题，继续问：“你回家了？晚饭吃了吗？”
“早就回了。”覃烟歪头瞥了眼茶几上早已经凉透的烤冷面，轻描淡写道：“吃了，难不成我还等你给我送？”
这话听着有些埋怨的意思。
荆褚弋喉咙里发出一声闷笑：“也不是不行。”
“不麻烦了，挺晚的了。”
“今天舞练得怎么样？”
“很完美，你没来看，可惜了。”覃烟炫耀道。
荆褚弋：“不可惜，有的是时间，以后你单独挑给我看。”
“才不要。”
默了会儿，覃烟盯着天花板上明晃晃的水晶吊灯，忽然的安静，让她竟然生出了强烈的孤独感。
想到了周昊告诉他的话。
“荆褚弋，”覃烟一只手指卷起一绺头发，缠啊缠，纠结了半天，才缓缓道：“叶雨萱回来了，你知道吗？”
荆褚弋很直接：“不知道。”
“哦。”
覃烟感觉自己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一个小石子扔进了平静的湖里，激不起风浪，自己的话没什么价值。
不过荆褚弋有种莫名的感觉，皱眉：“她来找你麻烦了？”
“她又不认识我，干嘛找我麻烦？”覃烟想了想，说：“还是说，因为她喜欢你，嫉妒使她变成柠檬，然后来找我干架？”
荆褚弋扶额：“是我多想了，谁敢找你麻烦，我第一个就削谁。”
闻言，覃烟哂笑撩拨：“荆爷好man哦。”
“……”
她知道荆褚弋受不了这样的，她是故意这样说的。
荆褚弋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很想顺着电流过去教训教训一直“作死”的覃烟。
“早点休息，明天陪你吃早餐。”荆褚弋说。
覃烟心情好了些，伸出食指在半空中比划：“我要吃牛肉包、蛋饺、皮蛋瘦肉粥……”
说了好几样。
覃烟没听见荆褚弋回话：“可以吗？”
荆褚弋静静地听完，然后很认真地说：“还少吃了一样。”
“什么？”覃烟懵了下。
荆褚弋低沉的嗓音：“你不打算‘吃我’？”
“……”
车速太快，真是狗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