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4
第二天早上，覃烟醒来，等她洗漱完出门，冬日的天仍旧是灰蒙蒙一片，没见大亮。
她拉紧衣服，慢腾腾地走出EDC中心大楼，刮了阵凉风，还冷嗖嗖的，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她走到路边准备拦辆出租车，没想到就看见荆褚弋站在明晃晃的路灯下，投射在地面上的身影被拉得老长。
荆褚弋穿了身黑色的冲锋衣，立领也没能遮完他细白脖子，露了小半截在寒风中，他单手插在一侧的衣兜里，另只手握着手机，垂眼看得尤为认真。
昨天的电话里，他说明早一起吃早餐，覃烟以为他会在学校外面等她，竟没想到会在自家楼下等，大冬天的，他不冷吗。
风吹来的那一刻，覃烟感觉到自己的眼眶处凉凉的。
这还是从前的荆褚弋吗，被她磨平了尖锐的棱角。
覃烟快步小跑过去，烟嗓更加的沙哑几分。
“荆褚弋，你等很久了吧。”
荆褚弋早就察觉到她的气息，他抬头。
“没，刚来。”
“哦。”覃烟表情淡了下。
周身的寒气告诉覃烟，他真是心口不一。
但是听见他这么一说，心里忽然升起了暖意，死鸭子嘴硬的冰冷性子似乎也没多大改变呢。
与此同时，荆褚弋听出了几分失落，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她两眼，黑色棉服外套敞开，眉眼沉下。
他将手机揣进衣兜里，上前弯下腰，很自然地拉起覃烟的外套拉链拉上。
下一秒，荆褚弋朝她伸出手，说：“一会儿想吃什么？”
覃烟秒懂，右手握住他那温暖的左手，十指相扣，朝他挑了挑眉，唇角弯弯：“昨天我在电话里说了啊。”
她到不介意，不挑，自己是可以......吃他的。
而且荆褚弋自个儿说的，得算话啊。
覃烟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纯粹就想“调戏”他而已。
两人往大马路上走。
荆褚弋很明显听出来覃烟话里的深层含义，他那只握住她的手，狠狠地揪了她掌心的肉。
覃烟倒吸一口凉气，立刻拿眼瞪他：“我没说错啊，你别揪我啊，很疼。”
“该。”
“你……”
覃烟真是觉得自己在荆褚弋那儿得不到一句好，她也真是好脾气外加佛系，嘴里开始叨叨絮絮。
“早年不知覃烟好，现在却吃回头草，如今得到没当宝，阴阳怪气全是刀……”
她自顾自地说着，时不时还偷偷瞟了眼当事人，脸黑成了一条线，嘴角勾起得意的笑。
不得不说，调戏荆褚弋，还得看她覃烟，要换作是别人，早就被他“丢入十八层地狱”见阎王去了。
覃烟转过脚步，走过去挽着他的胳膊，往日御姐变成一只乖糯的小猫似的，笑脸谄媚相迎：“不气不气，你尽管飞，烟姐永相随。”
荆褚弋低眉垂眼看了覃烟晃眼的笑容，无奈般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下：“行了，说了一大堆，没饿？”
覃烟漫不经心：“饿了啊。”边说边拽他走快点，抬头望了眼天，催促道：“天都亮了，去学校吃早餐。”
-
鹿海二中外面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小吃美食店，周边学区房多得是，居民们也都喜欢就近吃早餐，上班族依然如此，几乎座无虚席。
“周记早餐铺”是一家老字招牌店，他们家的灌汤包多汁多肉，覃烟还蛮喜欢吃。
虽然昨晚列举了一堆早餐吃的，但是覃烟这“仙女儿胃”，就点了一笼灌汤包和豆浆。
荆褚弋倒是挺能吃，一碗南瓜粥配两根油条，就感觉像是老大爷标配。
两根油条下肚。
荆褚弋喝了口南瓜粥，咽下后瞥见覃烟那笼灌汤包一个都没吃完，脸上表情都有点儿心事重重。
“不喜欢吃？”
话语间，覃烟已经咬下最后一口灌汤包，含糊不清道：“不是。”
她咽下后，荆褚弋把温热的豆浆递给她。
覃烟接过：“我只能吃一个。”
荆褚弋不解：“然后呢？”
“之前灌汤包都是一个一个卖的，现在一笼卖，有五个，我吃不了。”
荆褚弋似有若无点头，瞥了眼蒸笼里比之前小了一大圈的包子。
他二话没说，用筷子将蒸笼勾到自己面前，“嗯，吃不了就别吃了。”
覃烟喝完剩余的半杯豆浆，抽纸巾擦嘴，见荆褚弋一口一个灌汤包。
店里灯光明亮，这会儿，她才发现荆褚弋眼下一片淡淡的青色，“昨晚没睡？”
荆褚弋知道覃烟心思缜密，也没打算撒谎。
“没睡。”
“为什么？”
荆褚弋吃完剩余的四个灌汤包后，接过覃烟递过来的纸巾，擦完嘴，不咸不淡道：“阿乐晚上做噩梦。”
这言下之意不就说，他得守着她亲妹妹睡觉呗。
“你妈妈让的？”
“有区别吗？”
“......”
说完，荆褚弋起身去结账了。
而坐在位置上覃烟撑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荆褚弋和荆乐两人性格反差很大。
那他们的母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会对自己亲生儿子如此冷漠。
思及此，覃烟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她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去评论别人的家庭，覃则明对她不也是如此吗。
与此同时，结完账回来的荆褚弋拿过覃烟外套，很自然地撑开让她套上，“有心事？”
覃烟穿上衣服，心疼的目光藏不住：“荆褚弋，要是你以后受欺负了，一定要跟我说。”
突然的话。
荆褚弋盯着她那张极为认真的脸，压制住心底的躁动，理了理她的衣服领子：“告诉你做什么？”
覃烟朝他勾唇wink：“我替你撑腰。”
“你打得过谁？”
“......”听到这话，覃烟吃噎，瘪了瘪嘴，没好气地拿那双勾人的狐狸眼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你的意思是我很弱咯？”
“嗯。”
说话间，荆褚弋没忍住笑出来，顺势把她的右手揣进自己的衣服兜里暖和着，两人并肩走出早餐店。
覃烟还沉浸在荆褚弋看不起自己的心思里，侧眸，给了个肯定的结论：“你敷衍我。”
这姑娘还挺较真儿。
“没有。”荆褚弋耐心解释。
覃烟扬起下巴：“那你说说，我哪方面强？”
忽地，荆褚弋低下头，微微弯腰，凑到覃烟耳蜗边，一只手摁下她的渔夫帽，遮住了让他心痒痒的魅惑狐狸眼。
覃烟呼吸一滞。
众目睽睽之下。
温热的气息从她的围巾缝隙钻了进去。
荆褚弋低沉的嗓音荡在耳畔：“床上功夫挺强的。”
覃烟莫名耳根子唰得一下子就红了。
次奥，这狗男人天天跟她讲荤话是吧。
覃烟忍不了，挑眉，嘴角疯狂上扬，反击道：“跟我比，你是差了点。”
荆褚弋很是赞同的点头，直起身，漫不经心的坏痞笑容：“倒也是，下次你上，我下。”
“......”
好吧，她又一次输了。
-
两人去了学校，覃烟向来不喜欢早自习和语文课，一直蒙头睡到了第二节课。
就算是任课老师上课抽覃烟回答问题，都是荆褚弋站起来回答的，看来他是真的很爱了。
全班都知道荆褚弋对覃烟很特别，都在传两人在谈恋爱，大佬的女人肯定是惹不起。
他们一直以为荆褚弋会喜欢像安西那样的乖乖女。
荆褚弋选择复读，就已经让这些“碎言碎语”烂死在肚子里了。
可只有覃烟知道。
他们口中所谓的“校霸”“神人”，不过是个自己的“怂胆”找借口。
一直到了下午放学，覃烟刚打算翘了高三的晚自习和荆褚弋去吃昨天没吃上的红茶火锅，刚走到门口就被杨志华给叫住了。
杨志华站在他们前面，推了推厚重的黑色眼镜框，很有深意：“你们两个来我办公室一趟。”
两人很有默契地相互看了眼。
结果被杨志华看穿：“少动逃跑的歪脑筋，除非你们想去打扫图书馆。”
“......”
覃烟哭笑不得，他们没想逃跑啊。
年级办公室，其他学科的老师和班主任都吃完饭去了，只剩下他们三人。
杨志华坐到椅子上，从抽屉里拿出擦镜布擦拭镜片，抬了抬下巴：“抬凳子坐吧。”
两人坐下。
覃烟瞥见了杨志华桌面上角落里有一堆草莓水果糖，顺了两颗，塞了一颗到荆褚弋手里。
她边撕包装边说：“老杨，有事赶紧说，我们还要去吃饭。”
一旁的荆褚弋见她和自己以前“没大没小”的模样一样，不自觉地沉眼，捏紧那颗糖。
她不该如此。
“砰——”
杨志华一巴掌硬生生地拍在桌面上在寂静的办公室发出一道清晰的巨响，很生气：“覃烟！你知不知道你会害了荆褚弋！”
没来由的话，覃烟吃糖动作一顿，不明所以地看向荆褚弋。
她刚想发火，说杨志华什么毛病时，荆褚弋摁下她蠢蠢欲动的手，摇头。
“杨老师，如果是谈关于我的事，没必要牵扯到她。”
杨志华胸腔压制火气。
他知道，荆褚弋能再次回到学校复读，完全是因为他妈妈疏通人脉关系。
前提是荆褚弋不能惹事。
杨志华叹息，看向他：“我问你，你和覃烟在谈朋友是吗？”
先前一头雾水的覃烟听到杨志华这个问题，思路稍微清晰了些。
因为鹿海二中不允许早恋，肯定是有人找杨志华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所以他才说自己会害了荆褚弋。
她不能承认。
覃烟眼神闪过一丝惊慌，为了保住荆褚弋，也没继续多想，立刻矢口否认：“没有。”
与此同时，荆褚弋刚想张嘴说“是”的时候，听到她的话后，竟然卡在了喉咙边，咽了回去。
覃烟注意到荆褚弋眼眸里一丝失落掠过，是错觉吗？
杨志华半信半疑，看向荆褚弋：“她说得是真的？”
荆褚弋很平静：“不假。”
杨志华这才松了口气，摆摆手：“没有就行，你们可以出去了。”
红茶火锅的晚餐计划档次一再降低，两人去食堂随随便便吃了点，就回到教室上晚自习了。
从办公室出来到现在晚自习结束，期间三个半小时的时间里，荆褚弋像是个机器人似的，不主动和覃烟搭话，回答都是单音节“嗯”“行”“好”，脸上的表情跟个小怨妇似的，冷得要死，臭得要死。
覃烟知道，荆褚弋心里现在肯定是生气了。
现在想来，应该是杨志华询问他们谈恋爱，她想也没想就回答“没有”。
荆褚弋肯定觉得她是在“嫖”他，是个不负责任的人。
唉，男人心海底针。
荆褚弋让司机送荆乐先回去，自己则是送覃烟回EDC中心。
冬日晚风凉嗖嗖，一路上，荆褚弋一声不吭地跟在她身后。
上了楼，明灯晃眼，走廊很安静。
覃烟很讨厌两人现在这样，早上还好好的啊，有什么误解说开就行了，憋在心里不难受死才怪了。
“真是烦死了！”
荆褚弋抬眼瞧见走在前面的覃烟不耐烦地停下跺脚。
下一秒，覃烟气冲冲走到荆褚弋面前，手上扬起的挎包毫不留情地砸在他身上。
她呵斥一句：“荆褚弋！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荆褚弋一脸懵，就在挎包再次砸向他的时候，抬手握住覃烟细手腕。
“我是不是男人，你不是早就知道？”
覃烟：“我......”她盯着他深邃如一汪潭水的黑眸，一时语塞。
荆褚弋放下她的手。
覃烟深吸一口气，语气很认真：“对不起。”
荆褚弋：“这么突然？”
他个子很高，灯光落下，投射的暗影在她脸上斑驳，但他也能很清楚地感知到她的愧疚情绪。
“嗯，因为我没有在杨志华面前承认和你之间的恋爱关系，所以你一晚上都不愿意和我说话，你在生气。”覃烟很有条理的向他解释，烟嗓很突出，现在说出来，惹得他心底一阵触电感觉。
这番话让荆褚弋心底的难受情绪一下子就烟消云散。
他原本就是想着等这姑娘来“哄他”的。
很幸运，他等到了。
荆褚弋轻轻捏了捏她鼻尖，半哄半就道：“我没生气。”
覃烟：“真的？”
荆褚弋：“不骗你。”
这一刻，覃烟明白，相爱的前提是敞开心扉。
时间不早了，荆褚弋也该回去了。
覃烟很显然忘记了覃则明给她安排的两个保镖这件事，她提出一个建议：“你没来过我住的地方吧，要不进去坐坐？”
荆褚弋没皮没脸，抬手用指腹蹭着她泛红的眼尾，嗓音低沉性感：“是坐坐还是做做？”
覃烟一下子没理解到：“做什么？”
荆褚弋忽地笑了，有时候觉得这姑娘听明白男女事儿的，这会儿跟他装傻充愣。
下一秒，覃烟就低眼看见荆褚弋那一双好看的手分别相对竖起“大拇指”，然后屈指两下。
荆褚弋目光炙热，拖腔带调：“就，这么做。”
大拇指就像是两个活灵活现的小人儿在“拜堂”似的。
这隐喻......
覃烟一下子明白了，然后故作镇定，抬起自己妖娆的一只手搭在他肩肘上，娇嗔道：“也行。”
欲擒故纵她玩儿不来。
不过，迎难而上她倒是炉火纯青。
荆褚弋放下手，直起身，邪肆勾唇一笑，视线饶到她身后不远处站着的两道魁梧挺拔的身影。
荆褚弋蹭了蹭鼻子，挑眉：“我可打不过他们。”
覃烟愣了：“啊？”她没听明白。
荆褚弋抬手指了指她身后，覃烟作势就要扭头。
“别回头。”
瞬息间，不远处身影正要往他们这边看时，覃烟猝不及防就被荆褚弋拽进了旁边昏暗的楼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