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对峙僵持多年,可似乎萧桑晚从未真的认识对面那个同样辛劳的主帅。
他们的博弈是多方面的,身体上,心理上,到不久以后......
更大的战场。
静平将门扉轻开让纳兰进入,像是早就预料到他的到来,桌子上已经放好两盏茶水。
纳兰并没有想多做停留的意思,只是说道:“求两束您亲自制作的佛香。”
静平倒是不急不慢,点了檀香,一丝白烟就这么萦萦上升。“纳兰将军怎知我这有的佛香就是您需要的?”
对于静平能在他出现前就知道有人拜访,他是极度震惊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一句“纳兰将军”也没将他唬住。
如果世间真的会有神仙暂存,或许静平就是。
纳兰这么想着,眼中不自觉带上两分敬畏。
“定是受人之托。”
静平双手合十,口中喏喏两声,他人听不清半分。
“香我可以交予将军,但......”佛香上是一些细小的花纹,可见精致。“还望将军莫再沉溺过往,不然不测。”
这时的纳兰怎能分辨他口中的过往是何,他只是握紧手中的香柱,想着连夜再赶回榷州。
“圣女旧忆,不可重启。”
在静平说出这句话的刹那,纳兰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巨大的推力冲出竹林,再清醒过来已然回到马背上了。
手下匆匆赶来说是收到回信,说是圣女近日依旧是茶饭不思,厨房新奇的小点心也是不看一眼。
一听到这,纳兰瞬间焦急起来,转瞬间将静平的话抛之脑后,只知道要在最短的时间赶回榷州。
仿佛圣女的心情就印射着他的起伏。
手下人只当是旧俗流传下来的对圣女的崇敬,但其实完全不是。
纳兰不过是......
在弥补一段迟来了二十三年的心意罢了。
“京城最好吃的点心是什么?”纳兰驾马在前询问道。
“京城有名的点心属下还真不晓得。”
纳兰调转马头,向着城里奔去。
凌晨的城里也没几家店开着,远远望去只有一家店点着微弱的灯。
她自小应当就在京城长大了,或许还是更爱当地的食物吧......
纳兰的心中划过明显的心酸。
如果她同自己一般在边境长大,他们自小便可一同驾马,以她传承到的能力,定然也是这个部落数一数二的豪杰。
这么想着,他缓步踏入店内。偌大的一家店铺如今就只有一个小二在整理桌面。或许也是没想到这般晚了还有人光临,一时间还没发现纳兰的出现。
“管店的。”
小二抬头望见了面前这个人高马大的身影,先是一愣随即快嘴道:“公子要点什么?”
纳兰也不拖沓,直言:“你们店最拿手的点心还有吗?”
小二应了一声,赶忙前往后厨瞄了眼。“还有两袋,公子全要吗?”
“对,全包起来。”
趁着小二打包的时间,纳兰顺便问道:“京城的娃娃喜欢什么口味?”
小二脱口而出:“当然是甜口了,而甜口之最定然是咱家的藕粉汤。”小二像是瞬间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着。“您估摸着是外乡人不知道,我家的藕粉汤有名着呢!是萧夫人独家偏爱!”
萧夫人?
萧班的夫人......
南榆满!
“还有吗?”
小二望见对面男子眼中迸发出的半点火星,磕磕绊绊道:“我家藕粉汤都是现点现做的,可如今这个时辰,厨子都歇息了。”眼见顾客的情绪低落下来,小二连忙找补道:“您可以明日来,我们店开得可早了。”
明日吗?
纳兰看了看时辰,如今也是不早了。
这么想着,不如就留在此处一夜吧......
等尝到了她最爱的藕粉汤再行也不迟。
在千灯会开始前,榷州会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大狩猎,以狩猎最优者获得最多的彩灯。
而这些彩灯将在夜间燃放,越多的彩灯预示着越多的福报与美好。
本就是战斗部落,好胜心极强,如今又沾上了幸福的寓意,战斗自然是更加激烈。
萧桑晚是借了个身份来榷州的,自然也不能脱离这场活动。
而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与纳兰能力强度相仿,在狩猎骑术方面未尝不也在战斗部落中占上风。
可是这次来是为了打探敌情的,过于显眼,反而不好,所以萧桑晚需要相对地弱势一些。
狩猎开始的时间是最烈的午时,对于榷州人民来说,这意味着太阳高升,一天里最精华,最纯净的时刻。也是最能体现人的深层能力的时候。
虽然隐藏时所用的身份不算高贵,但榷狄族人没那么多弯弯绕,所以萧桑晚的马驹初始位置与真正贵族的位置相差不大。
观赏台是建造在山坡上的,但因为榷州子民的热血激情,参赛者居多,反倒是看台上没几个人。
比起京城人花里胡哨的雕刻镂空装饰,西北就简单多了。
远远望过去就是一大片彩色的飘带在飞扬,随着风就那么四处飘扬,自由洒脱之气源源不断。
看到这萧桑晚倏忽想到那日傅衣寒劝说他时说的话。
既然不适合,不是远离就是倾倒,倒不如将它建设成你所希望的样子。
比如......
榷州。
傅衣寒看得太清楚了,生于沙场的雄鹰真的也只能末于沙场。
所以最适合他的选择就是榷州,但也同样,他最不能融入的就是榷州。
观赏台上彩旗纷飞,萧桑晚的目光也被那荒凉中的色彩缤纷所吸引。
一向齐平的座位,这时却有一段是高出他人的,甚至这段位置还用层层叠叠的纱帘包裹起来。这和榷狄人的作风相差甚远。
“哎,小兄弟你是哪人啊?”旁边一个骑着马的大叔前来打招呼。
萧桑晚这才将目光偏移,糊口回复:“满都人。”
满都类似于中原的京城。
“呦,那可是家中做什么大事的?”
这其实是个误区,觉得你是首都里人,家里就是办大事的。
萧桑晚摆摆手,含糊着:“只是进货的。”
榷州物资其实不是特别富裕,所以除了正常行伍之列,进货人家居多。
“巧了不,我家祖上都是进货的。”大哥心潮澎湃,拉着萧桑晚说了好久的话。
“要不是边境大乱,那年我家定然赚得盆满钵满,小兄弟你说是不是?”
在大哥的滔滔不绝下萧桑晚竟然也不觉得厌烦,倒是耐着性子回应。
“边境大乱?”
大哥顿时眼色变了,“小兄弟不关心家里事吧,当初萧老贼侵占土地,赫将军逼退敌军的事情你也不晓得?”
萧桑晚这才理清楚他说的是哪场战役,心里念叨:原来前头几十句话骂敌军不讲武德说的不是我啊,很好。
“如今边境也不安宁呦,就是刚刚说的那萧老贼的儿子,也去领兵了。”
萧桑晚挑了下半边眉:到我了?
“咱榷州是大不如前啊......想当年......”大哥拍拍萧桑晚的肩膀,“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
萧桑晚也没躲,他在琢磨着“想当年”想的是什么。
是什么能关联着榷州的实力,这可能就与他此行所要探寻的事有关。
也就在他踌躇之时,一声猎鹰鸣啼划破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