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桑晚跟着赵前程一步一踱地体验回忆着那个属于他的童年时光。
清新淳朴的乡村生活变成如此光景,心中多少也带着点覆灭的心酸。
二人继续前进,紧接着遇见大片荒地,杂草丛生,几只黑色羽毛点着点石灰色的乌鸦立在折断的稻草人上。
待到他们要靠近时,乌鸦急促挥动翅膀,像是在驱赶外人的靠近一般。
萧桑晚看着烁烁的光印在眼帘上让人看不清情状。
在这荒无人烟的地界突如其来的乌鸦也显得诡异。
“等等!”萧桑晚拉住正欲走的赵前程,目光幽深地注视着杂草间的一点红色。
赵前程回过头就见萧桑晚仿若一个古稀老人般步履蹒跚地往那点红色前行,而不顾周围乌鸦的围攻。
那是一个竹篮,竹篮里头脏兮兮的,破洞大得不能装东西。
竹篮上是一连串的血迹,已然在风吹日晒下变得斑驳,甚至看不出血的痕迹。
仿佛这场浩劫也会随着时间消散,不再被人知晓,从而被抹杀。
“这个篮子......”晃荡的记忆中破开一个小缺口,这个篮子似是链子的一节,一拽便是一串。
......
屋子里有许多摆设。
一个装着大堆土豆的篮子。
篮子很破旧了,破口大到小土豆都能露出来。
......
是错觉吧......一定是的。
怎么会呢?
她怎么会和这个瘟疫肆虐而亡的村庄扯上关系......
何府
“公子......”小厮吞咽了一下,不敢开口,只得将信封轻轻放置在桌上。
见小厮送来消息,何安欢急不可耐地撕开信纸,一点都不愿再等了。
可是方才的炽热似乎也同着刚刚撕开信封的那一瞬冻结凝固了。
“公子?”
自出生起金枝玉叶的何公子终于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心中的全部堡垒刹那崩塌。
人中龙凤的他到底不过是个潜水海底的死鱼,失去了浅薄的氧气,终究活不了多久。
“公子!”小厮赶忙支撑住倒地的何安欢,随即一群佣人蜂拥而入。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少爷怎么会突发心悸的!”何夫人声泪俱下地怒斥着身边围坐一团的小厮。
何安欢看似潇洒半生其实一直心悸难愈。
少时何老爷势必将独子何安欢培养成最优秀的继承人,可未曾想高强度的压迫下,孩子患上了时不时心悸的毛病,甚至一度造成四肢麻痹僵直的情状。
何老爷的一心壮志被瞬间掐灭,顿时对这个儿子失去了任何想法。
毕竟,他对这个夫人也没多少好感。
众星捧月的何安欢瞬间从高峰坠下山崖,光辉不在,阴沉蔽阳。
也就在这时......
小厮哆哆嗦嗦不敢将信封交给何夫人,毕竟这是少爷偷偷让他去打探的。
可何夫人眼神锐利,一下子就瞅出了不对劲。
她衣袖带风,直接扯过信封。
信纸上油墨似是未干,她只是摸了一下却沾上了墨。
黑色的墨汁像是无限纠缠的过去将她死死缠住,喘不过气。
——萧夫人在南府火场丧生。
何夫人只觉得全身血液倒流。
她的掌上明珠,她最宝贝的儿子就因为这个气血攻心,昏迷不醒......
“荒唐!”
可就是这声将黑暗中的何安欢唤醒。
只见他眼角含泪,气都喘不上一口,却还是磕磕绊绊地艰难开口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何夫人见他出声,赶忙坐到床边握住他的手。
但看到泪迹的那刻她似乎知晓了那纸上的湿润是何了。
可听到他一睁眼就问这事,刹那脸色狰狞。
“是。”何夫人觉得此事她根本无需隐瞒。
“你......为何,不告诉我......”何安欢的泪水聚流成珠,那泪珠里似是装着全部往事,而此时却成了利刃。
何夫人的双瞳里是满满的难以置信,她不能理解为何儿子会对此耿耿于怀。
估计是她久久迟疑,何安欢强撑着再度开口。“到底是为什么,让你如此记恨她......”
这事何安欢记挂至今,总是没有一个结果。
何夫人本不想再提旧事,可见安欢气虚恹恹的模样,心有不忍,道出往事。
王秋珑生在一个不差的家族,本该光耀半生,可一墙之隔就是南家。
那时的南府还未落寞,风光无限,令人称羡。
可偏偏南家唯一的一个女儿与她同时期出生。
这就意味着,她这辈子就活在比较之中。
王老爷看南家处处不顺眼,对自家的女儿也看管严厉,势必要压过南敏婉一头。
可小小的娃娃哪懂那些,一开始心思单纯,开朗大方的王秋珑特别欢喜南敏婉。
她觉得她身上有一种她未曾拥有的东西在吸引着她,所以她总爱和她一同玩。
所谓的闺中密友也是从这时出来的。
可是随着年岁渐长,家族压迫,她的心性便不似从前了。
南敏婉似是个天生的大家闺秀,不论什么都压她一头,一向高傲的王秋珑在无尽的压迫下,最终再也无法忍受。
这时赶巧萧大将军萧班再次凯旋,风光无量。
虽然稍过适婚年岁,但就凭他的名号,就算是妾也是前仆后继。
王老爷费劲心思,前后搭桥终是让自家女儿得了“青眼”。
那时的王秋珑可高兴坏了,因为当时再也没有人能风光高过萧班了。
如果她嫁给萧班,这全京名号最大的女人就是她,如此终于狠狠地压了南敏婉一头。
可事不如人愿,峰回路转。
萧班不知从哪听得南敏婉“天生的主母”名头,竟然最终去了南府提亲。
一时间天崩地裂,她王秋珑最终还是输得一败涂地。
可是她恨啊,积载了所有青春年华的怨恨全部成为了最锐利的枪炮。
所以她恨南敏婉,恨南府,连带着最后阴差阳错嫁给萧班的南榆满她也一并记恨。
她看不惯南敏婉的一帆风顺,看不惯南榆满的飞上枝头......
也终其一生成为了年少最恐惧,最不愿成为的人,她何尝不恨自己呢......
可何夫人的声泪俱下在安欢眼中却分外嘲讽。
“就因此事?”
何安欢此事再忆起南榆满只觉得心痛至极,她一直再为他人的恩怨买单,可最后却落得个这般下场。
“母亲......”他这声母亲宛转悠长,长到何夫人觉得时间都被拉回了十几年前。“可......她救了孩儿的命啊。”
就像是吐露完了所有心声,何安欢彻底合上了双眸不再动弹。
黑暗之中他似乎又回到了被父亲抛弃的那个春季,明明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可他的一切却好像在这个时节全部死亡了。
他的分秒难度,呼吸成疾,精神不再。
也就在这样的时候何夫人带他回王家探亲。
一墙之隔的院落中发出了他从未听到的爽朗笑声。
一开始,他只觉得这种吵闹令他厌烦。
因为他的父亲从未允许何家内发出这般的声响。
直到......
春日到,李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