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那晚的疯狂后劲太大,温芽足足修养了七日方才能下床。

    傅予怀不让她离开北鸣别院,她便连院门都不曾出过,唯一能让她身上多点生气的,便是调香。

    傅予怀知晓她喜欢这些,便四处为她寻来名贵香料,有些罕见的香料连她也只在古籍中见过,而傅予怀总能有法子送到她面前来。

    傅予怀一如既往的忙,至于忙些什么,她从来不关心。

    让她意外的是,筝月倒是常来看她,似乎是怕她无聊,她常常带着新奇玩意儿或者八卦轶闻来,她一旁听筝月讲城东的王公子与城北的黄小姐不打不相识的故事,一旁调香,眨眼便是一整天。

    有筝月在的时光,温芽偶尔能忘记自己的处境,心平静下来。

    而傅予怀,自那次同房过后,他再也没在她这儿留宿,最多只是一同用晚膳。

    他们两人之间好像存在一种默契,明明都对那日之事心存芥蒂,却又都装作无事。

    直到某日,傅予怀忽然提起,要带她出去。

    “踏春?”温芽有点懵。

    傅予怀点头,将挑好刺的鱼夹到她碗里,若无其事道:“外头的桃花开得不错。”

    温芽低头抿唇,算是默许。

    *

    初春时节,春和景明,王公贵族的后院最喜相伴踏春,这最惹人驻足的景色便是香山桃林。

    这香山桃林乃是前朝皇帝为博贵妃一笑,特意栽种而成。

    坊间羡艳先帝与贵妃的情谊,便效仿先帝在这香山桃林采一枝桃花赠心爱之人,以表心意。

    因此,这桃林也成了情人林。

    马车上,温芽掀起了一角帘子,满目皆是潋滟的春色,一阵微风吹来,花瓣纷飞,蝴蝶起舞,实在是人间仙境。

    温芽已有三月不曾出门,见到这般景色,心中难免起了涟漪。

    但是很快,她便放下了帘子,迫使自己不去看,不去想。

    傅予怀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落寞,他放下茶盏,理了理衣袖,“若喜欢这儿,我便让人将香山后的那处别院打理出来。”

    温芽轻轻摇头,与此时的她而言,住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马车缓缓停下,两人相继下了车。

    温芽戴好了帷帽,将自己的脸遮的严严实实。

    还未站稳,身后几位女子的谈话便钻进了她的耳间。

    “听说这次长公主宴请百官千金,是为世子挑选世子妃。”

    “原是如此,不知这次哪家的小姐能入长公主的眼。”

    “我猜是工部侍郎家的柳三小姐,那日我出门买胭脂,遥遥望了一眼,那柳小姐的身姿风范实在端庄……”

    女子越行越远,声音消散在春风中。

    温芽停在原地,隔着面纱望向傅予怀。

    他带她来,到底有何目的?

    傅予怀并不打算解释,而是淡淡留下一句“走吧”便起身前行。

    如那两位女子所言,长公主果真在这香山桃林设宴,来赴宴的皆是高门贵女。

    而傅予怀并不打算带她去赴宴,而是在山脚的一处观景台停下,好整以暇地在一旁欣赏远处的宴会。

    温芽用余光观察着身旁人,试图从他细枝末节的表情中寻找答案。

    而此时,不远处礼乐声停下,她的注意力飘了过去。

    是沈烨来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一个高大矜贵的身影从桃林另一处款款而来,气氛很微妙地发生了变化。

    贵女们殷切的目光跟随着那身影,有的娇羞的低语着什么,有的恰巧与沈烨的眼神撞上,立马转过头,小脸泛起好一片红霞。

    而沈烨始终目不斜视,向长公主行礼之后,便正坐一旁,背对着温芽。

    多日未见,沈烨好似变了一个人,沉稳了不少,再不似从前那般神采飞扬的少年郎。

    温芽抿唇,在暗处静静地观察着。

    可她不知,自己的细微表情也在被另一个人观察着。

    傅予怀讥讽道:“当日你出殡,他拦在灵堂前,只说要见你最后一面,当真是情深意重。”

    温芽低下头移开目光,“回去吧,我有些乏了。”

    “可他再深情又如何?今日还不是照样出现在这儿,等着长公主亲自给他挑选的世子妃。”

    温芽全然明白了过来,今日出门踏春是假,让她亲自目睹沈烨定下姻亲才是他的目的。

    所以……傅予怀是认为她对沈烨有情么?

    “如今公主府式微,驸马在梧州受了重伤……当然,这些自然不曾传扬出去。”

    “以如今公主府的势力,对外联姻是最好的选择。即便你与沈烨的婚约并未解除,他日也免不了处理那拥挤的后院。”

    “我的意思是,他许你的所谓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是笑话。”

    温芽抬眸,眼底毫无生气,可她却微微莞尔,“那以大人之言,我所求的,终其一生也得不到了。”

    可傅予怀摇头,语气似是蛊惑,“这些,我都能给你。”

    温芽却觉得可笑,怎样给她呢?

    是将她一辈子都养在外院,成为他见不得人的外室?

    她看了傅予怀很久,最终还是将这些质问的话埋在心中。

    傅予怀似乎是对她的反应很是不满,良久之后,他耐下性子,认真问她,“娮娮,你究竟想要什么?”

    温芽默了很久,她看着满目飘散的桃花,和漫天飞舞的蝴蝶,好像头一次明白过来自己渴求的是什么。

    “自由。”

    她不想再被困在那些高大的宅院之中,于她而言,傅府与北鸣别院毫无区别。

    头十七年里,她活在忠勇侯府的期待中,从未行差踏错过一步,可是她知道,那不是她想要的。

    傅予怀不再说话。

    他恍惚间觉得,自己细心呵护着的那一朵花,正在渐渐离他远去。

    离开之前,温芽再次将目光落在沈烨身上,似是告别。

    可这一次,对方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忽然回了头,正对上温芽的目光。

    温芽尚未反应过来,沈烨便已经行了礼,向这边匆匆而来。

    温芽有一瞬惊慌,她下意识偏头看向傅予怀,可他面无神色,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急切跑来的身影,眸中有寒意。

    “先回去罢,被人看见对大人不好。”

    “娮娮!”沈烨惊呼。

    温芽顿住,心跳漏了一拍。

    沈烨到底还是追了上来。

    “娮娮,真的是你吗?”

    温芽偏过头,她此刻还带着帷帽,本想要开口否认,可看见对方红润的眼眶,她忽然有些不忍心。

    傅予怀冷眼旁观着二人,却没有开口制止的意思。

    “娮娮,你真的回来了。”沈烨伸手握住她的手,语气都在发抖,他向前张开双臂,似是想拥住对方,可又怕这场梦就此消散。

    “世子爷,你这样贸然离席,很不妥当。”温芽往那方望了望,唯恐沈烨将人引过来,还好,那边未有异常。

    “娮娮,你这样……究竟是为何?”沈烨指的是她假死。

    温芽苦涩地笑着,沈烨生来高贵,性子纯良,又怎会理解她当日的处境。

    “此事三言两语说不尽,只是世子爷,还望你能替我守住这个秘密。”

    沈烨自然满口答应,再次见到温芽,他有满腔的疑问想一探究竟,思来想去还是问出了他最为关心的问题。

    “娮娮,当日你我解除婚约,究竟是为何?”

    他从梧州回来之后,或多或少听过一些当日的传闻,也曾质问过母亲,可得到的答案只是说两人并不相配。

    可他不懂,为何只是短短的一月,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明明离开上京城的那天,温芽还赶来给他送行,叮嘱他万事小心,可为和归来时,便只见她的灵堂?

    这其中,必定有隐情。

    温芽摇摇头,“不重要了,世子爷,一切已成定局,追究这些,毫无意义。”

    沈烨握紧了拳头,急切地想承诺些什么,“娮娮,再等等我,你信我这一次,沈烨此生,非娮娮不娶。”

    温芽看着他,缓缓摇头,她早已看清,自沈烨离京那日起,他们便再无可能。

    “世子只说要娶我,可曾想过娶我要付出什么代价?”

    “既已退婚,向来长公主是无论如何都容不下我的,那世子又该如何自处?”

    “或者说,世子肯为了我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沈烨哑然,他怔怔看着温芽,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可他却无能为力。

    温芽浅笑,带着些无奈,“世子只说要娶我,却不曾考虑这些。”

    “既如此,便朝前看罢,前尘往事,也一并忘了罢。”

    她松了一口气,心中有什么东西渐渐释然。

    她曾经无比期盼能够嫁给沈烨,可以寻求一个庇护,好叫她余生都不必受磋磨。

    可是这一刻,她忽然想通了,她想要的东西,只有自己能给。

    温芽看向傅予怀,对方了然,淡淡道:“沈世子,你该回去了。”

    说罢,他便拉起温芽,向另一条小道走去。

    离开前,温芽留下了最后一句话,“世子爷若真心为我好,今日之事便只当作一场梦,莫要与他人再提起。”

    话音落下,温芽在心中与沈烨做了最后的告别。

    走过小道的转角,温芽忽的被人往后一按,压在了砖墙上。

    她惊呼一声,便见傅予怀的唇印了上来。

    这一次,他的吻比此前任何一次都要来得强势,他的手握住她雪白的脖颈,迫使她仰头,好供他采摘。

    傅予怀毫不费力便撬开了贝齿,肆无忌惮地在她唇齿间游走。

    温芽睁大了眼,心跳得越来越快,在对方的挑拨间,竟不自觉的泄出轻吟声,她羞红了脸,却渐渐沦陷,无力反抗。

    直到她呼吸不过来,快要晕厥过去时,傅予怀才肯放过她,她软在对方怀中喘着气,脸上的红晕尚未褪去。

    可这时,傅予怀冷冷出声,“还不走么?沈世子。”

    温芽的眼蓦然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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